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天柱

(1．遼寧中醫(yī)藥大學藥學院，遼寧大連116600;2．遼寧省中藥炮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116600)

中藥必須經過炮制之后才能入藥，是中醫(yī)用藥的特點之一。中藥炮制是按照中醫(yī)藥理論，根據中藥材自身性質，以及調劑、制劑和臨床應用的需要所采取的一項獨特的制藥技術［1］。中藥炮制是我國中醫(yī)藥的獨有學科，也因為其工藝簡單，又缺乏人才，故發(fā)展較為緩慢。但近年來，隨著國家對傳統(tǒng)醫(yī)學的重視，投入的增加，中藥炮制的發(fā)展步伐也在加快［2］。那么如何走得更快、更遠、更高呢?筆者很早提出了中藥炮制“四新八化”的發(fā)展目標，近年來“四新八化”也作為總攬全局的戰(zhàn)略和綱領，有力引領了中藥炮制學科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

1 “四新八化”的提出背景

中藥炮制是傳統(tǒng)的制藥學科，較比其他學科其技術的自動化、智能化程度非常低，主要是生產力發(fā)展速度太慢。炮制技術發(fā)展的快慢優(yōu)劣關鍵在炮制輔料和設備，目前很多飲片企業(yè)的設備太落后，炮制輔料和炮制工藝乃至飲片片型多是千年一貫制，缺乏創(chuàng)新，更無突破。在炮制理論方面，亦未能詳細而科學的解析傳統(tǒng)炮制理論，更少有新的炮制理論提出。鑒此，我們?yōu)榱诵袠I(yè)發(fā)展和進步，提出了中藥炮制的“四新八化”。

2 “四新八化”的演變過程

中藥炮制的“四新八化”是在2010年提出的“四新六化”的基礎上完善而成的［2］。2014年，我在國家中醫(yī)藥發(fā)展論壇(珠江論壇)上系統(tǒng)論述了“四新六化”，四新是：工藝創(chuàng)新、輔料創(chuàng)新、設備創(chuàng)新、理論創(chuàng)新。六化是：來源基地化、工藝規(guī)范化、標準國際化、原理清晰化、設備自動化、生產規(guī)?；Ｖ笥诌M一步推敲，六化與四新沒有完全對應起來，故在2014中華中醫(yī)藥學會炮制年會上又將四新六化修訂為“四新八化”［3］。四新仍保持原來的四新，八化則進行了調整，因為炮制設備的發(fā)展趨勢必如其他行業(yè)一樣，趨向智能化。輔料也必須改變千年一貫制的狀態(tài)。調劑的現狀是戥秤分揀，這種情況更是落后，將來必須實現自動化或智能化。湯劑本來不屬炮制，但現在幾乎所有代煎中心都成了飲片廠的任務。炮制的主要作用是減毒增效，所以，必須尋找新的輔料來實現這一作用。炮制要促使化學成分轉化，實現定性炮制、定向炮制、生物炮制等。要想實現智能調劑和煎制，飲片的片型也得改變，只有實現規(guī)格一致化，才能實現飲片的智能調劑和智能煎制。調整后的“四新八化”是：四新：新工藝、新輔料、新設備、新理論。八化：來源基地化、工藝規(guī)范化、標準國際化、原理清晰化、輔料多樣化、規(guī)格一致化、設備智能化、調劑自動化。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技術的進步，制藥工程中的智能化技術也在不斷地完善，原來提出的“四新八化”又難以適應形勢的發(fā)展。故在2018年炮制年會上又修訂了“四新八化”。四新仍沒有修改，因為這四新基本囊括了所有炮制內容。將飲片的生產和調劑、煎制合并為產用智能化;當今中藥原材料和飲片銷售已經進入物聯網時代，故提出飲片流通網絡化。四新是：新工藝、新設備、新輔料、新理論。八化是：來源基地化、工藝規(guī)范化、標準國際化、原理清晰化、輔料多樣化、規(guī)格一致化、產用智能化、流通網絡化［4］。至此，“四新八化”的修訂基本成型。

3 “四新八化”的內涵

就“四新八化”的內容來講，四新是目標，八化是內容。通過八化的實施，成就四新的突破?；蛘哒f四新是主體，八化是具體，四新是宏觀，八化是微觀?！八男掳嘶睂⑹俏磥砼谥蒲芯康目傮w目標;四新的關系是：工藝是核心、輔料是關鍵、設備是基礎、理論是指導。任何應用學科都是：技術—理論—技術，意即由技術提煉理論，再由理論指導創(chuàng)新技術，從而形成良性循環(huán)。

