1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七監(jiān)室的門口停下,監(jiān)室里在押人員們的目光都聚在了門口。
管教民警郝珂打開監(jiān)室門,背手走了進來。他目光冷漠地掃視了下監(jiān)室里的在押人員,而后扭頭對站在監(jiān)室門外的人說:“呂瑞洋,進來。”
一個圓臉的胖子,抱著一摞又厚又寬的行李,擠進了監(jiān)室的小門。胖子的后邊跟著勞動監(jiān)室綽號叫小狗子的在押人員,小狗子幫胖子拿著其他的行李。
郝珂沖著在押人員們說:“他叫呂瑞洋,從今天起,他在這房里挑頭(管事)。你們都配合著點?!闭f完,他領(lǐng)著小狗子走出了監(jiān)室。
坐在因搶劫而判死刑的畢大力旁邊的何青巖,低頭小聲對畢大力說:“畢哥,你不知道呂哥吧?他家買賣大,有山莊,還有賓館?!?/p>
畢大力說:“你怎么了解他?”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小姨子就在他家開的明珠酒店當會計,我去過明珠酒店找過我小姨子,那次我見他和他哥正陪市領(lǐng)導(dǎo)喝酒呢?!?/p>
“看樣子你對你小姨子還沒忘啊?!碑叴罅揶碇f。
“哪喲,這不是話趕話說呂瑞洋嗎?!碑叴罅Φ脑捳f在了何青巖的痛處,何青巖說完這句話,低下了頭。
何青巖是強奸犯罪的在押人員,他與妻子和岳母、小姨子一同生活。不知怎的,結(jié)婚兩年后,他跟小姨子扯上了。他在錢上沒有滿足小姨子,讓小姨子給告了。他這個齷齪的男人,遇上了個不正經(jīng)的人家,就鬧出了這幕丑劇。
“這鋪頭上是誰的行李?挪了?!眳稳鹧笾钢侇^上的行李,對著碼鋪(整齊地坐著)的在押人員喊。
畢大力起身說:“那行李是我的,你不會把你的行李放旁邊,為什么讓我挪?”
呂瑞洋對畢大力的拒絕有些意外:“喲,你敢不聽挑頭的話?”
畢大力沒作聲,緩慢地哈腰去抱自己的行李。
“你他媽的快點?!眳稳鹧髮Ξ叴罅Φ穆齽挪荒蜔┝耍_將畢大力踹倒在鋪板上。
畢大力忽地站起,揮拳猛擊呂瑞洋的臉,呂瑞洋的鼻血流了出來。兩人廝打了起來。
兩人相互雖沒打幾下,但畢大力戴的腳鐐接觸鋪板時發(fā)出的“撲通”聲,很快引來了坐在隔壁辦公室里的郝珂。他看到呂瑞洋臉上的血,便不問青紅皂白地進了監(jiān)室,給了畢大力兩嘴巴,打開板鋪鐵環(huán)上的定位鎖頭,把畢大力的腳鐐鎖在板鋪上,又罵罵咧咧地照他的身上踢了幾腳。走廊里傳來了開飯的飯車隆隆的響聲,他才住了手,離開了監(jiān)室。
呂瑞洋用盒飯票買了幾個菜,又從旅行包里拿出了一瓶礦泉水,他把礦泉水倒入碗里時,卻有一股酒味彌散開來。
畢大力的碗里被倒進了沒有菜葉的半碗清湯,一塊被屜布沾下去半塊的發(fā)糕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2
清晨,一輛本田轎車行駛在城郊公路上,第一看守所教導(dǎo)員丁家梁嫻熟地開著車,副駕駛位置坐著監(jiān)管支隊長郭寶軍,后座位坐著郝珂。
丁家梁和呂瑞洋的哥哥呂瑞海是朋友,他們?nèi)稳鸷i_的桃園山莊釣魚。
郭寶軍掏出一支煙,郝珂掏出了打火機打著了火,對著郭寶軍嘴上的煙點去。郭寶軍側(cè)了下身,煙被點燃后,他吸了一口說:“郝珂,在一所當管教感覺怎么樣?”
“多謝郭支隊的關(guān)照,我在一所當管教挺好?!焙络婊卮鹬?。
因丁家梁和郝珂是姨舅間的親戚,郭寶軍又對丁家梁說:“你當教導(dǎo)員的要勤告訴你這個表弟該怎么干?!?/p>
丁家梁從反光鏡里看著郝珂說:“表弟,你要記住,這回郭支隊為了你的事費了不少心。咱也不知道食堂管理員這活你是咋干的,賬弄得那么亂,不到半年就有兩萬多對不上。管教你再干不好哇,那就誰也幫不上你了?!?/p>
郭寶軍接著丁家梁的話說:“食堂管理員整天進貨擺弄錢,這多少雙眼睛盯著。我把你從食堂管理員的位置上拿下來,也是不得已啊?!?/p>
“郭支隊,我很理解您,您放心,管教這活我肯定干好,不再給你添麻煩?!甭犞鶎氒姷脑?,郝珂心懷感激地說。
丁家梁對郭寶軍說:“郭支隊,到了,呂瑞海他們幾個人在前面迎咱們呢。”
郭寶軍注意到,車前方十余米處站著幾個人,他們在向本田車招手。
“郭支隊,這是大豐實業(yè)有限公司的呂瑞海董事長?!毕铝塑嚕〖伊菏种钢粋€身材魁梧、梳著背頭的40多歲男子向郭寶軍介紹說。
“久仰,久仰,郭支隊,誠摯地歡迎您?!眳稳鸷M臉堆笑,握住郭寶軍的手說。
還沒等丁家梁把郝珂介紹給呂瑞海,郝珂就把手伸向了呂瑞海。丁家梁忙說:“這是我們第一看守所的郝管教?!闭f完這句話,他又把臉湊到呂瑞海的耳邊輕聲說,“呂瑞洋就在他主管的監(jiān)室里?!?/p>
“哦,郝管教,幸會,往后肯定少不了麻煩你。”呂瑞海握了下郝珂的手說。
“全勇,去把我那幾把好漁竿拿來,讓郭支隊他們好好釣釣?!眳稳鸷ε赃呉粋€穿黑西服的服務(wù)生說。
波光粼粼的寬闊水面上,十余把釣魚竿一字排開,在漁竿后,郭寶軍三人忙活地搓弄著魚餌。剛近中午,全勇叫他們?nèi)コ燥垺?/p>
郭寶軍三人走進餐廳,呂瑞海給他們倒著茶說:“郭支隊,釣得還盡興吧?”
郭寶軍說:“釣得盡興,一上午還釣了不少呢。對了,給廚師送幾條,好燉著吃?!?/p>
呂瑞海笑著說:“郭支隊,別逗了,你們釣的都是真魚,應(yīng)拿回家去吃,在我這,咱今天吃假(甲)魚?!?/p>
不一會兒的工夫,餐廳中央的餐桌上,擺上了燉著甲魚和眼鏡蛇的石鍋。
郭寶軍等人被讓到桌中間,呂瑞海與另外幾人也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呂瑞海很有些酒量,他打樣,連續(xù)跟郭寶軍三人每人干了一杯白酒。一杯白酒下肚,郝珂臉通紅,他感覺到自己有些多了。
談話間,呂瑞海問了句:“郝管教,我弟弟在你那兒怎么樣?”
“那,那沒的說,有你呂總經(jīng)理在,我能關(guān)照不好嗎?你弟弟剛來那天,有個姓畢的小子起刺,讓我給定位管理了起來……”
3
傍晚,七監(jiān)室進來一名在押人員。
“是哪個狗屎進來了?抬起頭,讓大爺看看?!眳稳鹧蟊P腿坐在板鋪上,對新進來的在押人員傲慢地說。
新進來的在押人員抬起了頭,一張尖嘴猴腮的臉展現(xiàn)在其他在押人員們的面前。
“馬偉,你這個鬼子六怎么進來的?”呂瑞洋認識新進來的在押人員,叫出了他的名字。
“呂哥,原來你在這號啊,我心里托底了?!瘪R偉看著呂瑞洋,不覺有些驚喜地說。
“來,上鋪上來?!眳稳鹧笙蝰R偉招著手說。
旁邊的在押人員見呂瑞洋對馬偉很熱情,有些不解地呆望著。
呂瑞洋說:“你們不知道吧,這是我家的老鄰居?!?/p>
馬偉麻利地上了板鋪。
呂瑞洋問:“怎么進來的?”
“我和艷合伙放鷹,艷聯(lián)系個做買賣的老頭,當艷剛引誘老頭上床時,我闖進屋內(nèi),說自己是艷的老公,當場下了那老頭皮包里的4萬元錢。那老頭穿褲子時說認栽了,誰知過后報案了……”
馬偉說完自己的事,問呂瑞洋:“呂哥,你怎么進來的?”
“最近不是掃黃嗎,市局治安支隊的人到我家開的洗浴中心查賣淫嫖娼,我領(lǐng)幾個看場子的不讓查,跟他們撕巴了起來。警察就給我定個妨害公務(wù)的罪名,把我押了進來。我這沒多大事,過幾天就放?!眳稳鹧髥枺澳阏f的艷,是龐艷吧?”
“是龐艷,呂哥,你認識她?”
“她呀,兩年前我就認識她。那會兒,她跟社會人席陽在一塊過呢,她長得挺正點,前胸大,外號叫大奶媽。你怎么跟她扯上了?席陽不跟她過了?”
“席陽上珠海了,跟別人開公司去了。艷和我原先就認識,席陽走后,我倆就扯上了;我倆就是相互利用,弄點錢花唄?!?/p>
馬偉的話一落,呂瑞洋湊到馬偉的耳邊悄聲說:“你把龐艷讓給我吧,我過幾天出去,把你倆給往外辦辦?!?/p>
馬偉聽了呂瑞洋的話有些意外,但他馬上應(yīng)承了下來:“女人么,就像衣服,咱哥們誰穿不是穿。呂哥你放心,這事就這么定了,艷出去就隨你了。”
呂瑞洋轉(zhuǎn)身拿了幾張稿紙和一支碳素筆說:“你先給艷寫封信,讓小狗子轉(zhuǎn)到女房?!?/p>
馬偉鋪開稿紙,寫了起來。“艷,今天剛進來,我就遇到了貴人,你猜是誰?是呂瑞洋大哥,呂大哥聽到你也進來了,很關(guān)心你。我希望你從現(xiàn)在起,跟呂大哥好好處處,這封信是我給呂大哥代筆與你溝通……”
馬偉疊信時,呂瑞洋遞過來一沓盒飯票說:“你把這1000塊錢的盒飯票放里邊,算是我的一點意思?!?/p>
龐艷是個風騷的女人,她以自己俊俏的模樣,傍有錢人生活。呂瑞洋在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上與席陽相識,席陽身邊的龐艷那煽情的眼神和豐潤的身材,傾刻間迷住了呂瑞洋。呂瑞洋想把龐艷搞到手,可席陽是走黑道的,他心存顧忌,沒有下手,只有垂涎的份。而現(xiàn)在,雖在看守所內(nèi),可他貪色的個性和他對自己的案件能夠早日了結(jié)的自信,面對能接觸龐艷的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4
半夜,睡在第一看守所值班室里的霍剛,被鬧鐘的鈴聲吵醒。他看了下鬧鐘,見到了自己下半夜值班的時間,他拿了件警服穿上,走出了辦公室。
7監(jiān)室里的畢大力此時正瞪著無神的雙眼,癡呆地望著漆黑的窗外。自他與呂瑞洋動了手,被郝珂定了位后,他每頓只能吃到別人挑剩下來的小塊發(fā)糕和半碗清湯。他深知,若這樣長久下去,他會因營養(yǎng)不良而引發(fā)其他疾病。
想到了死,畢大力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他意識到死對自己來講是個很恐懼的事情。不,我不能這樣地死;我雖判了死刑,但我檢舉了一起殺人案,辦案單位正在偵破,我還有活的希望。
饑餓迫使畢大力做出了自己從未想過或不屑去想的念頭:每天晚上趁人不備偷點別人的盒飯吃,豈不就能捱過饑餓的折磨?他疏忽了因自己是個重刑犯,加之呂瑞洋對他的施虐,輪流坐班相互監(jiān)視的在押人員對他的特別監(jiān)視。
畢大力看了眼坐班的兩個在押人員,見秦佳才正低頭打盹兒,馬偉似乎無意間瞟了自己一眼,又低頭接著看一本雜志。
呂瑞洋也睡著了。
“轟隆”一聲炸雷響起,走廊里的日光燈閃了兩下,滅了,四周頓時一片漆黑。突然的停電讓霍剛始料不及,他怔在了走廊里。他聽到左側(cè)的一個監(jiān)室門在“吱嘎”地響,“難道有人想趁機越獄?”這個念頭一冒出,他便把右手伸向了腰際,打開了手槍套,握緊了“六四”式手槍的槍柄。
這當口,畢大力的胳膊伸向放食品的碗柜。他拿到兩袋方便面,把被蒙在頭上,在被窩里撕開一袋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啃著。
畢大力雖在被窩里吃東西,可他吃東西的聲響還是傳了出來,本在注意著畢大力的馬偉,把呂瑞洋輕輕地喚醒,俯在他耳邊告訴:“畢大力在偷吃東西?!?/p>
馬偉在前,呂瑞洋在后,向畢大力奔去。路過秦佳才跟前時,呂瑞洋扒拉他一下,罵道:“你他媽的還睡呢,過來?!?/p>
馬偉走到了畢大力的跟前,用腳把蒙在畢大力頭上的被子挑開,接著朝畢大力的頭上踹去。
畢大力投入地啃著方便面,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雙眼便被踹得直冒金星。他本能地直立而起,揮拳向?qū)Ψ酱蛉?,畢大力的一拳沒有打著對方,卻緊接著被秦佳才撲倒。呂瑞洋扯過被,捂在了畢大力的頭上罵道:“你他媽的,偷吃東西還敢還手打人?”
畢大力被捂得喘不過來氣,他奮力掙扎著,馬偉和秦佳才也伸過手來,死死地按著捂著畢大力的被。
在走廊里巡視的霍剛,聽到7監(jiān)室的方向有響動,便向七監(jiān)室走去,當他快走到7監(jiān)室時,呂瑞洋已聽到了霍剛在走廊里的腳步聲,三人住了手。
霍剛站在七監(jiān)室的小窗口往里望,見里邊人影綽綽,他沒發(fā)現(xiàn)異常,就問:“剛才是哪個監(jiān)室弄出的響聲?”
馬偉在廁所處假裝小便的樣子說:“霍管教,沒聽見哪有響聲,是不是你聽錯了?”
霍剛離開七監(jiān)室的小窗口,又向別的監(jiān)室走去。
馬偉望了眼頭上還捂著被的畢大力,對呂瑞洋說:“唉,呂哥,這小子怎么沒動靜了?”
呂瑞洋過去把畢大力頭上的被掀開,扒拉下畢大力,畢大力沒有反應(yīng)。
天空亮起一道閃電,三人借閃電的光亮見畢大力臉色煞白,雙眼睜著,嘴微張,嘴角邊上粘著方便面的渣子。
馬偉看著畢大力的樣子說:“呂哥,他是不是死了?”
電來了,監(jiān)室里的燈亮了起來,呂瑞洋把右手兩手指放在了嘴邊,示意馬偉不要說話,他又掃視了一遍監(jiān)室,見除了他們?nèi)?,別人都酣睡著。他湊到畢大力的跟前,用手指在鼻前試了試,見畢大力真的沒了呼吸,他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
秦佳才把聲音壓得很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呂、呂哥,怎么、怎么辦哪……”
呂瑞洋緩過神來,對馬偉和秦佳才說:“記住,咱們沒有跟畢大力動過手,待明早再說?!?/p>
早6點起鋪鈴響起,七監(jiān)室傳來驚恐的喊聲:“報告管教,報告管教……”
5
在悅來茶藝室的一雅間內(nèi),呂瑞海焦慮地一支接一支抽著煙。自呂瑞洋進了看守所后,他始終在外面活動想把呂瑞洋弄出來,剛活動出了些眉目,檢察院答應(yīng)可以先給呂瑞洋取保候?qū)?,可就在這當口,呂瑞洋卻在監(jiān)室內(nèi)打死了人。他心中明白,自己無論在社會上影響多大,花多少錢,如果打死人的事就是呂瑞洋直接參與的,那么就很難保住他。
因呂瑞洋的事,呂瑞海打電話約了丁家梁10點見面。他看了下表,見已是中午11點,自語說:“怎么還沒來?”
