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杉
摘要:安史之亂后,唐朝在安西﹑北庭及河西﹑隴右的駐軍大部內調,西域防守日益空虛,吐蕃乘虛而入,統治河隴西域廣大地區(qū)長達百年之久。傳統上認為吐蕃的占領切斷了唐對河西走廊和西域地區(qū)的控制,導致西域絲路中斷并逐漸衰落。但隨著近年來在河隴西域陸續(xù)發(fā)現的吐蕃時期有關絲綢之路商貿往來的大量文獻和實物,提供了西域絲路在8世紀末繼續(xù)保持繁榮的諸多佐證。
關鍵詞:西域;絲綢之路;南道
唐代中期,受到安史之亂的影響,唐朝勢力逐漸衰弱,失去了對河隴西域的掌控。接替唐朝掌控這一地區(qū)的是吐蕃政權,在長達百年之久的統治時期里,吐蕃在維系絲綢之路聯通的同時拓展了絲路吐蕃道,在絲路南道上形成了繁榮的商貿文化往來。
一、絲路吐蕃道的拓展與唐蕃絲路的聯通
唐朝建安西、北庭都護府以后,不斷完善驛傳制度,建驛站、筑烽隧,絲綢之路干道支線縱橫,“自安遠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閭閻相望,桑麻髻野”[1],交通商貿日益繁榮。隴右河西道和吐谷渾道是當時河隴西域地區(qū)兩條主要的行進路線[2]。隴右河西道自長安經隴右至涼州段分南北兩道,過涼州沿河西走廊經瓜沙往西又分三路,稱西域北道、西域中道與西域南道,三道之間雖然有沙漠或高山相隔,但其實并不是相互孤立的,其間又有很多小路相通,各條路線交錯成網。其中西域南道指的是從沙州經陽關,沿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緣經于闐西至蔥嶺的道路。吐谷渾道自長安向西,經今青海地區(qū)前往西域,因此地為原吐谷渾王國所在而得名。唐初百余年間,吐蕃對安西四鎮(zhèn)反復發(fā)動爭奪,沙州至于闐之間交通線受到嚴重影響,導致絲路南路通行不暢,往來商旅使節(jié)多沿絲路北路取道西州而行[3]。
在吐蕃統治時期,仿唐制在沙州、鄯善、于闐一線設置驛路,保證了此間絲路的暢通,從而大大加強了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鄯善、于闐之間的聯系[4]。得益于絲路的暢通,西域與中原的聯系也不斷進行深化,并沿著幾條主要通道開展了豐富的商貿文化交流,增進了中華民族在這一時期的交流融合。
這一時期河隴西域絲路主要通道包括:
吐蕃—于闐道。此路從藏北出發(fā),由阿里區(qū)域為起點,自南向北經克里雅山口而至于闐。這條路線的直線距離盡管最短,但是沿途地質條件惡劣,山高谷深,氣候多變,非普通商旅能行,在9世紀后逐漸廢棄[5]。
吐谷渾道。又稱羌中道、河南道。東接絲路干道,從炳靈寺渡黃河沿湟水谷地西行,經樂都、西寧,過日月山(赤嶺),經青海湖南北岸,穿越柴達木盆地,經阿爾金山山口直達若羌,接西域南道[6]。這條道路伴隨著吐谷渾勢力的興盛而起,形成于公元5世紀到6世紀之間,吐谷渾為吐蕃滅后,此道成為吐蕃進入西域的最主要通道之一。
河西走廊南通吐蕃道。河西走廊一向都是西域的主要通道,在唐代河西走廊以南有數道與絲路東西干道或羌中道相通[7]。其中主要的幾條道路有:大斗拔谷道、玉門軍道、建康軍道、三水鎮(zhèn)道、張掖守捉道、當金山口道等[8]。
這一時期的河隴西域地區(qū)絲路向東向南連接了中原絲路干道,并以若干支道為輔,干道與支道相互交織成網。吐蕃通過設立諸多驛站并建立較為完備的驛傳體系,實現了對于河隴西域地區(qū)的管理。
二、西域絲路南道商貿文化往來