3．1 新工藝與工藝規(guī)范化、來源基地化 中藥炮制的核心是炮制工藝，因此，工藝的創(chuàng)新尤為重要。那么如何去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什么?更是關鍵。對于任何行業(yè)創(chuàng)新都是最難的，沒有幾十年的積淀和良好的創(chuàng)新思維，很難提出新的東西來。我們經過多年實踐，凝練出很多新技術。新工藝需要研究，需要證明，要生產可行、標準可控、臨床可用。工藝規(guī)范化是指將優(yōu)化的工藝參數用于實際，并參照制訂SOP。

3．1．1 定性炮制 所謂定性炮制，根據藥性的寒熱溫涼、升降浮沉、有毒無毒的強弱來炮制的，從而使其增強或降低。如寒者熱制的酒制黃連，熱者寒制的膽汁制南星，升者降制的鹽制砂仁，降者升制的酒制黃柏等［5-6］。這些傳統(tǒng)炮制技術，需要用現代科學去證明，因此，研究其工藝的規(guī)范化和質量的標準化是非常重要的，要有工藝參數，并制訂SOP，方能體現炮制工藝的規(guī)范化。

3．1．2 定向炮制 這是根據飲片的化學成分性質，采用相應的輔料而進行炮制的新技術［5］。酸性成分用堿制，如堿制斑蝥［7］，堪稱最早的化學炮制，既可減毒又不損失化學成分;堿性成分酸制，如生物堿類飲片用酸制，可增加溶解度，延胡索等即是［8］。由于定向炮制是用新輔料炮制，而促使飲片化學成分轉化，所以又稱化學炮制或炮制轉化。炮制轉化還可以利用中藥化學中的氧化［9］、水解等很多反應來達到炮制的目的，未來炮制的發(fā)展路徑會越來越寬。

3．1．3 生物炮制 是利用微生物或酶來實現的新的炮制技術［5］，也是未來的主要發(fā)展方向。就其實質來講，也是制備新藥的一種方法，很有發(fā)展?jié)撡|。生物炮制主要包括發(fā)酵炮制，利用微生物或酶的作用來實現，如六神曲、紅曲等。抑酶炮制正好相反，是抑制酶的活性，從而更好地保存有效成分，如燀苦杏仁等。酶促炮制卻是激活中藥中的酶，從而具有生發(fā)之力，有如傳統(tǒng)炮制的發(fā)芽法。

3．1．4 微波炮制 微波是頻率為 300MHz～3000GHz(3 THz)的電磁波，波長在0．1mm～1m之間。微波有快捷、干凈、易控的優(yōu)點，因此，在炮制上研究利用微波也是可行的。如微波煅白礬，微波苦杏仁等［10］。微波炮制必然也是今后的發(fā)展方向。

3．1．5 凍干炮制 凍干是利用水分的升華性而實現飲片干燥的，飲片凍干后即可直接食用，所以又叫凍干飲片或即食飲片［11-12］。如即食天麻、山藥等。

3．1．6 膨化炮制 膨化是破壞飲片內聚力的一種方法［13］，但尚未達到粉碎的程度，就是使飲片內部蓬松，可提高飲片的煎出率和吸收，達到增效的作用。

3．1．7 壓縮炮制 壓縮炮制是將松泡的飲片壓縮成塊，更利于調劑，如全草類的蒲公英［14］等。

目前尚有制備復方飲片的，如六味地黃飲片［15］、四物飲片等，又如藥汁制等，都是未來發(fā)展方向。但無論怎么改，飲片都要有一定的形狀，所謂“飲者喝也、片者型也”。其他無形之粉一律不能稱之為飲片。

3．1．8 來源基地化 飲片炮制要達到工藝穩(wěn)定，首先要固定藥材來源。將來勢必要建立飲片溯源系統(tǒng)，藥材從哪里來，飲片如何炮制，又到哪里去，層層可追溯，質量可保證。就是來源可溯，去向可查。作為飲片原料的藥材要進行同源異地比較，同藥異源比較，基地與非基地比較，野生與栽培比較，最終確立自己的優(yōu)勢基地，自己的標準，形成產業(yè)鏈。同時更要做藥材與飲片的比較，飲片與飲片的比較。沒有好的藥材是生產不出好的飲片的，所以藥材的研究更應該在產地加工方面多下功夫。藥材是農產品，所以很多品種都是從農戶手里收集來的，所含雜質較多，必須把住收購關，藥材好飲片才能好。