呂瑞海的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接著拉門被拉開,丁家梁閃了進來。呂瑞海把手伸進了內(nèi)衣兜里,按動了兜里的微型錄音筆。丁家梁說不好意思呂哥,讓你久等了。
呂瑞海開門見山地問:“我聽說我弟弟的監(jiān)室里打死個在押人員?”
丁家梁說:“你弟弟的監(jiān)室里是有個在押人員被打死了,而且這個在押人員是在你弟弟指使和參與下被打死的,你弟弟是主犯?!?/p>
呂瑞海有些不相信地說:“真的是這樣嗎?”
“這還能有假嗎?”丁家梁有些冷淡地說,“被打死的在押人員偷吃方便面,被你弟弟等三人連打帶用被子捂死。法醫(yī)解剖定下來的結(jié)論是,有大量的食物殘渣堵塞氣管,肺組織充血水腫,造成窒息死亡?!?/p>
“家梁,那你說這事該怎么辦?”呂瑞海驚慌地問。
丁家梁攤了下手說:“這事不太好辦,如果就按著我說的這種情況,把材料報到市檢察院,你弟弟是會判死刑的?!?/p>
“那你說……”呂瑞海忽然想起了什么,說,“能不能把材料重新做做,把我弟弟給摘出來?”
從丁家梁的角度而言,他也想把呂瑞洋從監(jiān)室致死人命案中摘出來,這里固然有呂瑞海的金錢誘惑,同時還可以推掉自己的表弟郝珂所承擔的一部分責任。因郝珂是監(jiān)室主管民警,呂瑞洋是監(jiān)室挑頭的,畢大力在監(jiān)室里被虐待、毆打致死,說明監(jiān)室里存在的問題是長期的,這與郝珂平時疏于對在押人員的管理和教育有直接的關(guān)系。如把呂瑞洋從中摘出,那么畢大力之死就是因為偷東西吃,被監(jiān)室里坐班的馬偉和秦佳才發(fā)現(xiàn)。馬偉和秦佳才教訓畢大力時,怕畢大力叫喊,意外地把畢大力用被子捂死,這純屬難以預(yù)見的突發(fā)性事故。釀成事故的原因,是值班民警巡視不到位,發(fā)現(xiàn)不及時所致。這樣的話,不但把呂瑞洋從中摘了出來,也把郝珂摘了出來。
丁家梁瞟了眼呂瑞海說:“你剛才出的主意,依我看不是不能辦,但這畢竟是件大事,有些條件咱倆得事先談清楚……”
丁家梁與呂瑞海商量的結(jié)果是,呂瑞海先拿出100萬給丁家梁。
6
霍剛被停職半個月后,被第一看守所所長馮雙春的電話叫到單位。他跨進監(jiān)管支隊的大門口,見郭寶軍和馮雙春在院內(nèi)的花池旁正談著什么。
郭寶軍見到霍剛,把霍剛招呼到跟前。
郭寶軍說:“霍剛,今天讓你來,就是告訴對你的處理結(jié)果。經(jīng)你們所的教導(dǎo)員丁家梁對你在值班期間監(jiān)室內(nèi)在押人員被打死一事的深入調(diào)查,現(xiàn)已得出結(jié)論。由于你巡視和觀察不到位,造成畢大力因偷吃東西,被同監(jiān)在押人員毆打和用被子捂住頭部,使食物阻塞氣管致死。對你的處理結(jié)果是禁閉15天,行政記大過處分。另外,出事監(jiān)室的主管民警郝珂,對畢大力的死也負有一定責任,給予他行政警告處分?!?/p>
當霍剛聽到給自己行政記大過處分時,腦袋“嗡”的一聲,一種雖預(yù)感到,但不敢去想象的處理結(jié)果終于出現(xiàn)了。行政記大過處分意味著什么?根據(jù)局規(guī),行政記大過處分的民警,必須限期調(diào)離公安機關(guān),這就是說霍剛身上的這身警服或許穿不了幾天了。
霍剛說:“郭支隊,畢大力死時身體很瘦,他身上還有陳舊性的傷痕,這說明他在監(jiān)室里受折磨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的死,是監(jiān)室平時疏于管理的結(jié)果,我怎么會負主要責任呢?”
雖然霍剛不知道自己所受到的過于嚴重的處分,是丁家梁為把呂瑞洋和郝珂從畢大力之死中摘出,與呂瑞海所做的徇私枉法交易的結(jié)果。他只是單純地希望領(lǐng)導(dǎo)能聽取自己的意見,還給自己一個公正的處理。
“霍剛,你也不要推脫責任,有些事情你是推脫不掉的,在這件事情上的調(diào)查和處理,我們是認真和慎重的,因為這里邊不單是民警承擔相關(guān)責任的問題,還有是對畢大力動手的兩名在押人員刑罰的加重?!惫鶎氒娬f完這些,頓了一下,放緩了語氣,又勸慰地說,“霍剛,你呀也別覺得太委屈,因為這件事,我還得上分管局長那作檢討呢。還得做檢察院的很多工作,若不做檢察院的工作,你或許早被檢察院傳去了,那樣的話,結(jié)果會更糟?!?/p>
馮雙春過來拍了拍霍剛的肩膀小聲說:“記大過處分的事,是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的意見,現(xiàn)在還沒上黨委會研究。等等我到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對你的處理從輕些,你現(xiàn)在別頂牛,別再把事情弄僵了?!?/p>
馮雙春的話起了作用。霍剛問:“那么現(xiàn)在我只能聽從處理意見了?”
馮雙春點下頭說:“只能如此了?!?/p>
讓人沒想到的是,霍剛在禁閉室用碎玻璃割腕自殺。
半月后,呂瑞洋釋放。
7
馬偉被市檢察院的人提到了提審室,訊問馬偉的是一男一女兩個檢察官。男檢察官問話,女檢察官在旁邊做筆錄。
“馬偉,我們是市檢察院起訴科的。今天提你的事,是你和秦佳才在監(jiān)室內(nèi)毆打畢大力致死的案件,希望你好好交代?!?/p>
馬偉害怕辦案單位問及畢大力之死一事,而這天終于到了。丁家梁領(lǐng)人重新調(diào)查畢大力的死因時,馬偉的心里曾慌亂過,可他聽別人說,畢大力是個死刑犯,早晚都是死,你們把他打死了,也沒有多大的事。這句話使他的心稍安穩(wěn)些,畢大力已死了兩個多月了,沒人再提及這事,他雖然明知這事不可能完,但還是自欺欺人地希望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以后也不會有人提起。
馬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畢大力不是死刑犯嗎?他的死不是,不是……”
“畢大力的確是已判死刑的在押人員,他該死的時候,司法機關(guān)會給他執(zhí)行死刑,由不得你們在監(jiān)室里去處置他。在這一點上,你必須要端正態(tài)度。”
馬偉機械地說:“那是,我說實話?!?/p>
“那好,我先問你,你在公安機關(guān)交代的你和秦佳才打死畢大力的事,是事實嗎?有沒有補充?”
“我說的是事實……”
“有沒有人指使或其他人參與?”
“沒有。”馬偉說這話時,眼神中流露著些許飄渺。
女檢察官做完筆錄后,把材料遞給馬偉說:“你看看,與你說的是否一致,如沒有問題,你在材料上簽個字?!?/p>
馬偉看完材料,問檢察官他的事會判多少年。女檢察官告訴他像你這事得判三大刑也就是死刑死緩或無期。馬偉拿起碳素筆在材料上簽字時,手在一個勁地抖。
在提審員申德林押送馬偉回監(jiān)室的路上,丁家梁叫住申德林:“小申,你忙去吧,我問馬偉點事,然后我送他回去?!?/p>
丁家梁在走廊聊號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抬手示意讓馬偉蹲在了自己的跟前。
他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放在了聊號桌上,對馬偉說了聲抽吧。出乎意料的是,馬偉沒有像以往那樣見到煙就挺歡喜,而是搖了下頭說不抽。
丁家梁笑了下說:“怎么了?市檢察院提審?fù)昃蜎]精神了?來,抽一支吧?!闭f著,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遞到了馬偉的嘴邊,馬偉只好接下煙,叼在嘴里。
丁家梁又替馬偉把煙點燃,他哈下腰,把臉靠近馬偉的耳邊問:“市檢察院的人都問你啥了?”
“問了些案件的細節(jié),還問除了我和秦佳才之外,有沒有其他人參與打畢大力,我說就我和秦佳才打的,沒別人參與?!?/p>
“嗯?!倍〖伊荷袂槟氐攸c了下頭。
“丁教,聽市檢察院的人說,我得判死刑,死緩,或無期?!瘪R偉像受了委屈似的苦著臉說。
丁家梁生擠了些笑容說:“沒事,別信他們的……”
丁家梁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發(fā)呆,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處境。他當時收了呂瑞海的100萬元錢,后來呂瑞海又陸續(xù)給了他40萬元錢,呂瑞海給他的錢前后加起來共140萬元。這些錢丁家梁拿出一部分用于疏通關(guān)系了。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呂瑞洋從打死畢大力的事中摘出來,也為了表弟郝珂少承擔些責任。經(jīng)郭寶軍應(yīng)允后,他又重新開始了畢大力死因的調(diào)查,他推翻了原來正確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最終把呂瑞洋從中摘了出來,又把霍剛弄成了第一責任人。而現(xiàn)在畢大力被毆打致死的案件到了起訴環(huán)節(jié),如馬偉和秦佳才喊冤叫屈地講出實情,再把呂瑞洋扯進來,那后果就難以預(yù)料了。
丁家梁的額頭冒了層虛汗。
8
一個年輕法官走到11監(jiān)室的小窗口處,他從手中的夾子里拿出份起訴書,從洞開的小窗口對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們叫了聲“秦佳才”。秦佳才走到了小窗口處。法官把起訴書和一張告知通知書遞到了秦佳才的手里說,這是你的起訴書,你看完后,在這張紙上簽名,寫明你請不請律師,如不請,就給你指派個律師。
當秦佳才聽法官說要給他指派律師時,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他認為,法院要給哪個犯人指派律師,這個在押人員十有八九是判死刑的。他仔細地看起了起訴書,在看起訴書的過程中,他的臉逐漸漲紅了起來,五官也變得有些扭曲。他看完起訴書,一語不發(fā)地把起訴書給撕了。
法官不解地質(zhì)問:“唉,你怎么把起訴書撕了?”
“你他媽的管我撕不撕,這起訴書全是謊話。”秦佳才隔著小窗口,把撕碎的起訴書向法官扔去。
法官沒去跟秦佳才較真,轉(zhuǎn)身找值班民警去了。
秦佳才見法官走了,氣呼呼地轉(zhuǎn)過身來,他見身后有一在押人員正看自己,抬手照那在押人員的臉就是一嘴巴……挨打的在押人員不甘示弱,抬起胳膊還了手,兩人廝打了起來。
主管民警程曉鵬打開監(jiān)室門,走進監(jiān)室費力地把兩人拉開。
程曉鵬問秦佳才為何撕起訴書,秦佳才沒有回答。不過秦佳才不尊重法官和毆打他人的事是存在的,程曉鵬找到戒具使用審批表,寫上了秦佳才所犯的監(jiān)規(guī),在械具使用一欄里填上了:加戴腳鐐,定位管理。
處理完秦佳才鎖上監(jiān)室門,程曉鵬撿起了被秦佳才撕碎扔在地上的起訴書,可他拼湊了會兒,沒有拼湊完整,就到七監(jiān)室找馬偉把起訴書要了來。
程曉鵬看起了起訴書:
東河刑訴(××××)58號清江省東河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
被告人秦佳才,男,××××年10月20日出生于清江省東河市,身份證號碼為871……漢族,初中文化,無職業(yè),住清江省東河市城西區(qū)。
被告人馬偉,男,××××年9月16日出生于清江省東河市,身份證號碼為871……漢族,高中文化,無職業(yè),住清江省東河市景福區(qū)。
被告人龐艷,女,××××年8月27日出生于清江省東河市,身份證號碼為871……漢族,高中文化,東河市紡織廠工人,住清江省東河市景福區(qū)。
秦佳才因盜竊于××××年9月2日被東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8日經(jīng)東河市城西區(qū)檢察院以盜竊罪批準逮捕,次日由東河市公安局執(zhí)行。馬偉、龐艷因敲詐勒索于××××年10月9日被東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月20日經(jīng)東河市景福區(qū)檢察院以敲詐勒索罪批準逮捕,次日由東河市公安局執(zhí)行。羈押期間,秦佳才與馬偉除犯有前款罪行外,并犯有故意傷害罪;以上三被告現(xiàn)羈押于東河市第一看守所。
經(jīng)依法審查表明:
××××年8月27日10時許,被告人秦佳才竄至曼哈頓商城12號柜臺前,趁人不備,盜竊裘皮大衣一件,價值人民幣13000元,案發(fā)后,裘皮大衣被繳回返給失主。
××××年9月初,被告人馬偉、龐艷預(yù)謀用色相敲詐勒索他人,同月8日7時許,龐艷在清福賓館將被害人劉軍勾引至客房內(nèi),馬偉隨即出現(xiàn),稱龐艷是其妻子,用脅迫手段,敲詐勒索劉軍人民幣40000元,贓款被其二人揮霍。
××××年12月22日晚0時許,秦佳才、馬偉因同監(jiān)在押人員畢大力偷吃方便面,二人便對畢大力大打出手,又用被子將其頭部捂住,畢大力因大量食物殘渣堵塞氣管,肺組織充血水腫,造成窒息死亡。
以上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足以認定。
本院認為被告人秦佳才以秘密手段竊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較大,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之規(guī)定,構(gòu)成盜竊罪;被告人馬偉、龐艷敲詐勒索他人財物,數(shù)額巨大,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之規(guī)定,構(gòu)成敲詐勒索罪;因龐艷具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六十八條之規(guī)定,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被告人秦佳才、馬偉用殘忍手段致同監(jiān)在押人員畢大力死亡,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之規(guī)定,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二人在犯罪中起同等作用,系共同主犯;被告人秦佳才、馬偉犯數(shù)罪,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六十九條之規(guī)定,應(yīng)數(shù)罪并罰。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條之規(guī)定,對被告人秦佳才、馬偉、龐艷提起公訴,請依法懲處。
此致
清江省東河市中級人民法院檢察員:張國盛
××××年5月20日
附:1.證據(jù)目錄一頁;
2.證人名單一頁;
3.本案訴訟卷宗二冊。
程曉鵬看完起訴書,陷入了沉思。
給秦佳才定位沒兩小時,丁家梁讓程曉鵬把秦佳才的定位鎖打開,他說秦佳才的親屬找過他,讓他照顧秦佳才。
9
這天上午,程曉鵬見呂瑞洋開著紅色寶馬車駛出了看守所的大門,旁邊坐著龐艷。
進了監(jiān)區(qū),程曉鵬從提審員申德林嘴里得知,中級法院來人給秦佳才他們下了判決,秦佳才和馬偉判死刑,龐艷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免予刑事處罰放了。程曉鵬問龐艷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現(xiàn)?申德林說龐艷原先的相好席陽,因詐騙被公安機關(guān)通緝,據(jù)說是龐艷提供的線索把席陽抓住了。一個剛調(diào)轉(zhuǎn)來不久的民警說,畢大力被打死,呂瑞洋不也參與了嗎?他沒事了?申德林嘲笑著對方說,你說這話純扯,人家呂瑞洋早放了,他若參與了,能放嗎?
