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她是華盛頓大學人類學博士候選人,卻意外轉(zhuǎn)行做了廚師。婚后12年,跟著當外交官的先生先后12次搬家,紐約、西雅圖、中國香港、雅加達……在一個個陌生的城市,她都能從賓客變成主角,用鍋鏟“炒熟”一個又一個異鄉(xiāng)。如今,身為美國駐成都總領(lǐng)事夫人的她,已出版了3本暢銷書,還制作了一系列教人做菜的視頻,在飲食界和文化圈成為紅人。她甚至把老公都“煉”成了“麻辣味”。這位個性女子,用美食向我們示范了一種全新的人生選擇。
有點像電影《美味關(guān)系》的茱莉婭
莊祖宜很歡喜的記憶,是吃媽媽做的牛肉絲。去美國留學前,她不進廚房不做菜,只是乖乖學習當學霸。
大學畢業(yè)后,莊祖宜先在哥倫比亞大學念了2年人類學碩士,之后在華盛頓大學攻讀6年人類學博士,就在準備畢業(yè)論文的那一年,人生拐到了另一個方向。
莊祖宜選的研究方向是ABC美籍華人回流,因為非主流,申請不到獎學金。結(jié)果,論文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刪,怎么寫都達不到導師要求,她陷入了焦慮狀態(tài)。同時,她的身體也出現(xiàn)了問題:頭痛、背痛、眼痛、肚子痛天天折磨著她。
莊祖宜很崩潰,只想在食物中得到安慰?!白霾说臉啡ぞ驮谟谒吹玫?,摸得到,聞得到,吃得到,而且有付出必有回饋??粗[、蒜、辣椒噼噼啪啪地在油鍋里彈跳釋放著香氣,那種滿足感是非常真切踏實的?!本瓦@樣,別人靠運動、飲酒、上教堂來緩解學業(yè)壓力,她則在烹調(diào)的過程中舒緩著心情。
一路下來,莊祖宜做研究沒什么進展,倒是廚藝精進了不少。她從來沒有在別處感受到,像烹飪這樣強大的吸引力。
2006年8月,莊祖宜隨著新婚不久的丈夫搬到波士頓,劍橋廚藝學校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如同電影《美味關(guān)系》所演繹的茱莉婭一樣,莊祖宜終于找到了讓自己真正心動的事情。30歲的她,在頓悟了人生志趣所在之后,果斷放棄博士學習,轉(zhuǎn)投學習法式料理的專業(yè)烹飪課程。
在劍橋廚藝學校里,莊祖宜第一次做面包、熬清湯、開生蠔,甚至要拿刀從雞屁股伸進腹腔,為一只全雞去骨并保持雞的形貌。
最好玩的是練“甩鍋子”,這要達到肢體動作和炒鍋的完美平衡。那陣子,莊祖宜沒事就做炒飯、炒面,煎小丁細絲。時間不長,她就能穩(wěn)健地左手甩鍋、右手淋醬,像孔雀開屏一樣在爐臺前揮灑自如。
畢業(yè)考試的時候,莊祖宜做了茶香熏鴨和煎牛排,搭配漸層波菜糕,深受好評;更因為全年筆試成績平均都在95分以上,而獲得優(yōu)等榮譽獎。
“廚房里的人類學家”真的好爽
接著,莊祖宜隨她的外交官先生移居香港。她在國際高級餐廳Amber擔任學徒,一天工作超12個小時,一次要切50公斤的洋蔥或小黃瓜。一天,因為采購到的甜菜葉過季了,需要將掌心大的葉子按紋理修剪成指尖大小的片狀,莊祖宜一個人蹲在角落里修到崩潰,累得全身筋骨酸痛,但她并未抱怨半句,這一切只為了實現(xiàn)心中的強烈渴望,成為一名專業(yè)的廚師!
