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安慶
劉恩樵老師選定的概念是“教育”而非“教學”,所踐行的也確非局限于語文知識的習得、能力的訓練—這是“教學”一詞的習慣性所指,而是涉及了學生知、情、意的培養(yǎng),這是很有教育眼光和人文情懷的。
全語文教育秉承人本主義的全人教育理念,治療語文教育中的四大通病—只重教材:教材成了語文教學的全部依托;只重課堂:課堂成了語文教學的唯一場所;只重閱讀教學:閱讀教學成了語文教學的主要內容;只重分數:分數成了語文教學的單一追求,力圖使全人教育一以貫之,全域語文遍地開花,全體學生全程皆有發(fā)展,讓每一位師生過上幸福而完整的語文學習生活,用語文為生命與精神的成長打底與奠基,這種境界高迥的教育追求,不由得讓人肅然
起敬。
一、重構了“致用”的內涵
自古以來,中國語文教育不管是為事功(立言)、為功名、為生活,基本上是在致用的范疇中打轉。到了當下,更是剝離得似乎只剩下了應試,將夏丏尊先生厭惡的“學店式”教育演繹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我國先秦時代教化、修己的傳統(tǒng)消失了,西方突出靈魂質量培養(yǎng)的教育傳統(tǒng)(如蘇格拉底的“知識即道德”說、赫爾巴特的“道德教育應該與學科知識教學統(tǒng)一在教學過程之中”說及杜威強調的“道德是教育的最高和最終的目的”)也遠遁了。有教無育,語文知識成了外在于主體生命的冷漠存在。
劉老師的致用是超越這種偏狹、異化的應試觀的。他將語文學習與能力的訓練、學養(yǎng)的積淀、環(huán)境的建設、生活的豐富、精神生命的生長悉數統(tǒng)一起來,自然而然地實現了實用與虛用的相生、大用與小用的共長。試想,學生的語文學習能在校園語文節(jié)的舉行、爾雅書院的創(chuàng)建、《第一語文》雜志的創(chuàng)辦、“第一語文廣播”的開通等豐富多彩的活動中延展,并注意“應性”的教育維度,還用得著擔心他們的“語用”或“應世”嗎?
二、彰現了可貴的“致美”思想
劉老師的全語文教育理念及實踐中出現了可貴的“致美”思想—讓語文學習美起來,讓生活美起來,讓人生美起來。他的全語文教育理念及實踐至少觸及了以下“三美”。
一是哲思之美。所提出的語文學習“一課堂”策略—讓課堂成為學生語文學習的“一”,舉一反三,以語文學習之“道”,生課堂能力之“一”,從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諸能,課堂成了能力、智慧的蘊育地,精神生命生長的搖籃,與杜威的“教育即生長”的思想不謀而合,又帶有老子哲學的智慧?!般逶 边@樣的哲思,師生教學相長的勝景何愁不能出現?
二是朗讀之美。篇幅短小的《與朱元思書》,他竟然能讓學生十遍變讀,盡顯口誦心惟。其中的“古版誦讀”“書法誦讀”“駢偶誦讀”“結構誦讀”“對對誦讀”,靈動多姿,將文本的音韻之美、結構之美、情思之美、文化之美淋漓地釋放出來,令人不禁驚嘆:他的審美觸角何以如此細膩、纖敏和多元!盡管從“篇性”開掘的角度審視,也能發(fā)現劉老師的一些不夠到位之處,如吳均的嬰兒眼光、沉迷山水心態(tài)的獨特形式表現—為什么寫完“鳶飛戾天者、經綸世務者的審美自失”后,還要違反理性邏輯,來上兩句景色描寫“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但是他引領學生對藝術境界全方位的沉浸,還有俯就學生能力的多維啟悟,誰說不會給學生帶來更為簇新、深邃的審美發(fā)現?
三是會通之美。不同領域的會通—書法、文學、繪畫(用20幅富春江的圖片,配合讓學生“親臨”富春江邊,“親睹”富春江的奇山與異水,在“親睹”中,真切地領略吳均筆下富春江的美)有機相融,無聲地潤澤學生的靈魂。不同文本的會通—學習《與朱元思書》,劉老師巧妙地將之與《滕王閣序》《小石潭記》《三峽》《沁園春·長沙》《世說新語》《登大雷岸與妹書》等文本在意境、寫法、氣勢、風格上會通,視野之開闊,審美之深切、靈動,令人叫絕。這是就文本教文本、不知審美熏陶的教學所永遠無法創(chuàng)造的教育神奇。
木心說:“沒有審美力是絕癥,知識也救不了。 ”這本是語文教育的常識,可惜很多教師并未意識到,從而使本該情趣盎然的語文課變得索然無味、令人生厭,這真的是值得吸取的教訓,真的應該靜心向劉老師學習如何致美。
三、用言語表現激發(fā)學生潛能
最為溫暖的是,劉老師的全語文教育理念及實踐使語文學習成為不斷確證自我精神、生命存在的方式。他提出的“自我實現”目標,以及創(chuàng)設語文學習文化環(huán)境、構筑語文學習基礎工程、開發(fā)語文學習名特產品三大實施路徑,無不是為“存在式”學習蓄勢。探索學生“日寫作”機制、東城教育大講壇、東城小劇場等活動的展開,更是將存在式的主旋律進行了個性化的弘揚。
在劉老師的全語教育理念中,我們不難發(fā)現東漢王充的“各以所秉,自為佳好”、韓愈的“奇杰之語,戛戛獨造”、黎錦熙的“日札優(yōu)于作文”、胡適的“活的教學法”等學說的影子。這種做法實屬不易,更為珍貴的是他將神圣的言語表現加以生活化、兒童化、親切化—“我有發(fā)現要說”“我有問題要提”“我有感想要寫”“我有創(chuàng)寫要做”,這無形中會更自然地培養(yǎng)學生的言語表現興趣,滋長他們自覺的言語表現意識,從而整體上提升學生的語文學習境界。
言語表現不是純粹的應試,也不是學問的炫耀,而是要學以致用、學以致美,這與我國古人崇尚的“言語立命”,當下西方母語教育中倡導的“學習通過寫作”在本質上不是都有相通之處嗎?劉老師說:“‘誦讀也好,‘親睹也罷,其實,還是在吸收,而‘發(fā)現則是輸出了?!彼f的“輸出”顯然不是變相的“復述”,而是帶了自我獨特立場情思發(fā)現,這使他的全語文教育理念和實踐博而深,全而精,格局闊大而又素樸親切。
(作者單位:大理大學文學院)
責任編輯: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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