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城里,留不住我匆忙的腳步,因為在這里,我無法享受鄉(xiāng)村夜晚那份美麗的寧靜。
在鄉(xiāng)下,特別是在夏日,每當(dāng)夜幕降臨,鳥兒歸巢,蟲兒安靜,鄉(xiāng)村沒有彩燈閃爍,沒有車來人往,沒有一地繁華,沒有小巷里傳來的吹拉彈唱。我時常一個人,在那農(nóng)家小院兒,搬一個或高或矮的小凳子,坐在院里,仰望藍(lán)藍(lán)的天,任憑思緒自由飛翔。
藍(lán)色一直是我敬畏的色彩,因為大海是藍(lán)色,小時候沒有見過大海,聽說它全是水,還是藍(lán)色的水,覺得很神奇。當(dāng)有一天,我乘坐輪船遠(yuǎn)行,站在甲板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分不清哪兒是海哪兒是天,那片藍(lán)色讓我陶醉,因為暈船我就坐在甲板上欣賞那海天一色,晚風(fēng)吹來我才戀戀不舍地回到船艙。大海笑納百川,用博大的胸懷掩埋自己千瘡百孔的傷痕,它把蔚藍(lán)呈現(xiàn)給世界,它寧愿自己一次次跌落,卻把美麗的浪花送給人們。天,也是無邊無際的藍(lán)色,白日,站在田野上仰望藍(lán)天上飄著的朵朵白云,癡癡地看它們自由自在地追逐著,偶爾小鳥會在白云下嘰嘰喳喳地嬉戲著,那種清心和浪漫,好想好想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夏夜仰望藍(lán)天我對星星說:“你們偌大的團(tuán)隊,卻不抵一鉤彎月的光亮。”眾星眨眨眼,仿佛在說:“我們在自己的位置,無需和誰比,也不會在意別人的褒貶?!蔽矣謱υ铝琳f:“你的偉大是星星的襯托,你的光亮又是那么冷漠,太陽露一點點笑臉,普照的光卻是那么多溫暖?!痹铝练路鹪谡f:“感謝星星的陪伴,我無法追隨太陽的偉大,我會做好我自己。”
我做好自己了嗎?我開始慢慢回放自己的人生軌跡。很多時候,明知前方是一片荊棘,我卻不會圓滑拐彎,執(zhí)意前行,總是自己為難自己,直到傷痕累累。面對挫折、失意,為了掩飾自己的懦弱,我默默仰起頭。身披瀟灑,以掩飾傷痛,背起瀟灑尋求解脫。
這是傲慢、得意、忘形!
真的不是,我怕一低下頭,眼淚就會流出,我不想讓懦弱裸露,任憑淚水腌漬受傷的心。
面對鮮花和掌聲,我的臉上無法裹住笑容。
這是裝矜持,深藏不露!
真的不是,面對鮮花和掌聲我在咀嚼跌倒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走過泥濘走過傷痛,幾多愛恨,幾多魂牽,讓我一次次卷入疲倦的失落與艱辛。
滾滾紅塵,我一直都想演繹人生的完美,這個目標(biāo)讓我身心太累太累,幾番攀爬,幾番淚雨滂沱,我始終無法演繹人生的完美,再看看身邊的朋友、同事不僅擁有成功的人生還有富足的生活,最終,自己就是一個背負(fù)空空行囊的空殼,我鄙視自己,為自己的渺小羞澀。漫漫人生路上,掠去生命的浮塵,走過的那些路,苦也好累也好,被認(rèn)可也好,被詆毀也好,再也不能復(fù)制鏈接,原來,這都是一筆筆誰也搶不走的人生財富。
這時,我會站起來,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張開雙臂擁抱這美麗的夜晚,我旋轉(zhuǎn)仰望著天空,我可以傲慢,不必顧及別人的眼神,不必去證明自己的陽春白雪或下里巴人,我可以笑,但我不能出聲,因為我怕驚醒熟睡的草兒鳥兒蟲兒。我俯視腳下的大地,我不怕流淚,不必?fù)?dān)心裸露了自己的懦弱,但我不能抽泣,我怕驚醒這寧靜美麗的夏夜。
雙手摟住自己的雙肩,笑著哭著開心對自己說:“你不必去羨慕富人,也不必自責(zé)自己的卑微,你就是大亨,你就是富豪,富得連整個夜晚都是你的,包括星星月亮,還有好多好多?!?/p>