下班的路上,丁家梁開車拉著郝珂。郝珂說:“姐夫,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呂瑞洋在咱們重新調(diào)查畢大力的死因時,他讓馬偉和秦佳才把事攬了,并對兩人說,等他出了看守所先去兩人的家里,給兩人的家里每家拿二十萬;他還說要給這兩人往外辦?,F(xiàn)在可好,呂瑞洋出去后只給他倆每人存了2000元錢的盒飯票,就再也沒了動靜。馬偉讓外出開庭的同監(jiān)室在押人員捎個信,問家里收沒收到呂瑞洋給送的錢。開庭的在押人員休庭的時候讓家屬給馬偉的家里打電話問這事,馬偉的父親在電話里說,壓根就沒人給他家送什么錢?!?/p>
郝珂的話,是丁家梁始料不及的。他沒想到呂瑞洋在監(jiān)室里給馬偉和秦佳才許了這么大的愿,這個愿兌現(xiàn)不了,無疑就是個隱患。他罵道:“呂瑞洋真他媽缺心眼,他能許愿辦到的事,那還用咱們幫什么忙,這不是純給咱們添亂嗎……”
丁家梁的擔憂不無道理。就在第二天,正在碼鋪的馬偉,見窗外走過市檢察院駐第一看守所檢察室的劉檢察官,他起身走到了窗前喊報告:“報告劉檢察官?!?/p>
因馬偉是已判死刑的重點在押人員,劉檢察官認識馬偉,他停下腳步問:“你叫我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我提出去?我有事想跟你單獨嘮嘮?!?/p>
“我沒有監(jiān)室的鑰匙,你有什么事先在這說給我聽聽?!?/p>
馬偉往小窗口貼了貼,壓低了聲音說:“畢大力在這個號里被打死的事,我有些話還沒說,我沒說的話很重要,我想現(xiàn)在說。”
“難道你沒打畢大力?你是冤枉的?”劉檢察官抬高聲調(diào)問。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說……”
“你既然打了畢大力,又不是冤枉的,那你還跟我說什么?你不就叫馬偉嗎?你別跟我說這個說那個的,只要你不是冤的,別的什么話你跟你的管教說去?!眲z察官不愿細聽馬偉的話,不耐煩地訓斥道。
不一會兒的工夫,郝珂就得知了馬偉找劉檢察官的事,他給馬偉戴上了腳鐐定了位。
與此同時,程曉鵬接到了丁家梁的電話,丁家梁讓他給秦佳才定上位。
程曉鵬心里納悶,丁家梁幾日前還關(guān)照著秦佳才,今天怎么又突然讓我給秦佳才定位了?
當程曉鵬跟秦佳才說要給他定位時,秦佳才說今天你給我定位,無非是讓我不便于找檢察院的人,會讓一些人稍安穩(wěn)些。
程曉鵬聽了出來,秦佳才說的“一些人”,指的就是丁家梁和郝珂,他問:“我問你,你找檢察院的人想干什么?”
“是想說畢大力被打死的事?!?/p>
“畢大力被打死的事不已經(jīng)了結(jié)了嗎?你和馬偉也因此判了死刑,要是你覺得判重了,你可以向省高院上訴,你找檢察院的人提這事有什么意義?”
秦佳才想提到霍剛,引起程曉鵬的關(guān)注。他說:“程管教,你知道霍剛是因為什么死的嗎?”
當程曉鵬聽了霍剛二字,他把雙肘放在了桌上直視著秦佳才說:“難道你知道霍剛是因為什么死的?”
秦佳才眨了下眼睛,左右望了下說:“當時七監(jiān)室打死畢大力時,是霍剛值班,后來我聽說七監(jiān)室打死人,霍剛負主要責任,因這事要把他開除出公安機關(guān)……”
“程曉鵬,你過來一下?!倍〖伊赫驹诓贿h處叫程曉鵬。
程曉鵬把秦佳才送回了監(jiān)室,給他定了位。
程曉鵬到了丁家梁的跟前,丁家梁把一份病犯通知單遞給程曉鵬說:“你把這份病犯通知單送到刑警支隊去。”
丁家梁找到郭寶軍說:“郭支隊,馬偉和秦佳才靠不住了。馬偉今天找了市檢察院駐所的劉檢察官,劉檢察官問他有什么事,他說畢大力在監(jiān)室內(nèi)被打死的事,他還有些重要的話沒講。劉檢察官沒理他,剛才我見秦佳才心事重重地正想跟程曉鵬說些什么,讓我把程曉鵬支走了。郭支隊,我原先尋思對他倆關(guān)照些,備不住能穩(wěn)住他倆,可現(xiàn)在是穩(wěn)不住了?!?/p>
當初若沒有郭寶軍的同意,丁家梁就不可能對打死畢大力一事做重新調(diào)查,把呂瑞洋從打死畢大力的事中摘出,同時也就不會推翻副所長于興國正確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丁家梁的話,使郭寶軍的心里也有些恐慌。
郭寶軍說:“那你看這事怎么辦好?”
“郭支隊,能不能把馬偉和秦佳才弄外地去?”丁家梁出了個主意。
郭寶軍考慮了一會兒說:“好,那就給他倆異地羈押到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
10
程曉鵬去百貨大樓買衣服,一只一手拎著撮子、另一只手拿著笤帚的婦女正低著頭掃柜臺邊上的紙屑。程曉鵬看得眼熟,他思忖:怎么像霍剛的母親?他試探性地問了句:“你是霍嬸吧?”
婦女抬起了頭,仔細看了眼程曉鵬說:“啊,是小程呀?!?/p>
“真的是您霍嬸?!背虝赠i朝圓柱旁的圈椅指了指說,“來,霍嬸,坐這嘮會兒嗑吧。”
兩人坐在了椅子上,程曉鵬打量了下霍母,見霍母臉上的皺褶明顯地比過去多了,眼神沉郁。
程曉鵬問霍母怎么到商店打掃衛(wèi)生來了?霍母說原先有霍剛在,自己還有個依靠,這霍剛不清不白地走了,自己不找點活干,難以維持生計?;裟笇魟偟淖詺⒃诒瘋杏执嬗幸蓡?,她抽泣地說霍剛自殺或許是滿肚子冤屈,有話說出來了沒人聽,他是被人逼到自殺的份上的。
程曉鵬對霍剛的印象很好,不過他對霍剛自殺的內(nèi)情不甚了解,聽了霍母的話,很是難過。他安慰了一番霍母,轉(zhuǎn)身擦拭著眼淚走了。
程曉鵬晚間難以入睡,秦佳才說的話,使程曉鵬的腦海中像演電影似的閃現(xiàn)出一幅幅的畫面:身著警裝的霍剛那年輕英俊的面容;霍母那盈著淚水充滿哀傷的眼睛;畢大力曾絕望過的眼神中那種對生命的渴望……
一種做人的良知和正直的個性,促使程曉鵬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這一切搞個水落石出?;蛟S從秦佳才的嘴里能了解到一些事情。
可程曉鵬第二天上班一打開監(jiān)室門,卻沒有見到秦佳才。他問監(jiān)室里的在押人員,得知秦佳才早6點多鐘被丁教導(dǎo)員領(lǐng)著幾個武警押走了。
一在押人員說有話跟程曉鵬說。程曉鵬把他提出監(jiān)室。在押人員從號服里掏出一封折疊的信,他說這封信是秦佳才讓他轉(zhuǎn)交給程曉鵬的。程曉鵬接過信,把在押人員送回監(jiān)室。
回到辦公室,程曉鵬拆開了秦佳才寫給他的信,他見信中寫道:
程管教:
最近我老覺得有人在盯著我的舉動,你雖是我的主管民警,但我卻感到隨時會失去與你說話的機會;基于這個想法,我才給你寫下這封信,我要把我所知道的情況詳細地告訴你。
去年12月22日,我半夜坐班迷糊著了,這時,畢大力在被窩里偷吃方便面,呂瑞洋和馬偉要過去打畢大力,呂瑞洋走過我身邊把我扒拉醒;我醒來時,恰巧停電了,監(jiān)室里一片漆黑。我跟在呂瑞洋和馬偉的身后,我們?nèi)说搅水叴罅Φ母埃R偉用腳把畢大力蒙在頭上的被子挑開,而后踹畢大力的臉一下……
第二天上午,于興國副所長帶領(lǐng)幾個武警把畢大力的尸體搬走后,就開始清查監(jiān)室和調(diào)查畢大力的死因,于興國把我們幾個重點在押人員分監(jiān)室羈押,很快就查清了情況。不承想到的是,沒過幾天,丁家梁教導(dǎo)員又重新調(diào)查畢大力的死因,當丁家梁在管教辦公室問我都誰參與打畢大力時,我如實把事情說了,可丁家梁沒有把我說的往筆錄上記,卻走過來,把蹲在地上的我好頓踹,他踹完我,又從檔案袋里抽出于興國給我做的筆錄,他把筆錄讓我看了眼,而后撕碎扔在我臉上說:“你他媽的糊弄于所長行,你在我面前能騙過去嗎?我了解的情況是你和馬偉打的畢大力,你卻非得把呂瑞洋扯進來干什么……”我沒辦法,就只好說是我和馬偉打的畢大力,沒有呂瑞洋的事。這之后,呂瑞洋借打掃走廊衛(wèi)生的機會,到監(jiān)室的窗口叫我,他對我許諾說他放了出去,會去我和馬偉家,給每家拿筆錢……下起訴時,我雖然情緒難以自控地罵了法官,可一尋思,自己終歸打了畢大力,把呂瑞洋從打死畢大力的事中摘與不摘出去,我該怎么加刑還得怎么加刑,那樣還不如把呂瑞洋摘出去。我家父母有病,生活困難,呂瑞洋出去的話,給我家拿些錢,就算我這不孝兒盡父母的最后孝心吧……可我絕沒有料到的是,呂瑞洋竟沒有兌現(xiàn)他的諾言,我氣得真的要瘋了……
在畢大力被打死這事所牽扯的人中,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霍剛的自殺。誰能預(yù)料到七監(jiān)室會打死人呢?何況那天晚間發(fā)生事時又停電,不利于觀察監(jiān)室內(nèi)的情況;細想起來,霍剛是替人背了黑鍋,他當時不了解內(nèi)情,難以把自己的冤屈說明,自己又面臨開除的境地,這些可能是促使他自殺的原因。
程管教,我從七監(jiān)室串到你管的監(jiān)室已有段時間了,雖然你很嚴厲,可我認為,你是個正直的警察,我說的這一切,不知你會怎么看待,又會怎么去做。
秦佳才
看完了秦佳才寫的信,程曉鵬怔住了……
11
程曉鵬在提審區(qū),見何青巖和一男一女兩個律師從一間提審室里出來。程曉鵬想跟何青巖了解畢大力被打死的情況,他不便在所里跟何青巖談?wù)摯耸?。他見此機會,便迎過去跟兩個律師說找何青巖說幾句話。
兩個律師認識程曉鵬,就答應(yīng)了下來。
程曉鵬領(lǐng)何青巖進了提審室。他坐在訊問桌的后邊,指著旁邊的椅子讓何青巖坐下;他掏出支煙給何青巖,并給他把煙點燃。
何青巖在監(jiān)室里常挨其他在押人員欺侮,更沒有哪個管教理他,程曉鵬的舉動,使他有些受寵若驚。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程,程管教,你找我啥事?”
程曉鵬說起了畢大力,他說聽別人說畢大力生前對何青巖很照顧。何青巖承認畢大力對自己的照顧,他說若沒有畢大力的照顧,他得多挨不少欺負,又說了畢大力在監(jiān)室里遭呂瑞洋等人虐待的一些事情。但當問及畢大力被打死的情況時,何青巖說事出時自己睡覺沒看到。程曉鵬感到疑惑。何青巖見程曉鵬不相信的樣子,就信誓旦旦地說畢大力對我那么好,我要不說實話,那我還是人嗎?在程曉鵬啟發(fā)式的詢問下,何青巖說出了畢大力有本黃色筆記本,那是丁教導(dǎo)員送給他的。丁教導(dǎo)員有個報社的朋友,想寫一篇有關(guān)死刑犯的文章,讓畢大力在執(zhí)行前的這段時間里,把內(nèi)心的感受寫出來。何青巖說如把這本日記找出來,里邊肯定記了不少內(nèi)容。
程曉鵬問:“這本日記你估計現(xiàn)在在哪?”
“畢大力在臨死前的一個多星期沒有寫日記,我想他沒有寫日記的原因是餓得沒有心思去寫了。丁教導(dǎo)員或許是忘了給過畢大力日記,我沒見丁教導(dǎo)員管他要過。呂瑞洋剛進號時想要他的日記,畢大力說他的日記是丁教導(dǎo)員給他的。呂瑞洋也沒有拿他的日記。他可能把日記塞進枕頭或被褥里,再不就是塞進了鋪板子底下?!?/p>
程曉鵬想出了找日記的辦法,他說:“何青巖,我現(xiàn)在吩咐你一件事情……”
晚飯后,程曉鵬從后勤室的雜物堆里找出了把錘子和一根短撬棍,用作起鋪板子的工具。他把這兩樣東西用報紙包好后拿進了監(jiān)區(qū),放在了七監(jiān)室門口的暖氣片背面。
晚7點半,于興國噴著酒氣進了監(jiān)區(qū),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程曉鵬說看樣子于所長沒少喝呀。于興國說分管局長孟兆柱的兒子結(jié)婚,郭支隊讓各所的領(lǐng)導(dǎo)班子都去,他又緊著張羅喝,你說能不喝多嗎?
“報告管教,報告管教。”七監(jiān)室的方向傳來了在押人員的報告聲。
“程曉鵬,過去看看咋回事。”于興國說。
程曉鵬估計自己吩咐何青巖做的事,他已經(jīng)辦完了。程曉鵬到了七監(jiān)室的門口,何青巖站在小窗口說:“程管教,我剛才上完廁所后沖便時,發(fā)現(xiàn)下水道堵了。”
程曉鵬順著小窗口往廁所處瞧,見蹲便的便池里溢滿了水。于是說:“等著,我提勞動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來疏通?!?/p>
“怎么會堵呢?我去看看。”于興國到了七監(jiān)室門口。
過了幾分鐘,程曉鵬領(lǐng)著兩個勞動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拿著管道疏通機回來時,見于興國沖著7監(jiān)室小窗口罵罵咧咧:“他媽的,下水道堵了,誰堵的,是不是有意堵的……”
程曉鵬拉了把椅子,把于興國勸坐在椅子上。他把七八兩個監(jiān)室的門打開,把七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串到了八監(jiān)室。串完了人,他領(lǐng)勞動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進了7監(jiān)室,連上了疏通機的電源線,開始了疏通下水道。不一會兒,蹲便池的水緩緩下落,接著,纏著一大團破布的疏通器的頭部被拽了上來。
于興國坐在椅子上,歪著腦袋,已經(jīng)迷瞪著了。程曉鵬回到走廊,把于興國扒拉醒,勸他回辦公室休息。于興國回了辦公室。
程曉鵬送回了勞動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他返回從暖氣片的背后,取出了錘子和撬棍,返回7監(jiān)室。
程曉鵬在畢大力曾定過位的地環(huán)處,撬開了鋪板子。他掏出打火機在鋪板子底下點燃,借著光亮,隱約看見一本黃皮日記本……
12
夜間值完班的程曉鵬,進了辦公室,翻開了畢大力的日記。畢大力的日記寫的大多是對生命的眷戀,其中有一部分寫的是自己針對呂瑞洋的虐待,發(fā)泄出對呂瑞洋的憎恨??赐耆沼浀某虝赠i毫無睡意,他在電腦上給市紀檢監(jiān)察委派駐市公安局紀檢監(jiān)察組組長溫慶輝寫了封舉報信,他在信的末尾署上了“知情者”三個字。
下了夜班,程曉鵬去了一家打字復(fù)印部,把舉報信打印了出來。
程曉鵬前腳剛走出打字復(fù)印部的門,開打字復(fù)印部的女子就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說丁家梁你過來一趟。
原來,開打字復(fù)印部的柳梅是丁家梁的相好。沒過幾分鐘,丁家梁就進了打字復(fù)印部,問柳梅找他有什么急事?柳梅把虛掩的門關(guān)上說,剛才有人在這給紀檢部門打印了封舉報信,舉報的是你。丁家梁愕然問是誰打印的?柳梅說是個與我年齡相仿的男子,個頭與你差不多。
丁家梁問:“舉報信里是什么內(nèi)容?”
