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だ椎聽?/p>
《崛起與毀滅:納粹德國海軍元帥雷德爾回憶錄》
[德] 埃里?!だ椎聽?著
呂賢臣 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9年7月
1938年,我第一次改變了對希特勒的早期看法。馮·布侖堡事件及其后果動搖了我對希特勒的忠誠。陸軍元帥馮·布侖堡,是當時希特勒內閣中軍銜最高的陸軍軍官和戰(zhàn)爭部長,他舉行了一次頗具爭議的婚禮。希特勒和戈林作為證婚人參加了他的婚禮,很自然他也被認為是職位很高的新郎。隨著對新娘的了解,希特勒強烈反對他們的婚姻。
我很難理解當時的形勢下,在嚴重違反軍官的婚姻傳統后,陸軍元帥馮·布侖堡竟然還指望繼續(xù)擔任三軍總司令。他應該先辭職,然后私下低調結婚。讓我更難理解的是,他竟然邀請希特勒當他的證婚人。
我之所以也卷入了這一事件,是因為當希特勒要求我推薦合適的人選擔任戰(zhàn)爭部長的繼任者時,我推薦了當時任陸軍總司令的馮·弗里奇將軍。我和馮·弗里奇將軍相識很久了,我對他一直很敬佩。
然而,希特勒對我的關于馮·弗里奇將軍接替馮·布侖堡元帥的建議明確表示反對。當希特勒告訴我馮·弗里奇將軍本人也因為道德問題而受到指責時,我極為震驚。
在調查開始時,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些指控僅僅是一個與蓋世太保有密切關系的無恥惡棍的錯誤證詞。其他的證人要么來自陸軍,要么來自希特勒青年團,所有的證詞都對馮·弗里奇將軍有利。
在法庭一致投票宣判馮·弗里奇將軍無罪后,我立即迎上前去握手祝賀他得以洗清罪名。我向他保證,沒人會阻止他留在軍中,而且也不會僅限于陸軍。我還告訴他,我準備采取一切他認為必要的措施,為他恢復聲譽。然而,他根本不讓我采取任何措施,也不讓我插手他的個人事務。他鐵了心要辭職,并遞交了辭呈,隨后獲得批準。
那年的6月13日,希特勒再次召集2月4日庭審時在場的陸海軍將領,他指出調查法庭充分說明馮·弗里奇將軍完全是清白無辜的,他的人格是沒有任何污點的。希特勒對于下令對馮·弗里奇將軍進行調查表示深深的歉意,表示那個作偽證的家伙已經被槍決,同時為了彌補對馮·弗里奇將軍造成的傷害,將軍本人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但是他強調,讓馮·弗里奇將軍官復原職是不明智的,因為他認為馮·弗里奇將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信任他了。
盡管我相信希特勒所說的完全屬實,但是我也意識到,馮·弗里奇將軍絕對不會奢求徹底地為他恢復名譽。由于整個事件屬于高度機密,僅有極少數高層知道此事,所以沒有辦法發(fā)表任何恢復名譽的聲明。對于他的無辜,官方唯一的補救措施,就是任命他為德國一支聲名顯赫的陸軍團的“名譽團長”。
至于頑強的馮·弗里奇將軍,戰(zhàn)爭一開始,他就作為“名譽團長”上了前線。在波蘭戰(zhàn)役中,他給自己找了個機會,像戰(zhàn)士一樣犧牲在前線。
在此之前,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向希特勒提建議,有些建議他并不采納,而且有時他還經常提出一些我無法滿足的要求。不過,我們之間的討論總是生動而有趣,而且往往會達成一致的意見。但是,現在我們之間發(fā)生了嚴重的分歧。比如,1938年11月底我向希特勒提交了海軍的造艦計劃,并向他展示了新式艦艇的設計方案。不知為何,希特勒突然變得非常無禮,把“俾斯麥”號和“蒂爾皮茨”號的建造計劃批得一無是處。他認為這兩艘艦的主炮威力不夠大,航速又太慢。然而,正是這種艦型的“俾斯麥”號,它的火力、速度特別是抗沉性,使得英國和美國都確信我們在造艦過程中掌握了某種核心機密。
我后來得知,希特勒的這種無禮行為是由于某個心胸狹隘的小人私下事先向他提供了錯誤情報。然而,當時我并不了解這一點,他的肆意誣蔑使我非常生氣,以至于我一下站起來要求他解除我的職務,說完我就走了出去,因為顯而易見希特勒是在責備我作出的決策。
希特勒立即起身跟著我到門口,抓著我的袖子,要求我回去。他努力進行辯解并懇請我不要辭職。但是我告訴他我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干了十年了,而且我已經62歲了,應該讓年輕人來接替我。
希特勒連忙把我的參謀長舒爾特·蒙特因海軍上校叫了進來,讓他來說服我留下來。舒爾特·蒙特因曾經是我的助手,后來成為我的參謀長,他深得我的信任。舒爾特·蒙特因堅定支持我的立場,并最終得到希特勒的承諾:我完全擁有艦隊擴充方案的處置決定權。同時,希特勒堅持以書面形式記下我們的分歧—以表明他對歷史有個交代。但是他要求我繼續(xù)擔任海軍總司令。在接下來的幾周里,他對我尤為客氣。我想可能就在那個時候,他有了晉升我為海軍元帥的想法。
1938年和1939年的幾次遭遇,使我越發(fā)感到我應該退役了。我一點也不在乎擔任海軍總司令帶給我的榮耀。納粹黨政府及其官員的虛偽行徑和夸大其詞,使我更加不愿意把他們吸收進海軍。我拒絕了一些好心人提出的讓我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的建議。
意料之外的榮譽并不能打動我,但我確實感到應該全方位考慮退休的問題。首先,只要我能確保海軍博得希特勒的好感,同時保證我本人的獨立自主,海軍建設就可以獲得所需的人員和物資。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干,當海軍建設受到任何威脅時,我就可以直接干預。而且除了移交指揮權,我的辭職不會取得任何效果,對海軍也沒有半點好處。
因此,我感到只要我能在現在的這個崗位上履行好職責,留任現職就是我應盡的義務。海軍所有的高級軍官對這一點都深信不疑。影響我作出這個決定的最重要因素是:十年來我在這個位置上成功贏得了納粹黨和希特勒本人的尊重。
所以,我自然會盡一切努力阻止我和希特勒不和的消息泄露到海軍或是公眾當中去。海軍的整體利益與此息息相關。但是隨著1939年戰(zhàn)爭的爆發(fā),我辭職的想法就全部落空了。作為海軍總司令,我不能在危急關頭棄海軍而去。
然而,我和希特勒以及納粹黨之間在兩件事上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們的所作所為同我的個人信仰產生了嚴重抵觸,我想我們遲早會因此而分道揚鑣。這兩件事就是納粹黨襲擊基督教堂和迫害猶太人。
(本文獲出版社授權,標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