敦煌吐蕃歷史文書大事紀年中常見吐蕃與中亞、西亞等地交往與商貿的有關記述。這一時期,吐蕃控制著經西域南道聯通河西走廊這條東西交流主干道,從西北、東北兩個方面聯通了中亞,經濟文化交流十分活躍??脊艑W發(fā)掘的資料也提供了相應佐證。
20世紀80年代,青海都蘭縣發(fā)掘出一座唐代早期吐蕃墓葬,經過其中發(fā)現的數百件絲織品殘片分析,發(fā)現里面有相當多一部分為中亞、西亞織造,尤以異域風格獨特的粟特錦為數最多,其中一件織物具有當時的波斯圖案,有著重要的考古價值和藝術價值。墓葬中同時發(fā)現有粟特金銀器、銅器、玻璃瑪瑙制品等[9]。另一個考古證據是20世紀90年代發(fā)掘的都蘭血渭一號大墓,其中出土了寫有波斯王名的精美波斯織錦,這可能反映了當時的文化商貿交流已經較為頻繁,隨著薩珊波斯覆亡,有許多原來社會地位優(yōu)越的波斯難民不得已從西向東流亡,將許多波斯的文化商品沿著絲路帶入中國,在唐和吐蕃之間擴散。上述吐魯番文物的發(fā)現,說明了在這一時期絲綢之路南道暢通,東西貿易規(guī)模較以前進一步發(fā)展,文化也伴隨著交通路線開展了豐富的交流,讓西域絲路南道也成為了一條不遜于河西走廊的繁榮通道,這離不開當時吐蕃對這條文化商貿通道的重視和維護。
21世紀初,在青海德令哈郭里木鄉(xiāng)的兩座古墓挖掘中發(fā)現了三具彩繪木棺,經鑒定為唐中期的文物,其與在新疆和田發(fā)現的晚唐五代時期彩繪木棺有相近之處,都繪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圖案。四神獸起源于中原地區(qū),最早可見于戰(zhàn)國時期的文物,在唐代伴隨社會的繁榮形成了當時的流行圖案。郭里木四神獸直接取法中原,但同時也受吐蕃、印度與西亞的影響:朱雀的形式有別于中原的設計,與中亞、西亞鳳鳥紋較為接近;神獸的整體裝飾與線條表現既借鑒的中原文化的主題和表現手法,又融匯了當時的吐蕃繪畫技法。一些特色的地域元素,如云氣、蓮花和忍冬藤紋等是吐蕃特色,尚未見于同一時期的中原物品,其元素更像是受到了印度佛教的影響[10]。
這一時期的絲路文物也在青海烏蘭、興海和四川都江堰等地出土。在青海烏蘭縣城內發(fā)現的佛塔塔基與南北朝隋唐時期西域所見風格十分相似,青海興海縣河卡鄉(xiāng)確什旦古代建筑遺址上發(fā)現的雕磚為中亞粟特人的藝術品,四川都江堰靈巖寺發(fā)現的開元四年(716年)建造的石千佛塔則與同時期的中原石塔造型相距甚遠,反而十分接近印度和中亞地區(qū)的石塔建筑風貌,相近的石塔造型類似于在新疆庫車縣克孜爾千佛洞出土的早期壁畫。這些文物表明,公元8世紀前后,青海道在吐蕃控制和經營之下仍然發(fā)揮著連接西域、中亞乃至西亞交通的重要作用[11]。
三、結論
從目前的吐魯番出土文獻來看,吐蕃統治對河隴西域地區(qū)的發(fā)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盡管當時在西域地區(qū)有著諸多的軍事交鋒,但絲綢之路的重要性并未減弱。伴隨著吐蕃勢力的擴張,其需要在政治、經濟、文化上充分吸納外界力量,保持西域絲路的暢通,能夠聯系東西商貿文化往來,為其發(fā)展不斷注入新的文化活力。在絲綢之路南道及其周邊地區(qū)的出土文物既有東部唐朝的器物,也有西部薩珊波斯的織物;絲綢之路南道不僅局限于民間的商貿活動,更是吐蕃向東向西派遣外交文化使團的通道,在這條通道上的經濟文化交流是中華文化對外傳播和民間交流的是重要組成部分,擴展了絲綢之路的影響范圍和文化魅力,值得開展進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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