3．2 新輔料與輔料多樣化 炮制能起到減毒增效的作用，主要是依賴輔料的作用。藥劑學的飛速發(fā)展也是憑借高分子輔料出現了各種新劑型。然而炮制輔料依舊是傳統(tǒng)輔料：“酒醋鹽姜蜜、麩米蛤土砂”。傳統(tǒng)輔料仍然發(fā)揮著很好的作用，但對行業(yè)發(fā)展的促進作用卻不明顯。目前輔料是限制炮制工藝發(fā)展的主要因素;所以尋找新的炮制輔料則是當務之急。新炮制輔料，如酸、堿、氧化劑等無毒的化學輔料，均可在炮制工藝中嘗試。新輔料的原則是能夠起到減毒增效的作用，且不與被炮制的飲片起增毒作用。輔料多樣化是促進炮制行業(yè)發(fā)展的關鍵因素。

3．3 新設備與產用智能化、規(guī)格一致化

3．3．1 飲片產用智能化依賴新設備的研制 飲片炮制是傳統(tǒng)學科，最早談不上什么設備，只有藥舂、研缽、研槽等。新中國成立后逐漸發(fā)展成為機械設備，如切藥機和炒藥機多為鐵制設備，后來又有提高，變鐵制為不銹鋼設備，也逐步成為體系，如洗藥機、潤藥機、切藥機、干燥機和炒藥機等。近年來也開始追求聯動線，已經有幾家企業(yè)安裝了飲片生產的聯動線，但還不夠先進，很多飲片企業(yè)仍處于工業(yè)1．0～2．0的水平。飲片生產新設備的研制，如何實現自動化、聯動化智能化生產線，將成為今后重中之重的課題。在當前全民大健康的需要下，飲片的需求會越來越大，所以飲片生產必須形成區(qū)域化、集約化、智能化的體系。飲片生產要達到七機聯用、智能控制，即：開包機—凈選機—洗潤機—切片機—干燥機—包裝機—倉儲。

飲片的產用智能化是指飲片的智能生產和智能調劑與智能煎制。飲片生產狀況落后自不待言，而飲片調劑也仍是戥秤—天平—電子秤—小包裝的調劑狀態(tài)，且多數醫(yī)院仍然是戥秤調劑為主，其效率之低、勞動強度之大是可以想象的。當前有配方顆粒調劑機、小包裝飲片調劑機，均不適應飲片的臨床應用，唯有散裝飲片調機設備才是方向。其實散裝飲片的智能調劑機已經面世，但尚未大面積應用。飲片智能調劑和煎制設備要做到：倉儲上料—智能調劑—包裝—煎藥—包裝。

飲片智能煎制在中藥應用方面更是關鍵一環(huán)，因為湯劑目前仍是中醫(yī)臨床應用最得心應手的劑型。歷史上是用藥銚子熬藥，后來改為鋁鍋，又改為不銹鋼鍋。當出現了煎藥機后就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但多是包煎，提取效果不是很好，且沒有解決先煎后下的問題。目前已有企業(yè)解決了這些問題，同時建成了規(guī)?？捎^、智能化的生產線。相信智能煎制設備經過應用和改進，將會進一步提高和完善，做到片片均勻、劑劑清澈、方方可靠。

3．3．2 規(guī)格一致化是飲片實現智能調劑的前提 飲片來源于藥材，藥材來源包括動物、植物和礦物。植物藥材的藥用部位有根、莖、葉、花、果實，所切出的飲片更是大小薄厚不同，很難在一條線上生產，也很難在一臺機器上調劑，也就是說沒有萬能的設備。那么要適應智能調劑怎么辦?只有在片型上下功夫，而片型千年一貫制是飲片發(fā)展的桎梏。所以，飲片規(guī)格必須實現一致化，增加流動性，降低黏滯性和松泡程度，達到飲片的高流動、高煎出，才能實現智能調劑和智能煎制。