“我也不能細看呀,大概是說你們看守所打死人的事,還有一個姓霍的被逼自殺?!?/p>
丁家梁把柳梅領(lǐng)到第一看守所收發(fā)室行政執(zhí)法顯示板前,柳梅指著程曉鵬的照片說就是他。
丁家梁不知所措,打發(fā)走了柳梅,向郭寶軍的辦公室走去。他向郭寶軍述說了柳梅找他的經(jīng)過。
郭寶軍思慮了片刻說:“我囑咐下于興國,讓他做好與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談話的準備。你通知呂瑞洋,最近躲避起來,不能讓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找到他。只要于興國不吐實情,呂瑞洋找不著,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即使找馬偉和秦佳才談話也無所謂。”
13
溫慶輝看到程曉鵬寫的舉報信,信的內(nèi)容讓他頗為吃驚,當看到末頁“知情者”三個字,讓他感到有些缺憾。
為便于監(jiān)管支隊配合調(diào)查,溫慶輝考慮把舉報信給分管監(jiān)管的副局長孟兆柱看看。他拿著舉報信,出了辦公室。
孟兆柱皺著眉頭看完了信說:“如果這封信反映的情況屬實的話,寫這封信的人是了解些情況,但沒有說出實質(zhì)性的東西,我說的實質(zhì)性的東西是丁家梁暗中和呂瑞洋的家人做的怎樣一筆交易?丁家梁的膽子為什么這么大?是不是還牽扯到其他人?這事應(yīng)跟陶志歆局長匯報一下,可他昨天剛?cè)ケ本┕泊髮W新任公安局長學習班學習,得兩個月后回來。要不,你們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就先隱蔽性地調(diào)查著,看是否能查出問題來。”
溫慶輝點頭說:“那好,我們先查查看?!?/p>
溫慶輝指派監(jiān)察室的關(guān)主任和小唐去查程曉鵬所寫的舉報信的內(nèi)容。兩人去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提審了馬偉和秦佳才后,這天下午,來到了監(jiān)管支隊。
關(guān)主任對郭寶軍說明了來意。郭寶軍說孟局長跟我說過,讓我配合好你們的工作。關(guān)主任說你給我倆找個屋,然后把于興國找來。郭寶軍把兩人領(lǐng)到了會議室,轉(zhuǎn)身找于興國去了。
郭寶軍在監(jiān)區(qū)里找到了于興國,把關(guān)主任找他的事說了,并說我想你該怎么說,你心里清楚。于興國說郭支隊,我知道該怎么說。
對于于興國而言,呂瑞洋的事情他是了解的,可是他了解的一切,是不可能跟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說的。自丁家梁知道程曉鵬寫舉報信舉報自己后,丁家梁就跟他把事溝通好了。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如找他,他該怎么說,心里早已有了譜。丁家梁和郭寶軍已經(jīng)給了他好處和許諾他提職的事,于興國的兒子去年報考市里重點中學一中沒考上,是丁家梁給他兒子從普通中學轉(zhuǎn)到了一中,使他省卻了5萬元錢的擇校費。郭寶軍跟他說過段時間機構(gòu)改革時,丁家梁任所長,把他從副所長調(diào)到教導(dǎo)員的位置來。
在會議室,關(guān)主任和小唐向于興國做了下自我介紹。關(guān)主任問話,小唐在旁邊做筆錄。
關(guān)主任把自己和小唐來了解畢大力被打死的案件作了說明,希望于興國能實話實說,做到不隱瞞、不夸張。于興國說我會實話實說。關(guān)主任說馬偉和秦佳才你認識嗎?于興國說認識,他倆因在監(jiān)室內(nèi)打死畢大力,已判死刑。
關(guān)主任問:“出事那天是什么時間,你在場嗎?”
于興國說:“出事的時間是去年的12月22日,當時號內(nèi)值班的是霍剛,我沒在場,我在辦公室來著。第二天早晨6點多鐘霍剛給我打電話,說號里打死人了,聽到信兒后,我就從前面的辦公室進了監(jiān)區(qū)?!?/p>
“打死人的確切時間是什么時間?”
“可能是半夜12點多鐘打死的,那天半夜恰巧下雨打雷,還停了一會兒電?;魟偮牭酱蛩廊说?監(jiān)室有動靜,過去看了看,因畢大力是捂死的,動靜小,號里馬偉騙霍剛說沒事,號里漆黑的,霍剛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當時也沒在意?!?/p>
“當時你調(diào)查清楚畢大力因為什么被打死的嗎?”
“是畢大力晚間偷吃方便面,坐班的馬偉和秦佳才發(fā)現(xiàn)了……”
“呂瑞洋參與打了嗎?”
“我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是他沒參與。”
“你當時做筆錄了嗎?”
“我尋思把事情查屬實后再做筆錄?!?/p>
“哪有調(diào)查案件不做筆錄的,你不做筆錄正常嗎?”關(guān)主任用右手的兩個手指敲打著桌面說。
“我、我軍轉(zhuǎn)干部,公安業(yè)務(wù)不熟……”于興國的神情不再那么坦然,他說話變得有些不利索。
與于興國談完話,關(guān)主任要找丁家梁,郭寶軍說丁家梁請假出門了,要過兩天回來。兩人只好作罷。
14
丁家梁真的出門了。他開車去了省城,拎著兩瓶五糧液酒和兩條中華煙,到了他嫂子的舅家。他嫂子的舅姓吳,是省紀檢監(jiān)察委一室主任。他跟吳主任說他因工作的關(guān)系,在單位得罪了人,于是有人舉報他,說他把一個在押人員從在監(jiān)室內(nèi)傷害致死一案的團伙中摘了出來。舉報他的事純屬子虛烏有,因真正打死人的兩個案犯已被法院判處了死刑。舉報人就是想和稀泥,目的是讓他不可能在兩個月后的機構(gòu)改革中競聘上所長。吳主任本不想管丁家梁什么事,可礙于自己外甥女打來的說情電話,勉強答應(yīng)過問下他的事。
丁家梁開車回到東河市已近半夜,他找出郭寶軍進了一家燒烤店。丁家梁要了幾個羊肉串和幾瓶啤酒。郭寶軍問他把事辦得怎么樣了?丁家梁說還算順利,吳主任答應(yīng)過問我的事。
郭寶軍把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來調(diào)查的事告訴了丁家梁。丁家梁罵著程曉鵬,這個×養(yǎng)的,我真想整死他,他要是再往上捅,我就……郭寶軍擺下手說打住,對于程曉鵬,咱還得該籠絡(luò)籠絡(luò)……
早班會散后,丁家梁跟程曉鵬說郭支隊找你。程曉鵬問找我什么事?丁家梁親熱地往程曉鵬跟前湊了湊說是好事,是準備給你提職的事。
程曉鵬到了郭寶軍的辦公室,郭寶軍把他讓座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說:“我找你的事,你們丁教跟你說了吧?”
“我們丁教是跟我說了些,他說郭支隊找我可能是準備給我提職。”
“對,我今天找你的事跟丁教說的一樣。咱們支隊缺4個科級干部,過段時間市局組織競聘。昨天支隊召開科所隊長會議,研究了4個科級職位的人選,你們丁教推薦讓你競聘監(jiān)所科副科長一職……”
當程曉鵬在郭寶軍的談話中聽到是丁家梁推薦的自己,他覺得這個副科級的職位是蘊含意圖的。他謹慎地推托說:“郭支隊,我剛來監(jiān)管支隊不到兩年,群眾基礎(chǔ)差,能力也不行……”
“你怎么不行?你干過刑警,公安業(yè)務(wù)比較全面,你在監(jiān)所科任副職,日后監(jiān)室里出現(xiàn)什么情況,就搞個調(diào)查,整個材料也能弄明白。就像前段時間監(jiān)室里打死人,當時是于興國調(diào)查的,他是個軍轉(zhuǎn)干部,公安業(yè)務(wù)差,連個筆錄材料都沒弄出來,這事不知怎么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知道了,查當時為什么不搞材料,以為這其中有什么貓膩。要是你往后遇到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惫鶎氒姶驍喑虝赠i的話說。
郭寶軍說這番話時,程曉鵬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把頭低了下來。他用余光看了眼郭寶軍,見郭寶軍正觀察著自己,他立刻挺直了腰,迎著郭寶軍的目光坦然地說:“既然郭支隊這樣信任我,那我就競聘下試試。我要是競聘上了,絕不辜負組織的期望?!?/p>
“好,我要的就是你說的這句話,你這段時間要把競聘演講稿準備好……”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程曉鵬呆坐在辦公桌前,理著自己紛繁的思緒,看來自己寫的舉報信,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組長溫慶輝已經(jīng)收到,并已著手調(diào)查舉報信中所反映的情況。丁家梁和郭寶軍把自己安排到監(jiān)所科副科長的位置,他們的目的就是籠絡(luò)自己,這說明他們已意識到舉報信是自己寫的了,問題是他們是怎么知道舉報信是自己寫的?還有一個更主要的是,我舉報的是丁家梁,為什么郭寶軍這么不遺余力地幫丁家梁籠絡(luò)自己,難道這背后有郭寶軍什么事?郭寶軍在談話中說起于興國不僅是告訴自己舉報信沒什么大不了的,更是在敲打自己。倘若自己日后能保持緘默,自己的益處就是副科長的角色,要是自己保持不了緘默,那么自己在單位的處境就可想而知,更讓人顧忌的是,呂瑞洋知道自己非得把他推上斷頭臺,他會不會狗急跳墻……
程曉鵬一時陷入迷惘之中。
15
關(guān)主任和小唐為找呂瑞洋,曾到呂瑞洋的戶口所在地共和派出所去過,不過片警石山說呂瑞洋沒在家住,也沒在他哥呂瑞海開的桃園山莊。
小唐在刑警支隊時,處理過一個在共和派出所轄區(qū)的小混混。當時小唐念他年幼,對他手下留情,那小混混很是感激,偶爾也會給小唐提供些破案線索。于是小唐找到那個小混混,讓他留意呂瑞洋的下落。
沒過幾天,小混混給他發(fā)來手機短信:呂瑞洋現(xiàn)在桃園山莊,請速去。
關(guān)主任和小唐進了共和派出所,石山跟他倆臨出門前去了趟衛(wèi)生間。
一路上,小唐的車開得飛快。當車快開到桃園山莊大門口時,從山莊里開出輛紅色寶馬跑車,“呼”的從他們車旁擦過。一種直覺讓小唐脫口而出,我們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這跑車里。小唐邊說邊打方向盤,可他把車掉過頭來時,見紅色寶馬車在公路上只剩下個小紅點……
從桃園山莊回到局里,關(guān)主任和小唐被溫慶輝叫到了辦公室。
兩人落座在溫慶輝辦公室的沙發(fā)上,溫慶輝問:“你倆工作進展怎么樣了?”
關(guān)主任說:“我們先找的兩個死刑犯,馬偉和秦佳才,這兩人說的情況與舉報信上說的基本一致。而后我們找了于興國,于興國說的與馬偉和秦佳才交代的不對路,據(jù)馬偉和秦佳才交代,在打死畢大力的第二天,于興國便著手調(diào)查,他已調(diào)查出是呂瑞洋、馬偉和秦佳才打死的畢大力,并已形成了筆錄。丁家梁在第二遍調(diào)查時,為把呂瑞洋摘出來,當著秦佳才的面,把于興國調(diào)查的真實筆錄給撕毀了??稍谖覀冋矣谂d國了解當時的情況時,他推托因業(yè)務(wù)不熟,否認做了筆錄,并說當時并沒有查證呂瑞洋參與打死了畢大力。我們想找與于興國一同調(diào)查的兩名武警戰(zhàn)士了解情況,可那兩名武警戰(zhàn)士一個月前已復(fù)員了。我們是最后找的丁家梁,丁家梁說他根本沒見過于興國做的筆錄,更談不上去撕毀筆錄了?!?/p>
“呂瑞洋你們找過嗎?”
關(guān)主任說:“找過兩次,但都沒找到?!?/p>
“我看調(diào)查先緩一緩吧?!?/p>
關(guān)主任和小唐詫異地注視著溫慶輝,等溫慶輝說出下文。
溫慶輝看了眼兩個部下,不得不說:“昨天,省紀檢監(jiān)察委一室吳主任給市紀檢監(jiān)察委領(lǐng)導(dǎo)來電話,過問了丁家梁的事。意思是說,如果查證了舉報信上所反映的丁家梁的問題,就按原則辦,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要是沒有查證丁家梁的問題,現(xiàn)在正趕上機構(gòu)改革,丁家梁要競聘領(lǐng)導(dǎo)職務(wù),我們不能因為一封匿名舉報信,耽誤了干部的使用和發(fā)展。吳主任既然有了這話,現(xiàn)在我們又沒有查出實質(zhì)性的東西來,那只得先緩一緩了。市紀檢監(jiān)察委領(lǐng)導(dǎo)也是這意思?!?/p>
關(guān)主任和小唐聽完溫慶輝的這番話,默然地點了點頭。
16
石山在派出所借上衛(wèi)生間的工夫,用手機給呂瑞洋通風報信。呂瑞洋慌忙地找到了呂瑞海的跟班全勇,讓全勇開車拉他走。
全勇開車,副駕駛位置上坐著全勇的女友白曉瑞,呂瑞洋躲在后面的座位上。過了一會兒,呂瑞洋從后車窗向外望了望,見后面并沒有跟蹤而來的車輛,他長吁了一口氣。
全勇通過后視鏡看著呂瑞洋問:“呂二哥,這次去哪兒?”
“暫時也沒想好去處,還去你姑媽家吧。”呂瑞洋無精打彩地說。
全勇沒有作聲,把車向林海市開去。其實全勇是不愿讓呂瑞洋去自己的姑媽家。在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第一次找呂瑞洋時,全勇領(lǐng)著呂瑞洋和龐艷到了住在林海市的姑媽家,全勇的姑媽家條件好,院大屋多。全勇的姑媽見全勇領(lǐng)了兩個朋友來,還蠻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并把自己最好的房間讓給呂瑞洋和龐艷住。呂瑞洋在全勇的姑媽家沒住幾天,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牢獄之災(zāi)的龐艷,因怕呂瑞洋的案件連累自己,便拿了些呂瑞洋的錢,給呂瑞洋發(fā)了條微信,溜走了。龐艷溜走的那天晚間,郁悶的呂瑞洋酒喝多了耍起了酒瘋,把自己住的那屋的臺燈給摔了、連電視都砸了……
正在這時,全勇身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恭敬地說:“喂,呂大哥?!?/p>
呂瑞海在電話里說:“全勇啊,你們到哪兒了?”
“我們往林海市方向開呢,呂二哥說去我姑媽家。”
“別麻煩你姑媽了,你把電話給老二?!?/p>
全勇把手機遞給后邊說:“呂二哥,呂大哥跟你說話。”
呂瑞洋接過手機,哭喪著臉說:“大哥,公安局這么找我,你說我該怎么辦呀?”
呂瑞海在電話里責備說:“到真章的時候沒主意了!事是你做的,你說怎么辦?”責備歸責備,呂瑞海還是給呂瑞洋出了主意,他接著說,“你別去全勇的姑家了,你去林海市龍濱酒店,那的劉老板會安排好你們的吃住。你在酒店別張揚,也別外出,穩(wěn)定一段時間再說?!?/p>
“知道了大哥。”呂瑞洋通完話,把手機還給了全勇。
呂瑞洋到了林海市的龍濱酒店,劉老板給他們安排妥了一切。
呂瑞洋進了房間,把外衣往沙發(fā)上一扔,便躺在了床上。他讓隨后進來的全勇和白曉瑞回房間休息。
呂瑞洋在床上躺了會兒便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見程曉鵬拎著手槍,一腳把房門踹開,疾步走到床前,把冰涼的槍管頂在了他的額頭上……
“啊”驚恐的夢境使呂瑞洋驚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抹了下在夢中被程曉鵬手槍頂住的額頭,抹到了一手的冷汗。
呂瑞洋沒了睡意,想抽煙,他下床到沙發(fā)邊拎起了外衣,可他在外衣兜里只摸出個打火機,沒找著煙。
呂瑞洋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撥通了住在隔壁的全勇的手機:“你過來下。”
全勇邊系著襯衣扣邊走進了呂瑞洋的房間,跟在全勇身后的白曉瑞捋著頭上的長發(fā)。呂瑞洋知道,他的電話,打斷了全勇的好事。
全勇問呂瑞洋啥事,呂瑞洋說沒啥事,給我一支煙。全勇摸了下褲兜說煙還真沒了。他轉(zhuǎn)身讓白曉瑞出去買條中華煙。白曉瑞應(yīng)了一聲,出了門。
呂瑞洋直視著白曉瑞的背影,白曉瑞曼妙的身段和柔順的長發(fā),撩起了他對女人的渴望。呂瑞洋腦海中浮現(xiàn)出龐艷的身影,他想起了自己把龐艷從看守所接出后兩人過的一段日子。龐艷的姿色和身體,使呂瑞洋對女人的激情,得以酣暢淋漓的釋放。呂瑞洋對龐艷,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生理上,均有種難以割舍的依賴。龐艷卻突然出走,呂瑞洋心中的躁動可想而知。
女人的離去,危難的處境,使呂瑞洋心里恨恨罵著:“這個該死的程曉鵬!”