在那里,莊祖宜經(jīng)過冷廚、蔬菜臺、肉臺、醬臺、屠宰臺、點心臺等崗位的歷練。莊祖宜對廚房百態(tài)、食材應(yīng)用與當今的飲食風潮有很精辟的觀察。這些心得與學廚歷程,被她寫成一篇篇詼諧的散文,發(fā)在她的博客“廚房里的人類學家”中。這種獨特的視角,讓莊祖宜很快就贏得了大批粉絲。
2009年4月,莊祖宜出版了《廚房里的人類學家》一書,馬上獲得各大書店和飲食名人的推薦。很快,這本書便賣到脫銷再版。
莊祖宜學藝成功后的夢想是開一家餐廳,當個大廚。但在2010年,她又隨先生的工作變動來到了上海,一住就是3年,而且兩個兒子先后出生,她的大廚夢只好擱淺。
做了母親之后,莊祖宜的最大變化是從對廚技的追求中跳出來,開始更加關(guān)心食材的來源以及烹飪的過程。每天早上,莊祖宜都會到附近的菜場里搜羅時令鮮蔬。對她來說,做菜充滿了生活樂趣,比方說半夜看到一個制作面包的方子,她都會興奮得立刻去廚房揉面試做。
在莊祖宜看來,以前學廚固然很累,但是怎樣也比不上親手帶兩個孩子累。好在孩子永遠是大人的開心果,有了孩子后,無論是工作還是照料家人的生活,她似乎都更有能量了。她說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剛”,面對喜歡的事,總會找到各種平衡的方法。有時她在做菜,孩子就在一旁玩打蛋器,她開玩笑說,這也是對未來的美食家潛移默化的早教培養(yǎng)。
嶄新的生命歷程,激發(fā)出更多豐美的飲食文學篇章。延續(xù)著以往輕松有趣的筆調(diào),莊祖宜繼續(xù)帶著一名廚子的熱情率性,用曾經(jīng)作為人類學研究者善于抽絲剝繭的理性,集結(jié)了幾年間對于買菜、做菜和吃飯的一些生活記錄,2013年,她又出版了《其實,大家都想做菜》。2015年,她的第三本書《簡單·豐盛·美好》問世,同樣非常暢銷。
此后,應(yīng)網(wǎng)友的強烈要求,她還把《廚房里的人類學家》做成系列視頻,每期介紹一道菜,搭配3~5分鐘視頻示范。因為是免費傳播,所以很受白領(lǐng)一族的歡迎。上海的糖醋小排、四川的口水雞、西班牙的西紅柿冷湯、普羅旺斯的燉菜、地中??爵~、美式松餅……可謂融匯中西。這些視頻,每期在微博上都會被瘋轉(zhuǎn)。
總領(lǐng)事夫人,把美國老公也煉成“麻辣味”
由于外交官的丈夫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被派去不同駐地,嫁夫隨夫,莊祖宜只好跟著一起東奔西跑。到2018年,結(jié)婚12年夫妻倆前后7次搬家。丈夫夸贊她不管在哪“都能把犧牲變?yōu)閷W習的機會”,莊祖宜卻笑自己是在“認命”。搬到哪里,她都穿街走巷,大興爐灶,款待親朋,讓買菜做飯充實她摸爬滾打的顛簸生活。
最讓莊祖宜興奮的是,2017年7月,丈夫就職美國駐成都總領(lǐng)事館領(lǐng)事一職,他們要在那里住上3年。莊祖宜的外婆是成都人,外公是重慶萬縣人,川菜在莊祖宜的味蕾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所以她一直希望丈夫能夠申請駐扎成都。
初到成都時,新家尚未歸置好,莊祖宜索性帶著家人每天在外搜羅美食,吃香喝辣。從高檔飯店,到大排長龍的老字號,到街邊7元錢一碗的擔擔面、5元錢一個的鍋盔,莊祖宜吃得大呼過癮,激動難耐。
旅居雅加達時,莊祖宜也是吃遍街頭巷尾,最后學會像印度尼西亞人一樣,做好一鍋熱湯,放上炸得酥酥脆脆的黃豆和魚餅,只可惜那種椰漿打底、辣中帶甜的味道,總讓她無法從心底真正愛上。但川菜不一樣,面條是調(diào)味料的載體,肉末和蔬菜是錦上添花。一口下肚,有咸有酸有香有辣。
夫妻倆除了認真吃,還認真做。他們找阿姨學習泡四川泡菜,并在窗邊擺滿了一排,跟著視頻研究川味“牛肉焦餅”。莊祖宜早上常常會給家人做四川口味的早餐:紅油水餃和蛋烘糕。
朋友們說,看莊祖宜的微博,讓人覺得很舒心,因為懂得因時而食,莊祖宜對每一種當季蔬菜都很珍惜。冬天的時候,她把大顆的芥菜曬滿窗臺,用來泡酸菜。春天的時候,聽老師傅說成都的蘆筍二三月最好,就趕快跑出去買蘆筍回來清炒,再用削下來的蘆筍皮烘干泡茶。
有趣的是,夫妻倆最愛步行去市場買菜,鮮果、蔬菜、香料、干貨、水產(chǎn)……挨個攤位走下來,累了便四處覓麻辣燙。莊祖宜說,老公做的藤椒烤雞蘸剝皮剁辣椒,再配上涼拌麻醬春蔬粉條,更是一絕。朋友因此開玩笑說,她把老公也煉成了“麻辣味”!
莊祖宜說,從學院到廚房,一路走來她不曾后悔過,即使是在最疲憊、氣餒、慌亂的時刻,也總能在做菜和思考與飲食相關(guān)的一切事物的過程中,獲得慰藉和力量。
如今,莊祖宜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等到先生退休時,在成都開一家拉面館:在古色古香的小店中,高湯在一旁的爐火上咕嘟作響,她一身素白站在餐臺邊,為客人拉一碗地道的面;喝先生自釀的啤酒,與老友們一起看日落……
忽略標簽,只追求內(nèi)心的快樂。這位個性辣妹,用美食向人們示范了一種全新的人生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