3．4 新理論與原理清晰化 中藥炮制傳統(tǒng)理論豐富，是所有中藥學科除中藥學外傳統(tǒng)理論最多的學科。如明代陳嘉謨的輔料作用論，明代付仁宇的用藥生熟各宜論，清代徐靈胎的中藥制藥論［1］，清代張仲巖的炮制論等。然而到近代，很少有新的炮制理論出現。對于炮制原理的研究比比皆是，卻不夠透徹。在藥性研究方面我們提出了：“生降熟升，升者益升，降者益降”理論［14］，李時珍曾提出“生升熟降”，我們提出的內容完善了炮制影響升降浮沉的理論，豐富了藥性變化論。提出“中藥炮制化學與化學炮制”的新觀點［5］，中藥炮制化學是研究炮制過程中化學成分變化規(guī)律及其生物效應的學科。而化學炮制則是根據飲片中的化學成分性質，采用新輔料或新技術來炮制，有意地促使化學成分轉變，以達到減毒增效的作用。如前所述的定向炮制即是。還提出：“系統(tǒng)中藥炮制學”的觀點，所謂系統(tǒng)炮制學就是從藥材到飲片到方劑到臨床進行全面深入的研究。以往的炮制研究多停留在火制方面，所以要進行整體的系統(tǒng)研究。該觀點以后會專門論述。對于炮制原理，近年來雖然研究很多，但研究透徹的還不多。除了烏頭、馬錢子、斑蝥、白術等，多不清晰。即便是三大傳統(tǒng)炮制理論也沒有得到很好地詮釋，全面解析炮制原理，將是長期的工作。

3．5 新標準與標準國際化 標準的類型一般分為國際標準和國內標準。國際標準是在國際標準化組織(ISO)的組織下制訂的。國內標準主要是：國家標準(GB)、行業(yè)標準、地方標準和團體標準、企業(yè)標準。藥典標準亦即國家標準。團體標準［16］和企業(yè)標準屬于市場標準，由學術組織和企業(yè)自主制定;國家標準、行業(yè)標準、地方標準屬于政府標準，由政府主導制定。而企標應高于行標，行標又高于國標。標準是取得話語權的依據，尤其是在國際上，你達不到國際標準你的產品就不能在國際上流通;你達不到某個國家的標準，你的產品就不能進入某個國家。因此，標準問題是重大問題。國家藥典收載標準是以藥材為多，飲片標準多是同藥材，單列者很少［17］。當前飲片標準不是不足的問題，而是嚴重缺失，所以，飲片標準的研究就更加重要和迫切。研究建立新的飲片標準更是當務之急，飲片標準研究要切合實際，不能單純追求高大上，要能全面反映飲片質量，同時又要低成本，方便快捷實用。而標準國際化并不是與國外接軌，而是我們的飲片標準要能夠在國際上應用，起到創(chuàng)新引領的作用。所以，新的飲片標準要做出特色、做出差別、做出專屬、做出水平、做出實用［18］。

3．6 流通網絡化 物聯網利用通信技術形成人與物、物與物相聯，而它對于信息端的云計算和實體段的相關傳感設備的需求，使得產業(yè)內的聯合成為未來必然趨勢，也為實際應用的領域打開無限可能。所以將來原料藥材的購入和飲片的銷售勢必要實現網絡化，進入云端，互聯互通。

4 討論

通過“四新八化”的實施，可以全方位提高飲片行業(yè)的水平，推進飲片產用智能化，從而促進中藥現代化。通過“四新八化”的實施，既可以提高飲片的生產效率，也可以提高飲片質量，并可為醫(yī)療部門提供質優(yōu)效確的飲片。讓飲片行業(yè)不再落后，讓飲片質量得到保證。飲片行業(yè)要想發(fā)展進步，除了實現“四新八化”外，還要實現五位一體，即產—學—研—用—檢結合，也就是飲片產業(yè)—高?！蒲小t(yī)療機構—藥檢部門的結合，同時還要聯合炮制設備企業(yè)和智能企業(yè)聯合攻關。飲片生產不能只想自己的事情，還要前瞻后延，前要關注藥材生產質量，沒有好的藥材永遠也生產不出好的飲片;后要重視臨床應用，也就是調劑和煎制。

炮制人必須自強自立，特色不能丟，創(chuàng)新不可少;絕不能再墨守成規(guī)，因循守舊，抱殘守缺;要大膽創(chuàng)新，實現“四新八化”，讓炮制在中藥三大支柱的發(fā)展中，由啞鈴形變?yōu)殚蠙煨?大力開展科技炮制、創(chuàng)新炮制、綠色炮制研究，實現飲片的高品質、高流動、高煎出;低損耗、低污染、低毒性。有人認為炮制不需創(chuàng)新，只要傳承好就行了，其實是一種偏見，因為傳承是必要的，創(chuàng)新是必須的，智能化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