他萌生了鏟除程曉鵬的念頭……
17
程曉鵬在下班的途中,被一輛無牌照吉普車撞倒,吉普車逃逸。街面卡口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疑似肇事車輛為現(xiàn)代白色吉普車,駕駛員戴著鴨舌帽和口罩。
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一大隊大隊長邢利耀,跟程曉鵬在中國刑警學院時是同窗。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口,邢利耀在程曉鵬的妻子謝蕓麗口中得知,程曉鵬是在自家小區(qū)的道邊被撞的,被撞出五米開外,目前昏迷不醒。謝蕓麗遞給邢利耀一個信封說,這是程曉鵬寫的一封舉報信,他的被撞或許與這封舉報信有關(guān)。
邢利耀到醫(yī)生辦公室詢問程曉鵬的傷情。大夫說程曉鵬因顱腦損傷,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回到單位,邢利耀來到刑警支隊長李文彬的辦公室,把舉報信交到了李文彬的手里。
李文彬看過舉報信,沉默了半天說:“你對這封舉報信怎么看?”
邢利耀說:“這封舉報信雖然是舉報丁家梁的,但從這封舉報信上的內(nèi)容看,如果舉報成功的話,丁家梁固然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可最為不利的是呂瑞洋,呂瑞洋十有八九會上斷頭臺。那么以此推測,呂瑞洋報復(fù)程曉鵬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應(yīng)當對他立案調(diào)查?!?/p>
“你分析得有道理,不過呂瑞洋和呂瑞海在一起,呂瑞海目前在咱們東河市可是有一定影響的人物,還有的是……”李文彬沒有接著把話說下去,他轉(zhuǎn)了個話題說,“你回去吧,我征求下孟局長的意見?!?/p>
下班時,李文彬打電話告訴邢利耀,孟局長不同意對呂瑞洋立案偵查。邢利耀問為什么,李文彬說孟局長說,懷疑呂瑞洋的理由不充分。
邢利耀放下電話,琢磨了半天,揣測出領(lǐng)導(dǎo)不讓他調(diào)查程曉鵬被害案的原因是:第一,呂瑞洋攤上了個有錢有勢的好哥哥,公安局的領(lǐng)導(dǎo)也不愿招惹他;第二,程曉鵬舉報的事不是小事,如果調(diào)查呂瑞洋,查出了是呂瑞洋指使他人害的程曉鵬,那么將會把丁家梁的事也一塊牽扯出來。查到丁家梁,說不上還會連帶到誰。這些都是領(lǐng)導(dǎo)不愿看到的。
謝蕓麗打電話問程曉鵬被害案搞得怎么樣了,邢利耀敷衍地說正在搞,還沒有大的進展。
程曉鵬被害案猶如一塊石頭壓在邢利耀的心上。經(jīng)過幾天的思慮,他決定自己調(diào)查程曉鵬的被害案。
18
邢利耀先是對呂瑞洋周圍的人進行了摸排,得知有兩個人與呂瑞洋關(guān)系密切,一個是全勇,另一個叫譚為君,這兩人均是桃園山莊的服務(wù)生。譚為君常在桃園山莊,而呂瑞洋和全勇在這段時間卻很少露面。
就在邢利耀一籌莫展的時候,這天上午同事趙悅走進他辦公室說:“邢大隊,郊區(qū)放牛溝村發(fā)現(xiàn)一輛白色吉普車,你不是要查找一輛現(xiàn)代白色吉普車嗎?咱們是不是去看一看?”
邢利耀眼睛放亮:“是嗎?咱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p>
放牛溝村位于東河市的東郊,靠近江邊。半小時后,邢利耀和李悅在東郊派出所老汪和村委會張主任的引領(lǐng)下,到了一處江堤前。往江堤下一看,見一輛白色吉普車停在江堤下的江邊處,吉普車的前面貼在一棵楊樹上。
邢利耀下了江堤,見這輛白色吉普車果真是現(xiàn)代車。他察看了下吉普車周圍的地勢,見堤壩能有五六米高,從堤壩的底處到江沿能有十余米灘地,灘地長著幾株楊樹,吉普車便??吭诘虊蜗骂^一棵較粗的楊樹前。邢利耀看完地勢,又前后左右里外觀察起吉普車來,吉普車的保險杠和引擎蓋在靠近楊樹的位置已凹進和翹起,吉普車車內(nèi)設(shè)施齊全,發(fā)動機號完好,前后均沒有牌照。
邢利耀上了江堤問老汪:“老汪,是什么時間誰發(fā)現(xiàn)的這輛吉普車?”
老汪沒回答上來,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張主任。
張主任說:“這是我們村的老羊倌昨天上午發(fā)現(xiàn)的,老羊倌下午跟我說時我還沒在意,我還以為誰開車不小心滑到江堤下的,過會兒司機會領(lǐng)拖車把吉普車拽上來。誰想,今早我一看,這吉普車仍在這停著,我就給老汪打了電話?!?/p>
邢利耀說:“你把老羊倌給我們找來?!?/p>
“行,老羊倌家離這不遠?!睆堉魅无D(zhuǎn)身找老羊倌去了。
沒過一會兒,張主任領(lǐng)著一個衣著邋遢、面容灰暗的60余歲男子走了過來。張主任說他就是老羊倌。邢利耀問老羊倌是否看見了棄車的司機,老羊倌說看見了。邢利耀從筆記本中把全勇和譚為君的照片抽出來,讓老羊倌辨認。老羊倌低下頭仔細地看了會兒兩張照片,指著全勇的那張說,我看這小子有點像。
邢利耀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文彬的電話:“李支隊,我們在放牛溝村發(fā)現(xiàn)一輛被人遺棄的現(xiàn)代白色吉普車。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這輛白色吉普車與撞程曉鵬的那輛車很接近。經(jīng)目擊者通過照片辨認,棄車的人很像桃園山莊呂瑞洋周圍的人。李支隊,你看這案件咱們能不能接手搞下去?”
“這……”李文彬在電話里沉吟片刻說,“這樣,你先把情況跟交警事故大隊的人說一下,事故大隊在處理這件事故,如果覺得這起事故是刑事案件,就會移交給我們,那時我會順水推舟指派你去搞?!?/p>
“那好,我明白了,李支隊,就按你說的辦?!闭f罷,邢利耀掛斷了手機。
19
事故大隊的交警把堤壩底下的吉普車拖走后,一連多天都沒有音訊。邢利耀有些按捺不住,給事故大隊的邱大隊長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邱大隊長說這件案件我們查了,那輛白色吉普車是民營企業(yè)華豐食品公司的,在程曉鵬被撞前的兩天就被人盜走了。你說的那個嫌疑人全勇,我們?nèi)チ藘商颂覉@山莊,沒找到人。
邢利耀知道,指望交警查破此案希望渺茫。他有個線人宗強在桃園山莊工作,他吩咐宗強若發(fā)現(xiàn)全勇及時告訴他。
這天邢利耀夜間值班,得知全勇回到了桃園山莊,他把情況用電話告訴了邱大隊。邱大隊說晚間他們支隊長的父親過生日,他去飯店應(yīng)付下就領(lǐng)人到桃園山莊。
邢利耀對趙悅說:“咱倆到桃園山莊盯著點,別讓全勇溜了”。
兩人到離桃園山莊門口不遠處等了半個多小時,邢利耀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下。他看了一眼,告訴趙悅說:“線人來的短信,說全勇收拾東西要走。你跟我進去,到桃園山莊三樓設(shè)法堵住全勇。”
趙悅想阻止邢利耀:“邢大隊,交警以交通肇事傳喚全勇,而咱們是刑警,咱要是在樓里堵著全勇,沒有正當理由,又沒有手續(xù)……”
“別說了,下車?!毙侠驍嘹w悅的話說。他的打算是,堵到全勇后,假意說找全勇了解點事,以此拖延些時間,交警隨后也就到了。
邢利耀和趙悅穿過桃園山莊樓內(nèi)一樓的酒店,順著后樓梯直奔三樓,兩人見從三樓的走廊里走過來一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全勇。
全勇低著頭下著樓梯,見有人擋住了他的路就停下來抬起了頭。他見到了兩雙犀利的眼睛,心里一顫。他定了定神,做出很隨意的樣子問:“你們兩位找誰?”
“我們是來找你的?!毙侠f。
“找我,找我干什么?你們是哪兒的?”
“全勇,怎么不認識我了?”趙悅上了級樓梯,往全勇跟前靠了靠說。
全勇端詳了眼趙悅,他猛然想起站在面前的是刑警支隊的趙悅。自己兩年前因傷害他人被他處理過,他軟硬不吃,硬是把自己送進了看守所,過后呂瑞海費了很大的周折才把自己保釋了出來。那次趙悅雖沒奈何得了他,可他見了趙悅卻從心底打怵,他擠出了些笑意說:“這不是刑警支隊的趙哥嗎?找我什么事盡管說?!?/p>
趙悅說:“找你有事并不是你的事,而是想通過你了解別人的事?!?/p>
邢利耀插嘴說:“你看你能不能找個屋,咱們嘮一會兒,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對了,我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我們刑警一大隊的邢大隊。”趙悅對全勇介紹邢利耀說。
全勇不是平常人,面前兩個警察的話他是不會輕信的。他對趙悅?cè)隽藗€謊說:“趙哥,我現(xiàn)在得下樓送個人,待我送完人,我再上來跟你倆嘮?!?/p>
沒等趙悅回應(yīng),全勇已疾步地閃過邢利耀和趙悅,拐了個彎下了另一段樓梯。
邢利耀一看全勇要溜,他起身躍過樓梯扶手跳到了全勇的前面,右手抓著全勇的肩膀說:“你別走。”
全勇已明白無誤地知道,這兩個警察就是沖自己來的。他二話不說,揮拳向邢利耀面部打去,邢利耀側(cè)身躲過他的拳頭。趙悅見全勇和邢利耀動了手,他想從全勇的身后,用右臂卡住他的頸部把他制服;可他的右臂剛放在全勇的頸部,還沒用上力時,全勇便抓住他的右手向前猛拉,趙悅失去重心,從全勇的頭上摔了出去,滾下幾級臺階。
摔在二樓的趙悅,引來了吧臺前的幾個服務(wù)生,他們見樓梯上全勇正和一個人交著手,不知誰喊了句:“操家伙去?!睅讉€服務(wù)生便拿兇器去了。
邢利耀和全勇已從樓梯上打斗到二樓。被摔得頭暈眼花的趙悅掙扎著爬起來,抬腿照著全勇的膝蓋踹了一腳。正忙于應(yīng)付邢利耀的全勇站立不穩(wěn),單腿跪在了地上,他剛要起身,趙悅迅速掏出手槍頂在了他的頭部:“別動,動就打死你?!?/p>
看見趙悅眼中的殺氣,全勇打消了再反抗的想法。
“放開勇哥。”幾個揮舞著鐵棍的服務(wù)生,叫囂著奔圍過來。
“你們都別動,我們是警察。”邢利耀亮出工作證擋在了幾個服務(wù)生的前面厲聲說。
服務(wù)生并沒有被嚇住,一個服務(wù)生揮舞著鐵棍向邢利耀頭部打來,他匆忙閃身,鐵棍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不允許邢利耀再考慮什么,他敏捷地從腋下拔出手槍,照著天棚“砰砰”地開了兩槍。
服務(wù)生被鎮(zhèn)住,不敢再靠前。
“是誰在我這鳴槍?砸我的場子?。 眳稳鸷4蚱屏诉@短暫的沉寂,他叼著煙,出現(xiàn)在樓梯上說。
呂瑞海的身旁跟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邢利耀雖沒見過呂瑞海,但從神態(tài)和口氣上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同時,他也認出了呂瑞海身邊的男子,此人叫譚為君,邢利耀在調(diào)查程曉鵬被害案的時候見過此人的照片。他拿出工作證讓呂瑞海看了眼報了自己的身份說,我們在執(zhí)行公務(wù)。全勇借此機會躲到呂瑞海的身后。
呂瑞海沒說別的,他拿手機撥著電話。
正在這時,邱大隊長領(lǐng)著兩名交警趕到了。邱大隊長的到來,無疑給邢利耀和趙悅解了圍。邢利耀指著全勇說:“他就是全勇?!?/p>
邱大隊長把手中的傳喚證展示給剛打完手機的呂瑞海說:“我們是交警事故大隊的,我們懷疑全勇與一起交通肇事有關(guān),現(xiàn)正式傳喚他?!?/p>
呂瑞海側(cè)了下身對全勇說:“全勇,你可以跟交警走,配合他們的調(diào)查。”
全勇聽從了呂瑞海的話,走到了交警的面前。
邱大隊長對另兩名交警說:“把他帶走?!?/p>
眾人剛要離去,呂瑞海招了下手說:“諸位且慢,我剛才跟市委政法委書記雷正南反映了這里的情況,雷書記說他馬上命令你們的警務(wù)督察隊來這里,我想你們還是等一下的好,讓督察看看刑警是怎么樣在我這隨意鳴槍的,看看執(zhí)行公務(wù)的交警是怎樣喝得酒氣醺天的……”
呂瑞海的話讓邢利耀注意到,邱大隊長的身上有股濃濃的酒味。
20
李文彬早晨上班時,在公安局的院里碰見剛從食堂出來的關(guān)主任。
關(guān)主任叫住李文彬,把昨晚邢利耀跟桃園山莊服務(wù)生發(fā)生沖突的事敘述了一遍說:“不單是邢利耀鳴了槍,去傳喚全勇的交警事故大隊邱大隊還喝了酒。去桃園山莊的刑警和交警都違了紀。我把邢利耀和趙悅的槍收了,讓他倆聽候處理;邱大隊昨晚我也沒讓他工作,讓他回家醒酒去了。我說李支隊,你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邢利耀和趙悅,他倆平時挺不錯的,怎么昨晚就干出了那么莽撞的事情?”
“行,我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倆,再了解了解怎么個情況,然后我再跟你溝通?!崩钗谋蚝完P(guān)主任分了手。
李文彬進了辦公室,剛要拿起電話聯(lián)系邢利耀,卻見邢利耀神情黯然地站在門口。李文斌說進來吧。邢利耀進了辦公室被李文彬讓座在沙發(fā)上。
李文斌坐在辦公桌后的椅子上說,“你把昨晚的事實事求是地講一遍?!?/p>
邢利耀說:“昨晚5點鐘左右,我接到線人的匯報,說全勇回到了桃園山莊,我給交警邱大隊打了電話……邱大隊去了后,我們剛要帶全勇走,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的關(guān)主任領(lǐng)著警務(wù)督察也到了……李支隊,我當時鳴槍,確實是迫不得已?。 ?/p>
“什么是迫不得已?如果你不去,不就沒事了嗎?像你這事,不就是違紀辦案嗎?全勇即使傳喚不到,過后總有露面的時候,要你們摻和什么?現(xiàn)在雖然你們挨了打,但理卻在呂瑞海那邊,你和趙悅說不定還得挨處分?!?/p>
“李支隊,要處分就處分我一個人吧,不要牽扯趙悅了?!?/p>
“處不處分誰,我說的不算。”李文彬說,“行啊,你先回去吧,最近你也別工作了,好好反省反省,寫份深刻的檢查交給我?!?/p>
邢利耀出了李文彬辦公室,接到事故大隊辦案人員的電話,說全勇因證據(jù)不足,被呂瑞海保了出去。邢利耀掛斷手機罵了句他媽的,這是什么事???
21
雙休日,邢利耀約趙悅?cè)シ排洗遽烎~。
老汪走了過來說,兩位怎么今天這么有雅興,到我這小地方釣魚?邢利耀見到老汪,夸他工作積極,休息日也到管片來轉(zhuǎn)。老汪說魚池是他自己的。趙悅說沒想到老汪還有第二職業(yè)呢。老汪說瞎鬧哄唄,像我這50多歲的人了,政治上沒啥發(fā)展了,也就往圖個清閑、掙點錢方面想了。老汪說著坐到了邢利耀和趙悅的中間。
邢利耀問老汪最近忙嗎,老汪說沒啥事。他又說有件事得告訴你,發(fā)現(xiàn)吉普車的老羊倌失蹤了。邢利耀和趙悅聽了這話,均一怔。
邢利耀說:“他是什么時間失蹤的?”
