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 煒

水 仙

在濁水里開出最圣潔的花朵

這是你給予我的最飄緲的誘惑

你的芳香足以令人想起天堂

我看著你盛開，又看著你凋落

立春，你的莖葉便會超越水面

沒人知道你有多么渴望春天

其實，你只是一個試探，一個記憶

上帝急忙伸手阻止，卻早已來不及

潔白的花瓣，金黃的花蕊

對于這樣的春天，你實在太奢侈

你在春天里生，也在春天里死

這是你所情愿的，你的原名叫納蕤斯

你原是最美的人兒，一個顧影自憐的人

水就是個重復(fù)的世界，一面永不破碎的鏡子

百合花

潔白的花瓣，性感的花蕊

馥郁的盛景在霪雨霏霏中葆有矜持

潮濕而又纏綿，比春晝更高貴

百合花盛開的日子，有惹人興奮的相思

她停下來，將她向她們呈示

她們是：永恒的下午和孤獨的歌聲

她不是野百合，她被呵護在藍色的春瓶

但也是徒勞：很快，她將凋零

她的盛開，就像在女王庇護下的歌吟

而她的凋謝，卻沒有哀榮備至的葬禮

她僅僅是被觀賞者，曲終，人就散盡

這個念頭多少會讓我感到窒息

不如就著澗邊瘋長的野百合，她們低微

卻又旺盛，但詩人總是忽視了她的野心

蓮

水上的蓮葉，枯萎，浮沉

曾經(jīng)的花瓣，如今還在云上冬眠

那被一夜春風(fēng)吹皺的水池，輾轉(zhuǎn)反側(cè)

誰知道五百年前的蓮子還能嫩芽顯現(xiàn)？

從前的蓮藕，挑著屬于她們的時間

綿綿的細(xì)雨里，假若有風(fēng)，她們就歡愜

假若陽光里布滿塵埃，她們就拒絕

——她們自由的意志從不與謊言結(jié)盟

在我眼里，她們都是五百年前的圣女

但且棲居于此，以春雨洗濯憤怒

于是她們看起來是那么平靜而又舒服

她們是帶著祝福來的，一歲一枯榮

她們的蓮子可以在天地間不生不滅

她們是永恒的新娘，在早晨八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