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 麗
1、談到戲曲表演藝術(shù)花旦的“俏”,似乎打翻了心中的五味瓶,有一股子酸甜苦辣麻的感覺。在安徽黃梅戲?qū)W校學(xué)習之初,老師根據(jù)我的外形,在行當上就予以定位——花旦。這種一廂情愿的“歸行”,于我真實的內(nèi)心、個性十分抵觸,因為我的性格趨于沉穩(wěn)、內(nèi)向,似乎屬于“青衣”型的。但這一切,也是我在成長和成熟為“社會人”之后才明白的。因此,行當定位,讓我走過了一段艱難曲折的創(chuàng)作之路。
《賣水》一劇,由李梅青老師教授,由于該劇為我初習表演打下了基礎(chǔ),因此在若干年里,我堅持尋覓與《賣水》相關(guān)的資料,以充實自己的創(chuàng)作素材。
2、京劇《賣水》,是劉長瑜老師的看家戲,自從有了錄像,該劇紅遍全國。它是根據(jù)蒲州梆子《火焰駒·賣水》一折改編而成。劇中小丫環(huán)在大戲中純屬配角,而在此折中,儼然擔綱為地道的主角。該劇與《女駙馬》部分情節(jié)相似:禮部尚書黃璋,非但不容女婿(未過門)李彥貴的求助,反而趁機撕毀婚約,逼得李以賣水為生。小姐黃桂英思念夫婿(約定相見),主仆二人在后花園等候未果,梅英只得以點報十二月花名來拖延時間,緩解小姐急切心境。
梅英在表現(xiàn)這段唱腔時,極盡唱、做、念、舞之能事,淋漓盡致地數(shù)落著一年四季不同的花名。京劇藝術(shù)對唱念有嚴格的要求:“演唱的最高境界,如同說話一樣自然;念白,則如同唱一樣賦有旋律之美?!边@不就是老師們常說的“唱如念,念如唱”的解讀嗎?梅英看似在為小姐解悶,實際她內(nèi)心又是何等的著急,其間貫穿著一句潛臺詞:“小姐你莫急,聽我報花名?。 ?/p>
梅英(唱)行行走,走行行,
信步兒來在鳳凰亭。
這一年四季十二月,
聽我表表十月花名。
由此從正月、二月、三月、四月……“這個李彥貴死到哪里去了?”梅英氣得裝模作樣地跺跺腳,眼盯著花墻,耳聽著園門外,仍然杳無動靜,不得不繼續(xù)唱道:
五月五正端陽,
石榴花……
劉長瑜老師是著名京劇表演藝術(shù)家,她在編演該劇中,配以“不太正宗的荀派”那獨特的詮釋功力。正如她曾經(jīng)演過的李鐵梅、春草、尤三姐、樂昌公主等不同旦行角色,在她的重新創(chuàng)作下現(xiàn)代、古代一個個美麗的女神鮮活起來。
正宗的荀派戲《紅娘》,我也曾認真看過、學(xué)過,劉長瑜老師并不完全拘泥于流派的規(guī)范,而是從人物出發(fā)去剖析“這一個”,每個皆具韻味,每個都是這唯一一個。
3、有位老師,曾經(jīng)為鼓勵我深研花旦——閨門旦一行(我也演過《女駙馬》公主、《西樓會》方秀英、《葡萄渡》沈秀英等閨門旦,贈我一首詞:
眼兒媚 花旦
靈動鮮活率直嬌,
雙目下低瞧。
松馳帶巧,
嗲羞透媚,
慎小魂飄。
指柔步碎清純女,
飛凰欲還巢。
一顰一笑,
一沉一燥,
只有妖嬈。
詞的上闋,融于花旦的“嬌、活、直”特點和閨門旦的“目下瞧”特征。道破花旦的“俏”之核心:嬌——嬌嗔、嬌媚、嬌嗲;活——靈活、靈動、靈巧;直——率直、爽朗、松馳。下闋涵蓋了花旦——閨門旦的基本表演風格。每當接受一個新的角色,不由得述念著老師這首詞對我的提示,力爭從中挖掘戲曲藝術(shù)的真諦。
由于《賣水》的梅香打開了我日后表現(xiàn)角色的神秘之門,《夫妻觀燈》中小六妻,我注重表現(xiàn)農(nóng)村少婦手疾眼快,迷于觀燈的喜悅情境;《小辭店》中的柳鳳英,傾向于熱情如熾,迎來送往的“扎干”的老板娘形態(tài)和伴以傳統(tǒng)“搖旦”的表演元素。
4、近年,我在現(xiàn)代戲《老支書》中扮演“八姨”一角。安慶的父老鄉(xiāng)親聞?wù)f“七大姑八大姨”那心直口快,熱腸暖心的中年婦女形象便活脫脫躍然于眼前。我們四個女演員,于劇中七嘴八舌、手舞足蹈,確為該劇起著調(diào)味品的點綴作用。但四個婦女,各有特色,“八姨”時有憂郁、自私、短視的另一面,已經(jīng)融入到我對角色深層次解讀之中。
回首已往,我所工花旦一行,與我個性相悖,卻連闖數(shù)關(guān),雖然有苦澀,很艱難,但也快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