“能有一個多月了,好像是上個月2號的事。發(fā)現(xiàn)老羊倌失蹤的那天是晚間,交警事故大隊通過我來找老羊倌,我領(lǐng)交警到老羊倌的住處一看,人沒了,羊也沒了。”
邢利耀說:“老羊倌失蹤你們找了嗎?”
“這方圓三五公里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找著。過后我跟城西分局刑警大隊匯報了,他們來了兩個偵查員,到村子里了解了下情況就走了,到現(xiàn)在也沒個信兒?!?/p>
在放牛溝釣魚得知老羊倌失蹤后,邢利耀懷疑是全勇殺人滅口。他隨即領(lǐng)著隊里的偵查員在放牛溝附近尋找,終于在一口枯井里,發(fā)現(xiàn)了老羊倌的尸體。
經(jīng)法醫(yī)鑒定,老羊倌生前被人猛力扭轉(zhuǎn)頭部,造成頸椎骨斷裂致死。有目擊者證實老羊倌失蹤當日有一年輕人對其進行跟蹤,經(jīng)照片比對,年輕人系全勇。
邢利耀呈請對全勇立案偵查。李文彬同意了。
當邢利耀拿著傳喚證到桃園山莊傳喚全勇時,呂瑞海說全勇已辭職不干了。
邢利耀在一家小飯館里,約來了在桃園山莊工作的線人宗強。宗強40余歲,多年前,他在黑道上也算是一個人物。在一次火拼中,他被對方用獵槍擊成重傷,是邢利耀出的現(xiàn)場,把他及時送到了醫(yī)院才搶救了過來。故而,他對邢利耀感恩戴德。呂瑞海剛起家時,需要明白社會的人幫自己,就把他請了去。宗強做了呂瑞海一段時間的跟班,他見呂瑞海企業(yè)有了些起色就往歪道上走,怕日后呂瑞海有什么事再牽扯到自己,就跟呂瑞海推托說自己身體不行,難以東奔西跑的,讓呂瑞海給他安排個輕松的活兒干。呂瑞海便讓他干起了倉庫保管員。
邢利耀要了4個小菜和幾瓶啤酒,他和宗強邊喝邊談。他從宗強的嘴里得知,全勇還時常出現(xiàn)在桃園山莊。
宗強問全勇犯的什么案子,邢利耀便把全勇涉嫌把程曉鵬撞成植物人和殺害老羊倌的事說了。宗強躊躇下說,既然全勇犯的案子已沒有了活路,那我就再給你說出他別的案子。邢利耀問什么案子,宗強說還是殺人。
邢利耀瞪大眼睛說:“你說。”
“這起殺人案還牽扯到呂瑞海和呂瑞洋。”宗強說,“十多年前,呂瑞海的桃園山莊還是國有企業(yè),叫二道儲木場,呂瑞海是場長,有員工近千名。在企業(yè)改制時,呂瑞海想把持企業(yè),可按規(guī)定,把持企業(yè)必須是企業(yè)的大股東,他沒有那個經(jīng)濟實力,但又不愿罷手。經(jīng)人引見,他認識了港商齊國棟。齊國棟對這個帶有二十多平方公里林木的企業(yè)很感興趣,他出巨資與呂瑞海進行了合作,并讓呂瑞海管理這個企業(yè)。兩年前,呂瑞海因經(jīng)營不善,與齊國棟產(chǎn)生了矛盾,齊國棟萌生了要撤走一部分資金的念頭??刹怀邢氲氖?,齊國棟最后一次來東河時,也就是前年8月間,在鏡泊湖漂流時溺水身亡。其實齊國棟的死,是一場謀殺,主謀是呂瑞海,兇手是全勇和呂瑞洋;起因是呂瑞海想侵吞齊國棟的錢財?!?/p>
邢利耀聽了大吃一驚,繼而他腦海中難解的全勇接連對程曉鵬和老羊倌痛下殺手的因由豁然頓悟,原來程曉鵬的舉報信若把呂瑞洋繩之以法,那么極可能牽扯出呂瑞海和全勇,故而他們孤注一擲地去滅口。
邢利耀思索片刻說:“我們得拿到全勇在桃園山莊的證據(jù),這樣即使全勇抓不到,也便于對呂瑞海展開調(diào)查?!?/p>
“在監(jiān)控上或許能發(fā)現(xiàn)全勇。”宗強說,“我能看到監(jiān)控錄像,我外甥女張微在桃園山莊管監(jiān)控室。”
邢利耀吩咐:“那這樣,你回去通過張微調(diào)出以往的監(jiān)控錄像,看是否能夠找到全勇在桃園山莊的證據(jù),如找到證據(jù)務(wù)必保存好了。我今天下午出差,明天回來再跟你聯(lián)系?!?/p>
宗強點了下頭。
22
邢利耀出差回來一出火車站,接到了趙悅的電話,趙悅告訴他自己的父親過80大壽,讓邢利耀直接到世紀酒店。邢利耀接完趙悅的電話,打消了與宗強聯(lián)系的念頭。
趙悅為給父親過生日,在世紀飯店搞得挺排場,有些局領(lǐng)導(dǎo)也去了,孟兆柱便在其中。
邢利耀與單位的同事坐在一桌上,自己拿了瓶飲料,倒入了杯中。李文彬說:“邢利耀,怎么也得整點啤酒的呀?”
邢利耀不喝酒的原因是他沒有來得及把槍支放回單位,而是揣進了褲兜里。他撒了個謊說:“李支隊,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今天的酒我就不喝了?!?/p>
李文彬見邢利耀這么說,就沒再勸酒。
過了會兒,郭寶軍端著啤酒杯走了過來。郭寶軍對邢利耀說你怎么也得給我個面子喝杯啤酒啊。邢利耀喝了一杯啤酒。
邢利耀放下杯,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是宗強打來的。他離開酒桌,到走廊接聽著電話。宗強在電話里說,他在監(jiān)控畫面上發(fā)現(xiàn)了全勇,他讓邢利耀趁現(xiàn)在呂瑞海沒有在桃園山莊的間隙,馬上過去提取證據(jù)。
邢利耀離開世紀酒店,打了輛出租車,直奔桃園山莊。
在邢利耀下了出租車往桃園山莊里走時,被譚為君無意間發(fā)現(xiàn),他跟了邢利耀一段路沒有跟上。譚為君掏出手機跟呂瑞海作了匯報。呂瑞海說邢利耀來沒什么好事,你把大門封住,不讓邢利耀出去。他說他現(xiàn)在在林海往回走的道上,半個小時就到山莊。
邢利耀在宗強外甥女張微的幫助下,把監(jiān)控上找到的全勇活動的畫面復(fù)制到了可移動硬盤上。
邢利耀出了監(jiān)控室,天已大黑。邢利耀望見大門關(guān)著,只有大門旁的小門開著,小門邊還站有幾個保安。他身上揣有重要物證,不想走大門口再招惹什么麻煩。他順著小道走到了圍墻根下,爬上了墻頭,越出了圍墻。
呂瑞海回到桃園山莊,問譚為君看見邢利耀出去沒有,譚為君說沒有,他說有個服務(wù)生像是看見邢利耀從監(jiān)控室走了出來。
“怎么?他上了監(jiān)控室?”呂瑞海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說,“快組織人在山莊里找?!?/p>
全勇說:“大哥,剛才咱過來時,看見一個男子在道邊走,說不上那就是邢利耀?!?/p>
“那返回找找看,譚為君開車,全勇坐后邊?!眳稳鸷Uf著,打開車前門上了車。
邢利耀匆忙地走在路上,他希望打到出租車。
這時,后邊有一輛車向邢利耀靠近,他以為過來的是出租車,可他剛要扭頭卻突然間發(fā)現(xiàn),車燈直沖著自己,同時,還傳過來了車輪急速轉(zhuǎn)動與柏油路面磨擦而產(chǎn)生的“吱吱”聲。邢利耀條件反射般地向道邊閃去,可他沒挪幾步,道邊的馬路牙子將他絆倒在地,倒地的邢利耀一個側(cè)滾翻接著往邊上撤,那輛沖邢利耀而來的轎車,也重重地磕碰在馬路牙子上。邢利耀拄地起身時,感到右臂劇痛,他意識到剛才倒地時右臂受了傷。他左手摸到一塊石頭向轎車扔去,“嘩啦”一聲,轎車的擋風玻璃被砸碎。
邢利耀躲在了一棵樹后,從轎車上下來一人疾步到了他跟前。邢利耀沒有看清對方模樣,對方就雙手呈拳擊狀,一拳緊似一拳地向他打來。邢利耀閃過一拳,抬腳向?qū)Ψ降母共旷呷?,對方趔趄了一步,便揮出了第二拳擊中了邢利耀。邢利耀頓覺胸悶難忍,喘不上氣來。這一拳讓邢利耀傾刻明白,對面的人是全勇,邢利耀隨著一口氣喘出而說:“全勇,你要干什么……”
沒等邢利耀把這句話說完,全勇的右手又死死地卡在邢利耀的脖子上,咬牙切齒地說:“我要弄死你?!?/p>
邢利耀有些目眩。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受傷是打斗不過全勇的,這樣下去不過片刻,自己便會死在全勇的手里。在這緊急關(guān)頭,邢利耀左手掰著全勇卡在脖子上的手,右手從褲兜里把手槍掏出,可他還沒有把槍舉起,全勇的左手已握住他持槍的手腕,就在全勇欲要奪槍時,“砰”的一聲槍響,全勇?lián)u晃了下,倒在了地上。
邢利耀見那輛轎車往后退了下,停在了道中間,譚為君從車前門下來。邢利耀急跑過去,用槍指著譚為君喝令說:“回車上去,不準動?!?/p>
譚為君回到了轎車駕駛員的位置,邢利耀在轎車前面繞了半圈,他隱約看到,車里除了譚為君,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是呂瑞海,后排座上坐著個女的。
邢利耀掏出了手機。呂瑞海把車門的玻璃搖下,平靜地說:“是報警吧,我已經(jīng)報過了?!?/p>
邢利耀詫異間,從市內(nèi)的方向,兩輛警車鳴著警笛,急馳而來……
23
邢利耀開槍擊斃全勇案件,東河市紀檢監(jiān)察委派三室主任劉青平指導(dǎo)林海市公安局異地辦理。劉青平與呂瑞海關(guān)系甚密,呂瑞洋被取保候?qū)彵闶撬龉ぷ鬓k理的。
在審訊過程中,邢利耀有些隱瞞地把經(jīng)過敘述了一遍:“案發(fā)當晚6點多鐘,我在世紀酒店參加一個同事父親的生日宴會,之后我去見一個朋友,會完朋友當我走到出事的那個路段時,發(fā)現(xiàn)一輛轎車朝我撞來……之后,110警車來了,你們也隨之到了?!?/p>
而劉青平為了整治邢利耀,則指點著邢利耀說:“我們所了解的情況是這樣的,你在出事的路段走時,你誤認為呂瑞海坐的那輛車是出租車,你揚手攔車,呂瑞海的車沒停,你在路邊撿起塊石頭,把呂瑞海車的擋風玻璃砸壞。呂瑞海的車停下后,全勇找你理論時,你與全勇話不投機,動起了手,于是你開槍打死了全勇。呂瑞海見你開了槍,他便打電話報了警。這么個過程,不但是呂瑞海說的,而且呂瑞海的司機譚為君和坐在車后排座的全勇的女友白曉瑞,也都是這么講的。再一個,你說你在酒店參加生日宴會時,喝了一杯啤酒,可誰又能作證呢?我們也了解了下與你一桌吃飯的人,他們是看到了你喝一杯啤酒,可他們不能證明你除了那一杯外,就再也沒喝第二杯。話又說過來了,你要不是多喝了酒,怎么會開槍打人?”
邢利耀意識到劉青平是在整自己,他說:“我能見下我們公安局長嗎?”
“你不如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卻想見你們的公安局長,那可能嗎?如果你把案件談的與我們掌握的相一致,我們倒可以考慮你的要求,但現(xiàn)在不行?!眲⑶嗥秸f。
邢利耀冷笑著說:“要是按你的要求去說,我豈不是故意殺人……”
24
在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陶志歆對溫慶輝和李文彬說:“你們對邢利耀開槍擊斃全勇的事情怎么看?”
李文彬說:“邢利耀能出現(xiàn)在桃園山莊的附近,并與呂瑞海等人發(fā)生沖突,我覺得與調(diào)查程曉鵬的被害案有關(guān)?!?/p>
陶志歆說:“程曉鵬的被害案我是聽說過的,這起案件還沒有查出結(jié)果嗎?”
“是這樣的,在查案的過程中,嫌疑人所指的是呂瑞洋?!崩钗谋蛘f,“當時線索不很明朗,孟局長沒有允許對呂瑞洋的調(diào)查??蛇^后在放牛溝村發(fā)現(xiàn)一輛被遺棄的白色吉普車,邢利耀拿出兩張呂瑞洋身邊人的照片,讓目睹遺棄白色吉普車過程的老羊倌辨認,老羊倌指認其中一張照片上的人遺棄的白色吉普車,被指認的叫全勇,是呂瑞海的企業(yè)桃園山莊的人。然而,當交警事故大隊傳喚全勇,讓老羊倌辨認時,老羊倌竟失蹤了。后來在枯井里發(fā)現(xiàn)了被害的老羊倌尸體。據(jù)目擊者證實,全勇在案發(fā)時間段接觸過老羊倌,由此我們對全勇立案調(diào)查?!?/p>
溫慶輝接著李文彬的話說:“程曉鵬的被害案,使我聯(lián)想起一件事來。你剛到北京學習時,我接到了一封舉報第一看守所教導(dǎo)員丁家梁的信,信中反映呂瑞洋伙同同監(jiān)室兩名在押人員,因瑣事將在押人員畢大力毆打致死。丁家梁為把呂瑞洋從打死人的事中摘出來,同時也為了減輕主管民警丁家梁的內(nèi)弟郝珂的責任,竟撕毀了于興國副所長所做的真實筆錄,丁家梁自己又重新弄了份材料,結(jié)果呂瑞洋被保外。另一方面,由于把郝珂的責任推給了值班民警霍剛,霍剛為此想不開,在關(guān)禁閉期間自殺。我接到這封舉報信后,開始布置調(diào)查,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了幾處疑點,可就在接著往下查時,省紀檢監(jiān)察委吳主任替丁家梁說話,于是,調(diào)查也就擱置在一邊……”
陶志歆說:“那這么說程曉鵬的被害案與舉報丁家梁的信兩者是有關(guān)系的?!?/p>
李文彬說:“我們在程曉鵬的妻子手里拿到了程曉鵬寫的舉報信,我們推測程曉鵬的被害案與這封舉報信有關(guān),我們把丁家梁排除在外,便懷疑到了呂瑞洋。若程曉鵬舉報成功,呂瑞洋就會重新收監(jiān),有可能被量以極刑。程曉鵬的存在,對呂瑞洋是個威脅。”
陶志歆凝重地說:“程曉鵬不可能舉報了,那個見到全勇拋車的老羊倌也死于非命,那么對方最大的隱患就是邢利耀了。邢利耀不除,他們會不得安生,那么邢利耀開槍,是不是全勇想置他于死地,他才開槍自衛(wèi)的呢?”