誰的青春沒有迷茫?誰的青春沒有流淚?誰的青春沒有彎路?曾經(jīng),我懷抱著一摞理想在人生的路上尋覓著,渴望駐足在一個閃光的高地。我有幸站在了講臺上,成為了當(dāng)時不被看好的“小孩王”。于是,我?guī)е處煹膲粝肓x無反顧地快樂前行。
因為,第一天上學(xué)聽老師講課,我幼小的心里一下子就覺得:世上最偉大最崇高最美麗的人就是教師,如果有一天我手持教鞭站在講臺上,那是多么驕傲和幸福??!為了這一天,我勤奮,我努力,讀高中的時候,我背著沉重的書包,手提飯盒,每天步行往返十二公里。三年來,我?guī)У闹形顼埢径际呛窈竦挠衩字嗷蛘呤秋炞樱荒昴苡惺伟舜螏c大米飯或者饅頭。讓我最難忘至今還想吃的就是炒餅子,母親有時會把餅子切成細(xì)條或者切成小方塊,用豬大油爆鍋放點蔥花和鹽,那時鄉(xiāng)下買不到味素,再把餅子倒進(jìn)去翻炒,炒好后的餅子焦黃焦黃的,噴香噴香的,后來我發(fā)現(xiàn)前面座位的女生也吃炒餅子,吃午飯時,她經(jīng)常轉(zhuǎn)回身和我一起吃,我在她的飯盒里發(fā)現(xiàn),人家餅子里的油特別多,一開飯盒就能聞到香味,我回家對母親說:“我班林同學(xué)母親炒的餅子掛油兒掛油兒,餅子顯得锃亮兒锃亮兒?!蹦赣H說:“等我再吵也多放點油兒?!蹦赣H只是說說而已,炒餅子一如從前。雖然特別愛吃,母親卻不是經(jīng)常炒,曾經(jīng)不理解母親,怨過母親,多炒幾次餅子多放點油還不容易嗎?后來才知道,每年家里殺一頭一百多斤重的年豬,然后豬肉用壇子腌起來,這一年都要用它熬菜炒菜,母親從來沒有到再殺年豬時把上一年的咸豬肉吃光,有的人家到秋天就沒有咸豬肉吃了,那時有錢也買不到油和肉,等熬菜時就扒一小把兒花生,用刀拍碎扔到熬菜鍋里當(dāng)油。我媽常說:“住家過日子不能好吃不留種兒,年豬再小也得吃到殺下一個年豬,還要剩幾塊‘隔年存兒肉’?!备咧挟厴I(yè)后,一個偶然的機(jī)會我圓了做老師的夢想,雖然是代課老師,但我的愿望就是將來一定要考上師范學(xué)校,做一名名副其實的老師。我很珍惜這個通過自己努力爭取來的機(jī)會,每天我總是素顏素裝站在講臺上。我最喜歡穿軍綠色的確良上衣,藍(lán)色的確良褲子,也許是緣于在學(xué)校紅衛(wèi)兵時代的著裝。那時穿著母親縫制的綠色斜紋布上衣,穿著白花旗布染成藍(lán)色做的褲子,左臂帶著紅袖標(biāo),媽媽用剪刀給剪的一頭短發(fā)像個小帽子扣在頭上,每天高唱:“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wèi)兵,大風(fēng)浪里練紅心……”真是少年壯志不言愁。青春萌動時,我虔誠地仰慕軍人,紅領(lǐng)章紅帽徽總是在夢里縈繞,可我們都知道鄉(xiāng)下的女孩子永遠(yuǎn)都不可能成為女兵,找個軍人做戀人成為了心中的小秘密。
踏上社會后還是不愛紅裝愛軍裝,買一塊軍綠色的確良布到成衣鋪像軍裝那樣兩面胸前挖上衣兜,衣服下擺不能挖衣兜,因為那時士兵的軍裝只有胸前兩個兜,軍官才穿四個兜衣服,咖啡色衣服扣子中間上面是八字下面是一字,商店賣的扣子表面光光的沒有字,就這樣穿著冒牌軍裝,再做一條藍(lán)色的確良褲子,每天面對四十五雙清澈的小眼睛,自己仿佛也回到了童年。十九歲的年華,甩著兩條大辮子,在校園在講臺,每天有做不完的夢,寫不盡的詩,看不夠那四十五張笑臉,無憂無慮書寫著青春的快樂。有時當(dāng)孩子們放學(xué)了,我批改完學(xué)生作業(yè),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青春無悔。然后靜靜坐在學(xué)生的座位上,雙手捧著下巴思緒飛揚(yáng)。十年寒窗苦讀卻敗在了無情的考場,雖然不甘心,但是,無奈讓我再赴考場,成為了一名小學(xué)代課老師。我至今還清晰記得,我的一位好同學(xué)給我寫的信,他在信的最后一句說:“既然你選擇了做‘小孩王’,那你就做一輩子‘小孩王’吧。”我對自己說:“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蔽仪樵敢惠呑油牟汇?。工作之余,我又在文學(xué)的道路上攀爬,還參加了當(dāng)時很有名的刊物《鴨綠江》《海燕》舉辦的函授班,經(jīng)常給《遼寧青年》《滿族文學(xué)》等刊物投稿,無數(shù)次的退稿并沒有使我氣餒,我不斷尋找自己的差距,在失敗中成長著,