溫慶輝說:“有可能是這么個情形?!?/p>
基本弄清事情脈絡(luò)的陶志歆,對李文彬說:“你先回吧,我跟溫組長有事商量。”
李文彬跟兩位領(lǐng)導(dǎo)告辭,出了局長辦公室。
陶志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踱著步說:“溫組長啊!不瞞你說,呂瑞海這個人我早就想琢磨他。在此前,我就接到了一些群眾來信,也接待了兩個受害者,群眾來信和受害者均反映呂瑞海非法經(jīng)營、強買強賣、暴力討債等諸多事情。在一次值班時,我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里說桃園山莊里存在著嚴重的賣淫嫖娼和吸毒行為。接了電話,我指示治安支隊去查處,可就在查處的過程中,呂瑞洋領(lǐng)人竟敢暴力抗法,打傷了前去執(zhí)行公務(wù)的民警。待抓住了呂瑞洋,我頂住了各方面的說情和壓力,就想把呂瑞洋送上法庭。然而事與愿違,案件到了檢察環(huán)節(jié),呂瑞洋卻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看守所……”
說到這,陶志歆揮了下手,轉(zhuǎn)了個話題接著說:“其實無論怎樣的黑惡勢力都不可怕,只要我們有決心就能鏟除他??墒亲屛腋械綖殡y和痛心的是,在黑惡勢力的背后,卻有著我們內(nèi)部人員為他們撐腰。就像程曉鵬舉報的那個丁家梁,要是沒有上級的應(yīng)允,他丁家梁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溫慶輝像是安慰陶志歆,又像是給他打氣似的說:“有些事,該牽扯到誰,不露也得露??!那是沒辦法的事。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我們必須得把蓋子揭開了。”
陶志歆定了下神兒說:“那好,明早召開局黨委會,形成一致意見,進一步查實呂氏兄弟黑惡勢力的犯罪,以及我們內(nèi)部的違法違紀問題。而后,把局黨委形成的意見,上報省公安廳和市委,以求得上級的支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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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梁沒有敲門,推門進了郭寶軍的辦公室急切地問:“我聽說邢利耀開槍把呂瑞海的人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郭寶軍靠在靠椅上沒言語,只是向門處揚了揚下巴,示意丁家梁把門關(guān)嚴。
丁家梁把門關(guān)嚴,落座在沙發(fā)上。
郭寶軍一字一頓地說:“事,可能真的要鬧大了?!?/p>
“到底咋的啦?”丁家梁臉上滿是擔憂和困惑。
“前天晚間邢利耀參加趙悅父親的壽宴提早走了,他到桃園山莊很可能是調(diào)查程曉鵬被害的案件。邢利耀跟紀檢監(jiān)察委的人說,他到桃園山莊附近去會一個朋友,會完朋友往家走時,一輛轎車想要撞他,他躲過了撞擊,從馬路邊上撿起石頭向轎車砸去。轎車的擋風玻璃被砸壞后,全勇從車里走了出來。全勇倚仗自己的身手,想要殺死他,他迫不得已開槍自衛(wèi)。除全勇外,在車上坐著另外三人包括呂瑞海說,邢利耀酒可能喝多了,誤認為他們的車是出租車,便在道上招手攔車,他們的車沒停,邢利耀就撿石頭砸他們的車。全勇下車和邢利耀理論,兩人話不投機,邢利耀就開了槍。現(xiàn)在邢利耀被押了起來?!?/p>
丁家梁吁了一口氣說:“其實邢利耀這樣栽了也好,省得他再捅咕事?!?/p>
“丁家梁,你也不想想,邢利耀在看守所里能善罷甘休嗎?公安局出了民警開槍打死人這么大的事,局領(lǐng)導(dǎo)能不重視嗎?”郭寶軍心煩意亂地說,“丁家梁呀丁家梁,你可把我坑苦了,現(xiàn)在給呂瑞海辦事惹出這么大的麻煩,你說現(xiàn)在這事誰能平得了?”
聽郭寶軍這么一說,丁家梁有些慌亂,他掏出手機打著電話。郭寶軍問他給誰打電話,他說給呂瑞海呀,有些事咱還得跟呂瑞海商量……”
在悅來茶藝室的一雅間內(nèi),丁家梁、郭寶軍和呂瑞海,圍坐在茶桌邊上,喝著茶商討事情。
郭寶軍說:“呂老弟,你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事情敗露了,我們誰也擔待不起?。 ?/p>
呂瑞海攤開雙手說:“郭支隊,我也是沒辦法呀!邢利耀這小子不識好歹,非得跟我過不去,非得去查程曉鵬的案件,那我有什么辦法?如果任由他查下去,咱們都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忍著讓他整事,還不如滅了他,雖然當時沒滅了他,但有我和另外兩個人的證言,他早晚也得死?!?/p>
郭寶軍說:“你知不知道,市局對此事已成立了專案組……”
呂瑞海打斷郭寶軍的話說:“關(guān)于這件事情,我已做好了兩方面工作。一方面,市紀檢監(jiān)察委的劉青平是我兄弟,我弟弟保外的事,就是他辦的。他現(xiàn)在承辦邢利耀開槍打死全勇的案件,邢利耀即使想捅咕什么事的話,壓根連機會都沒有。另一方面,我已經(jīng)與中院的人溝通好了,秦佳才和馬偉用不了一個星期就會執(zhí)行死刑,只要這兩人一執(zhí)行死刑,任何人也奈何不了我們?!?/p>
郭寶軍說:“但愿如此?!?/p>
26
丁家梁興奮得幾乎一宿沒睡,早晨6點剛過,迷糊著沒多長時間的他,便起床洗漱。
丁家梁昨天下午接了郭寶軍給他打的電話,讓他明早去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把秦佳才和馬偉押解回來,隨同另外6名死刑犯一同執(zhí)行死刑。他接了這個電話,高興得差點蹦起來,幾個月來壓抑在心中的憂慮和恐懼一掃而去。
丁家梁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駐所武警中隊的電話,他告訴武警中隊的人,原定的押解行動,提前一小時進行。
丁家梁拎起椅子上的警服,邊穿著邊往外走。路過門衛(wèi)室,他把門拉開一條縫,叫著住在里邊的郝珂,別睡了,收拾收拾走了。
丁家梁走到院里,圍著院里停放的警用中巴車轉(zhuǎn)著檢查了一圈。他檢查完中巴車的車況,5名全副武裝的武警戰(zhàn)士,從院外走了進來。為首的一個武警給丁家梁打了個敬禮說:“報告丁教導(dǎo)員,駐所武警中隊柳國興中隊長領(lǐng)4名戰(zhàn)士集結(jié)完畢,請指示?!?/p>
丁家梁對武警戰(zhàn)士說:“今天我們要去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押解回兩名死刑犯。在押解的過程中,我們要恪盡職守,高度戒備,嚴防這兩名死刑犯狗急跳墻。若發(fā)生意外情況,必要時可以使用武器,聽明白沒?”
“聽明白了!”幾名武警戰(zhàn)士齊聲回答。
“上車。”丁家梁打開車門,往車里揮了下手說。
待丁家梁隨武警戰(zhàn)士上車后,郝珂也坐在了駕駛員的位置上。
27
一輛豐田大吉普駛出市委大院,向西郊刑場急馳。
大吉普車里坐著雷正南,他在半小時前才知道要給秦佳才和馬偉執(zhí)行死刑的事,他為此感到突然和蹊蹺。根據(jù)市委書記申興輝的批示,由市紀檢監(jiān)察委、市公安局組成的調(diào)查丁家梁徇私枉法一案的專案組他是知道的,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是給秦佳才和馬偉這兩個直接的當事人執(zhí)行死刑,那么這個剛成立的專案組就無法開展工作。所以他在得知要給秦佳才和馬偉執(zhí)行死刑的消息后,就給看守所打電話,馮雙春接電話說押解死刑犯的車隊已駛向刑場。之后他又給法院的人打電話,可是法院有關(guān)人員的電話沒有聯(lián)系上。情況緊急,他只得親自去攔行刑的車隊了。
當行刑的車隊即將要到達西郊刑場時,豐田大吉普車擋在了車隊的前面,雷正南和他的秘書隨即下了車。
坐在警車里的市中級人民法院的聶院長見雷正南出現(xiàn)在前面,忙下車迎過去說:“雷書記,有什么指示嗎?”
雷正南面容嚴峻地說:“為查實一起重大案件的需要,秦佳才和馬偉暫緩執(zhí)行死刑。你們把這兩個死刑犯再押解回看守所?!?/p>
聶院長沒經(jīng)歷過這樣突然的變故,他以慣有的思維脫口說:“那得請示省高院才可以這么做?!?/p>
“你先把人押回去,省高院那邊你過后再請示?!崩渍蠄?zhí)拗地說。
“那好吧,我現(xiàn)在就告訴他們把秦佳才和馬偉押回看守所?!甭櫾洪L這才回過味來,雷正南的指示是必須得執(zhí)行的……
28
在市公安局的大門口,徘徊著一個20余歲的女子。她有幾次欲要向大門里走去,可每當走到大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這個徘徊的女子是白曉瑞。
此時在公安局三樓的小會議室里,陶志歆和溫慶輝聽著有關(guān)邢利耀的案件和丁家梁徇私枉法一案的情況匯報。
關(guān)主任把手里的筆記本打開說:“專案組的人已提審了秦佳才和馬偉,兩人所交代的與程曉鵬的舉報相一致。我們又在看守所和監(jiān)獄分別找到了多名當時在出事監(jiān)室的在押人員,這些人也都講了呂瑞洋在監(jiān)室里折磨虐待畢大力的真相。通過對這些情況的綜合,畢大力的死,僅是秦佳才和馬偉所為,顯然是說不通的,因為呂瑞洋是典型的牢頭獄霸,沒有他的指使,誰也不會去動畢大力……”
“往更深層次的查了嗎?”陶志歆想知道是否查到了丁家梁實質(zhì)性的東西。
“查了,于興國今天上午已被叫到了專案組,但他現(xiàn)在還沒有講真話。我從專案組往局里來的時候,看見市紀檢監(jiān)察委副書記姜德生正在與他談話。丁家梁現(xiàn)在還沒有正面接觸。對了,市紀檢監(jiān)察委的劉青平昨晚已被留置審查?!?/p>
“劉青平因為什么被留置審查?”陶志歆關(guān)切地問。
“劉青平的問題,是查呂瑞洋被取保的事查出來的。呂瑞洋被取保,都是劉青平在檢察環(huán)節(jié)一手操辦的。邢利耀的案件在他手里,說不上也會有什么貓膩,不過有些事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查清?!?/p>
“唉!”陶志歆想到整治呂瑞洋時的那種決心,和呂瑞洋被釋放出來后心中所積存的那種無奈和憤懣,現(xiàn)在又聽到為呂瑞洋辦事的人劉青平這樣的結(jié)局,不由感慨得嘆了一口氣。
會議室里有些悶熱,溫慶輝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他無意間瞟了眼大門口,他看見自己進大門時遇見的眼熟的女子仍在大門口來回地走動。他恍然想起,這個在大門口的女子,不就是邢利耀出事的那晚,值班去現(xiàn)場看到的坐在呂瑞海車里的那女子嗎?
想到這,溫慶輝轉(zhuǎn)過身來說:“陶局長,樓下大門口有個穿紅衣服的女子,剛才我進大門時覺得眼熟,現(xiàn)在想了起來,邢利耀出事時,這個女子就坐在呂瑞海的車里。這個女子到公安局,肯定是有目的的,我們應(yīng)當去接觸她。”
陶志歆說:“派人把她請上來?!?/p>
“我去?!崩钗谋蛘f著,走出了會議室。
過了5分鐘,李文彬把白曉瑞領(lǐng)進了會議室說:“她叫白曉瑞,她說有要事見公安局長。”
白曉瑞望著身著威嚴的警服的幾個公安局領(lǐng)導(dǎo),顯得有些緊張。
陶志歆問:“你有什么事要反映?”
“我、我講的事太重要了,必須要反映給你們的公安局、局長?!卑讜匀饑肃榈卣f。
“我叫陶志歆,我就是公安局長,在座的也都是你應(yīng)當信任的人。”陶志歆指了把椅子說,“不要緊張,坐下來慢慢講。”
“那個被市紀檢監(jiān)察委押起來的警察,就是那個開槍打死全勇的邢利耀,是冤枉的,他完全是出于自衛(wèi)才那么做的?!卑讜匀鹫f話的語調(diào)雖不高,其他人也都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上認為邢利耀的案件必有隱情,可她的話,仍語驚四座。
邢利耀的案件柳暗花明般的轉(zhuǎn)變,使陶志歆的心中掠過一絲驚喜,但他在驚喜之中又有些疑惑,當時白曉瑞坐在呂瑞海的車里,說明她與呂瑞??隙ㄓ心撤N關(guān)系,那么白曉瑞又為何替邢利耀說話呢?考慮到這,陶志歆覺得有必要把事情問個明白,他問:“當時你是坐在呂瑞海的車里,目睹了事件整個過程,是吧?”
“是,當時我就坐在呂瑞海的車里?!?/p>
“你怎么坐在呂瑞海的車里?你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是桃園山莊餐廳的前堂經(jīng)理,那個被邢利耀打死的全勇,是我的男友?!?/p>
陶志歆一聽全勇是白曉瑞的男友,疑惑更深了,他說:“那好,咱們慢慢談,我問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可以嗎?”
白曉瑞點了點頭。
陶志歆說:“你說邢利耀是冤枉的,我相信你說的是實情。但你是呂瑞海企業(yè)里的人,死者又是你的男友,從利益和感情角度來講,你應(yīng)當傾向于呂瑞海那邊呀,你為什么要為邢利耀鳴不平呢?”
“因為邢利耀是個好警察。雖然全勇是我的男友,但他的死是咎由自取。至于呂瑞海那邊,對我來講是無所謂的?!卑讜匀鹎榫w有些激動,她眼里噙著眼淚說,“如果換個別人,我可能會保持沉默??墒茉┩鞯娜耸切侠?,我要是不說出實情,我的心里會承受不了,我的良心一輩子都不得安寧,那無疑等于在作孽呀!”
接著白曉瑞講了讓在座的人唏噓不已的一段往事。她說她生活在貧困的家庭,16歲那年被強奸過。當時接到報案的,就是時任城西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的邢利耀。過后邢利耀下管片見她沒去上學和她母親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就給她拿了500元錢,并第二天將她送到學校。那個時候,除了她母親外,唯有邢利耀給她帶來了溫暖和希望。她一天發(fā)現(xiàn)手背上有胎記的罪犯,就打電話給邢利耀,邢利耀將罪犯抓獲。那時她小,雖然不了解警察,可從邢利耀對待她這樣一個不幸女孩的態(tài)度上,她了解了警察,認識了一個真正的好警察……
陶志歆問:“那你又是怎么到呂瑞海企業(yè)的?”
“我輟學到桃園山莊當了名服務(wù)員,和全勇成為了朋友。前段時間,全勇一次醉酒后說他不想跟呂瑞海干了。我問為什么,全勇說呂瑞海給他錢,要離開東河到俄羅斯,接著他說出他開車撞程曉鵬和把目睹他拋車的老羊倌殺了……”
陶志歆說:“出事那天晚上,是怎么個經(jīng)過?”
“在邢利耀出事那天,全勇拉著呂瑞海到林海市龍濱酒店去看躲在那里的呂瑞洋,我也跟著去了。下午吃飯時,他們喝了不少的酒,酒后呂瑞洋大罵邢利耀,他說程曉鵬沒動靜了,不承想又冒出來個邢利耀跟他作對。我一聽到邢利耀的名字,心里一激靈,但我沒有多想。晚間往回返時,車進入了東河市區(qū),呂瑞海接了一個電話,他接完電話后很緊張,他讓全勇快點開車往回趕。到了桃園山莊,譚為君說邢利耀來過,去了監(jiān)控室,全勇說回來時道邊見到過的一個人像邢利耀,呂瑞海讓譚為君開車返回去找邢利耀。當尋到邢利耀,呂瑞海讓譚為君開車在后邊跟著邢利耀,跟到一個沒有路燈的僻靜路段,他指使譚為君開車向邢利耀撞去,在車沒撞到邢利耀后,呂瑞海讓全勇下車把邢利耀做掉,全勇便下了車……我在市紀檢監(jiān)察委作證時不得不說了假話?!卑讜匀鹫f著眼圈又紅了。
“你不要過多地自責,我們理解你當時的處境,你能在這個時候勇敢地站出來說出實情,我們還是很感謝你的?!碧罩眷ьD了一下說,“從目前的情況看,為了你的安全,你暫住在我們招待所里,我們下一步的工作,還得需要你的協(xié)助……”
29
李文彬等一行四人,在專案組長、市紀檢監(jiān)察委副書記姜德生的帶領(lǐng)下,來到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會見邢利耀。
李文彬站在鐵柵欄處,專注地往監(jiān)區(qū)走廊里望著,他難以想象經(jīng)過磨難的邢利耀該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在監(jiān)區(qū)走廊的盡頭,值班民警打開一監(jiān)室門,從監(jiān)室里走出一佝僂著身子的在押人員,他雙手戴著手銬,腳上戴著腳鐐,走路有些左右搖擺。
姜德生問:“這人就是邢利耀嗎?”
李文彬似是而非地說:“從身材上看不像是邢利耀,若不是邢利耀,又該是誰呢?”
當對面的在押人員走近時,李文彬的心緊縮了起來,對,沒錯,走過來的正是邢利耀??纱藭r的邢利耀變化很大,他似乎一下子衰老了,除了頭上被剃成禿子顯得有點潔凈外,其他部位竟是那么的邋遢和臟亂;他面色灰暗,目光呆滯,消瘦的面頰上長滿了胡碴,穿在號服內(nèi)的淺色襯衣已不知多久沒洗,滿是污漬。
李文彬驚呆了,難道面前的人就是那個精神飽滿,性格耿直,面對邪惡不甘妥協(xié)的邢利耀嗎?李文彬過去攙扶著邢利耀的胳膊說:“邢利耀,你可好嗎?今天市紀檢監(jiān)察委的領(lǐng)導(dǎo)來看你來了?!?/p>
邢利耀沒有流露像其他在押人員見到自己熟知的人所顯示出的驚喜和興奮,他只冷漠地對李文彬點了點頭。
邢利耀的神態(tài)和舉止,使李文彬?qū)λ蟹N恍如隔世的感覺。
進了提審室,邢利耀坐在了審訊椅上,李文彬掏出煙和打火機,給邢利耀點燃了一支煙。
關(guān)主任和小唐坐在審訊桌邊,關(guān)主任說:“邢利耀,我姓關(guān)……”
“我知道你姓關(guān),是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監(jiān)察室的主任,在你旁邊的那位姓唐,是駐局紀檢監(jiān)察組的內(nèi)勤。”沒等關(guān)主任的話說完,邢利耀就打斷他的話厭煩地說,“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就痛快地講。”
“你聽我說邢利耀,你情緒要沉穩(wěn)些。”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姜德生勸慰說。
“呸?!毙侠炎熘械陌虢責熗鲁鰜碚f,“屁話,讓我情緒沉穩(wěn)些,我能沉穩(wěn)得下來嗎?你們早怎么不來?啊!等把牽扯我搞案件的直接證人斃了后,我也處在等死的份上了你們才來,他媽的有什么用……”
關(guān)主任打斷邢利耀的斥罵說:“邢利耀,跟你講話的是市領(lǐng)導(dǎo),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哈、哈……”邢利耀大笑了起來,笑過后他平靜地說,“關(guān)主任,你的要求未免高些了吧?你最起碼得讓一個瀕死的人說實話吧?!?/p>
李文彬說:“你趕快打掉你心中絕望的想法吧!你的案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與你所搞程曉鵬被害案的相關(guān)證人、秦佳才和馬偉并沒有被槍斃,這兩人現(xiàn)在還活著。要是事情真像你想的那么絕望的話,那我們還到這來干什么?”
關(guān)主任說:“邢利耀,你在城西分局刑警大隊時曾幫助過一個叫白曉瑞的女孩吧?”
邢利耀情緒穩(wěn)定了些說:“具體的我想不起來了,但好像是有那碼事?!?/p>
“那個叫白曉瑞的女孩是全勇的女朋友,在你出事時,白曉瑞就坐在呂瑞海的車里。就在前天,她毅然獨自去了公安局,講出了實情。”關(guān)主任說,“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要核實相關(guān)的情況……”
邢利耀確認對方講的是實情后,他的心中洋溢著驚喜,自己的處境從黑暗的絕望中一下子變?yōu)榱藵M是陽光的希望。他恢復(fù)了精神,點了點頭。
關(guān)主任開始詢問邢利耀,小唐做著筆錄。
邢利耀回答完關(guān)主任的問話后,他把全勇伙同呂瑞洋在呂瑞海的授意下,殺害呂瑞海的生意伙伴齊國棟的案情說了出來。因全勇已擊斃,邢利耀被扣押的硬盤里儲存的全勇和呂瑞海接觸的內(nèi)容已無意義,不過他擔心宗強和他的外甥女。他說:“我有一個移動硬盤被扣押,硬盤里儲存的內(nèi)容是我在桃園山莊通過宗強和他的外甥女張微獲得的,我擔心呂瑞海找他們的麻煩,你們了解下他的處境,他的手機號是……”
關(guān)主任說:“你被扣押的物品,昨天我們已從法紀局取回。關(guān)于宗強,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打電話了解他的情況?!?/p>
李文彬撥通了宗強的手機,他把手機遞給了邢利耀。邢利耀在電話里問宗強呂瑞海找沒找他麻煩。宗強說邢利耀出事的當晚,呂瑞海去了桃園山莊的監(jiān)控室,問他和張微邢利耀找他們干什么,但他們沒有承認邢利耀找過他們,呂瑞海又在電腦里查了半天,因在此之前有全勇畫面的錄像已刪除,呂瑞海沒能找到,就沒再說什么。邢利耀跟宗強通完話,李文彬接過電話跟宗強說,有件事還得麻煩你,我們要抓呂瑞海,可他近期沒了蹤影,你發(fā)現(xiàn)他要及時告訴我們。宗強答應(yīng)協(xié)助警方工作。
關(guān)主任詢問完邢利耀,找到了看守所的領(lǐng)導(dǎo),提出把邢利耀的戒具摘除,所領(lǐng)導(dǎo)讓民警把邢利耀的戒具摘了下去。
幾個人把邢利耀送回監(jiān)室時,姜德生說:“邢利耀,我們回去后會盡快想辦法接你出去?!?/p>
邢利耀明白,從證據(jù)的角度來講,對于自己的案件而言,白曉瑞的證言是單薄的。他聽了姜德生的話,默然地點下頭,返回了監(jiān)室。
30
呂瑞洋被公安機關(guān)網(wǎng)上通緝,他逃往俄羅斯途經(jīng)綏芬河海關(guān)時,被警方緝拿歸案。
呂瑞洋被押回東河后,在東河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他對在看守所伙同他人將畢大力毆打致死的經(jīng)過,坦白得倒挺利索。但再問他與全勇的關(guān)系和程曉鵬的被害案是否與他有關(guān)聯(lián)時,他不是搪塞,就是三緘其口。
呂瑞洋之所以這樣做,因為他知道,畢大力的死,警察查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警察是掌握大量證據(jù)的,自己不交代是躲不過去的。即使交代了,有呂瑞海在,說不定自己也能有個活口。至于其他的事情,警察不一定掌握確鑿的證據(jù),自己若交代什么,特別是自己和全勇謀害齊國棟的事情,要是被警察知道了,那是必然的死罪,也會把呂瑞海拉進來。
呂瑞海約郭寶軍到桃園山莊吃飯,好商討一些事情。可他等了郭寶軍一個多小時,郭寶軍沒到,給他打電話,對方竟不接。
呂瑞海對身旁的譚為君說:“你給石山打個電話,讓他過來?!?/p>
譚為君給石山打完電話說:“呂總,石山說馬上過來?!?/p>
石山在電話里說馬上過來,可他過了挺長時間才到了桃園山莊。呂瑞海望著走進雅間的石山說:“我以為你看你呂大哥有事,怕連累到你,就不想過來了呢?!?/p>
“呂大哥,你這說哪的話,我今晚值班,處理一起治安案件,所以過來晚了。”石山掏心窩子說,“你的事你跟我說過,我不能因為你攤點事,我就躲了起來。咱哥們在相互有困難的時候才能顯示出真正的關(guān)系來。你原先也幫過我,沒有你的幫忙,我能當上警察嗎?我的日子能過得現(xiàn)在這么滋潤嗎?”
“別說了。”呂瑞海對譚為君說,“告訴服務(wù)員,上菜。”
呂瑞海把約郭寶軍而郭寶軍沒來的事跟石山說了。
石山點燃一支煙,托著下巴想了會兒說:“呂大哥,以你和郭寶軍現(xiàn)在這么個情況,有什么事應(yīng)當及時溝通為好。在我看來,他的態(tài)度有些反常?!?/p>
“我也納悶?zāi)?。?/p>
“說不定郭寶軍懷疑他的電話或你的電話已被監(jiān)聽,所以他不接你的電話?!?/p>
“有這種可能,要監(jiān)聽的話,只能是他的電話被監(jiān)聽,我的手機卡幾天一換,公安機關(guān)是難以監(jiān)聽的?!?/p>
“呂大哥,我說句真心話,不知你能否聽得進去?”
“你說吧。”
“你要盡快地離開東河市,走得愈遠愈好。你也別舍不得你弟弟了,你弟弟是撈不出來的。再有,現(xiàn)在對你最大的不利是丁家梁被留置審查。我聽說,對于你們的專案,從上至下是下了決心的了,從市紀檢監(jiān)察委劉青平昨天被留置審查的這件事上,你也能看出專案組查案的力度來,他可是個很有背景的人物。”
“唉……我這次回來就是準備下離開東河。”呂瑞海透著感慨和無奈地說。
從石山和呂瑞海的關(guān)系上可以看出,石山之所以對呂瑞海不顧一切地呈現(xiàn)出忠誠,不僅是呂瑞海把他弄進公安隊伍出于感恩心理;更是呂瑞海在金錢方面對石山潤物細無聲般的投入,致使石山陷入了難以自拔的境地。
服務(wù)員敲門進了雅間,端著裝菜的托盤走了進來。呂瑞海轉(zhuǎn)身從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糧液說:“來,石山,別的咱不嘮,喝酒?!?/p>
飯后,呂瑞海讓譚為君開車送石山,被石山謝絕了。
送走石山,呂瑞海突然想起了白曉瑞。白曉瑞一個月前離開桃園山莊時曾對呂瑞海說她去外地打工,呂瑞海當時信了白曉瑞的話。他現(xiàn)在則有些不托底地問譚為君:“你說白曉瑞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你是說白曉瑞會把事情講出去?”
“我對她有些不放心?!?/p>
“白曉瑞不會那么做的,她的男友全勇讓邢利耀斃了,她還會替邢利耀說話嗎?我尋思白曉瑞見全勇死了,她在這也挺傷心的,就離開這地方去外地了。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還有點靈性,在哪干都能掙到錢。”
聽了譚為君的話,呂瑞海吃了顆定心丸。
31
晚間9時許,李文彬剛要上床休息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宗強打來的,告訴他呂瑞?;氐搅颂覉@山莊。
李文彬與宗強通完話,又給刑警支隊的值班室打了電話,通知值班人員組織警力速到桃園山莊。
李文彬把枕頭底下的“六四”式手槍拿了出來,揣入槍套,又拎起沙發(fā)上的外套便奔出了家門。
李文彬開著私家車向桃園山莊急馳,在離桃園山莊兩公里的路段時,他借著路燈,看見了路邊走著的石山,石山也注意到了他。李文彬驅(qū)車駛過了石山一段距離時,他想,石山是片警,我勢單力孤的,應(yīng)把石山帶著幫忙。
石山正溜達著返回派出所的值班途中,見到了李文彬驅(qū)車往桃園山莊開,他心中不由一驚,忙掏出手機撥著呂瑞海的電話,告知呂瑞海有警察奔向桃園山莊,可能抓他來了。
李文彬把車退到石山的身旁,搖下車窗問:“石山,你這上哪去?”
剛和呂瑞海通完話的石山有些慌亂,他看著李文彬說:“啊,是、是李支隊呀,這不剛在一熟人家吃完飯,現(xiàn)趕回派出所值班?!?/p>
“你別回派出所了,協(xié)助我下工作?!?/p>
“李支隊,我喝酒了,我跟你去,別再影響了你的工作?!?/p>
“石山,你喝酒了怎么還去值班?”李文彬的臉色冷了下來,“別啰嗦了,我找你協(xié)助我工作,也是你分內(nèi)的事,上車?!?/p>
石山只好上了車。
李文彬的車駛到燈火通明的桃園山莊大門口時,他看見大門里剛啟動欲要往外開的奧迪車,副駕駛位置上坐著呂瑞海。他猛打方向盤,把車堵在了桃園山莊的大門口。
李文彬?qū)κ秸f:“快,下車?!?/p>
李文彬持槍對著奧迪車喝令說:“車里邊的人雙手抱頭出來?!?/p>
奧迪車前面兩側(cè)車門打開了,呂瑞海和譚為君從車里走了出來。
李文彬見兩人的雙手沒有抱頭,他再次大聲說:“把雙手放在頭上?!?/p>
譚為君的雙手向上舉時,突然間向后退了一步,右手從腰間拔出把手槍。
“砰!”李文彬眼疾手快,他手中的槍先響了。
譚為君右手被擊傷,槍落在了地上。
李文彬從兜里摸出把手銬,遞給旁邊的石山說:“石山,過去給他倆銬上?!?/p>
石山?jīng)]有接李文彬的手銬,而是從腋下拔出手槍,頂在了李文彬的頭上。
李文彬被這出乎意料的舉動驚呆了,他對石山說:“石山,你瘋了?你知道你這么做,會給你帶來什么后果嗎?”
“我沒瘋,我欠呂瑞海的太多,我是沒有辦法,我求你了李支隊,把他倆放了吧!”石山歇斯底里地吼道。
石山的話音剛落,五六輛警車鳴著警笛,突然間從桃園山莊的大門外圍攏了過來。
石山見大勢已去,自知罪責難逃,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把頂在李文彬頭上的手槍挪開頂在自己太陽穴上,雙眼一閉,扣動了扳機……
32
丁家梁被留置審查已一個星期,在這段時間里,無論是誰怎么開導(dǎo)他,他都沒有交代實質(zhì)性的問題。這天正當丁家梁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時候,房門被推開,關(guān)主任和小唐走了進來。關(guān)主任讓兩個看管警察把丁家梁帶到了隔壁。
隔壁是審訊室,丁家梁不情愿地坐進了審訊椅里。關(guān)主任開門見山地拿著份材料說于興國交代了一切。丁家梁如雕塑一般,沒有言語。
“我們把話嘮得這么明白,你還是想挺,那好,我讓你聽段錄音?!标P(guān)主任說,“小唐,把錄音筆拿來?!?/p>
小唐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錄音筆放在桌子上,按下了播放鍵,錄音筆里傳出了丁家梁和呂瑞海在悅來茶藝室商討怎樣摘除呂瑞洋罪責的談話:“‘……你弟弟的監(jiān)室里有個在押人員被打死了,而且這個在押人員是在你弟弟指使和參與下打死的?!娴氖沁@樣嗎?’‘這還能假嗎……’‘丁家梁,那你說這事該怎么辦?’‘這事不太好辦,如果按照我說的這種情況,你弟弟會判死刑的?!悄阏f……唉,能不能把材料重新做做,把我弟弟救出來……’”
丁家梁難以再沉默下去,他捂著面部說:“關(guān)主任,別放了?!?/p>
關(guān)主任關(guān)了錄音筆說:“丁家梁,沒想到呂瑞海留下的想過后要挾你的錄音,卻成了你無法推脫的證據(jù)。呂瑞海把殺害港商齊國棟等諸多的罪行都交代了,他豈能保你?”
“那好吧,我說……”丁家梁自知自己擺出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沒用了,開始交代問題。
丁家梁交代問題的當天下午,郭寶軍被請進了市紀檢監(jiān)察委。幾日后,孟兆柱也被請進了市紀檢監(jiān)察委……
33
邢利耀無罪從林海市林業(yè)看守所里釋放了出來,來到了程曉鵬所住的博康醫(yī)院。他見謝蕓麗正在跑步機旁扶著程曉鵬做運動,他先把消息告訴了謝蕓麗,而后撫摸著程曉鵬的手說:“程曉鵬,你因堅持正義而被害的案件現(xiàn)在徹底偵破了,兇手已被我擊斃。也因偵破你的被害案,給東河市鏟除了一個社會毒瘤。我的話你聽見沒?如若聽見了,就笑一下吧!”
謝蕓麗感慨地說:“程曉鵬,邢利耀為了偵破你的被害案,遭遇了難以想象的災(zāi)難,你知道嗎?你真應(yīng)該說句話謝謝邢利耀呀!”
程曉鵬雖然說不出話,但他停下了緩慢的腳步,臉上充滿著悲喜交加的表情,兩眼溢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