沒想到,我的“小孩王”夢失落在一個春季。我青春的夢想不得不在另一個跑道上啟程,雖然那只是三個年頭,可它讓我懷念一生,榮耀一生,因為那是我美好青春的見證,那是我心靈一片神圣的凈土。
經(jīng)年之后,當(dāng)年的小孩子已經(jīng)為人父母,他們同學(xué)聚會的時候,特邀我參加,我目睹他們幸福的臉龐心里暖暖的,他們一起回憶我們相聚三個年頭的往事,有一位同學(xué)說:“老師,我和我們屯的另一位同學(xué)一到星期天就往你家跑,你干什么我們就跟去干什么。”還有一位同學(xué)說:“老師,有一次我眼睛紅腫,你帶我到你家找人看看怎么回事,那天你媽媽做的疙瘩湯,這是我一輩子吃的最好吃的食物,我經(jīng)常在女兒面前炫耀我當(dāng)年在老師家吃疙瘩湯的情景……”一位同學(xué)帶頭唱起來:“小鳥在前面帶路,風(fēng)兒吹向我們,我們像春天一樣,來到花園里,來到草地上,鮮艷的紅領(lǐng)巾,美麗的衣裳……”我被幸福包圍著,不知不覺中眼角滑落了淚水,為孩子們今天的幸福而高興,也感嘆歲月蒼老了我的容顏。他們卻擁抱我說:“老師,我們不能留住時光,但我們可以留住記憶,在我們的記憶里,你永遠(yuǎn)是那個穿著黃衣服梳著大辮子的漂亮老師?!蔽腋袆拥脽釡I盈眶。
歲月穿透了塵埃,留不住的時光慢慢變成了回憶,光陰里的故事總讓人回味無窮。
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后, 偌大的城市里,渺小的我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攬一束陽光于懷抱,是我溫暖了陽光,還是陽光溫暖了我?這都不重要,因為我心里暖暖的。
就在一個不起眼的路邊,我遇見了咖啡屋,而且還是兩家,上島咖啡,名典咖啡。上島好像讓我想起了什么,最終我駐足名典咖啡屋。我在靠窗的一角坐下,用窗外束束陽光攪動一杯拿鐵,我喝咖啡不喜歡放糖,我喜歡放進(jìn)一小盒兒潔白的牛奶,慢慢攪拌,它不僅芳香了咖啡,還美顏了咖啡,陪伴我的還有那份甜點和輕輕的音樂。
人生就像這無數(shù)顆咖啡豆磨碎的苦澀漿液,再苦你也要一滴一滴地咽下,你沒有必要抱怨自己,鄙視自己,苦要沉淀在心底,沒必要像祥林嫂那樣到處哭訴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你是獨一無二的風(fēng)景,沒有誰可以替代,你的救世主就是你自己,絆倒了要自己爬起來,因為,沒有人會永遠(yuǎn)扶著你。當(dāng)有一天,你用自己的智慧攪淡人生那杯苦澀的咖啡,甚至那份苦澀早已出杯,你也沒有必要大口大口地炫耀,因為人生的路上有許許多多坑坑洼洼,拐過彎兒還有沙灘。把自己的人生每一段旅程都作為靚麗的風(fēng)景去欣賞,你的人生你自己永遠(yuǎn)是主角,誰也搶不去,為自己的每一次成功喝彩,為自己每一次失敗而吶喊,難過了,抱一下自己;累了,放松一下自己;錯了,寬容一下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要為難自己。
人生暗淡也好,風(fēng)光也好,都與他人無關(guān),當(dāng)你接受了自己,再慢慢地喝下人生的苦澀,多年以后,驀然回首,你會留戀懷念那份苦澀。
咖啡一點點溜走了,陽光也要溜走了,我也要從名典咖啡屋溜走。
咖啡是一個攪動神經(jīng)不安分的家伙,今晚借著月色,我會去尋找我的青春,我的足跡,也許我會寫詩、讀詩,也許我會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