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 譯
在一層又一層樓上,在一條接一條街上,他們俯身于機器上面,伏在書桌、工作臺或吧臺上面,讓他們的手移動,卻從未顯露出面龐或抽動一下眼睛,他們都獨自坐著,伏在小紙片上的數字、金額、日期上面,心里懷揣著數字而到處走動,那些就像毛發(fā)病一樣咬嚙他們的肢體,讓他們在夜里不眠的數字:我怎樣才能解決呢。我們會發(fā)生什么呢。
我們在街車或自動扶梯上相遇;我們的眼睛相遇一秒,然后再也沒相遇。人行道擠滿了人,他們一群群無休止地相互奔跑而過,可是沒有一個人向對方承認自己心里懷揣著一個算數問題而到處走動,承認自己的腳被咔嗒作響的數字束縛——它們堅硬如鋼,鋒利如刺。當他們查明,會發(fā)生什么呢:這就是它與我在一起的方式。
路邊那些刷成白色的房子,有那些沿著擋風玻璃而跳舞的歡樂的尖樁籬柵,或者那些你能從火車上一眼望見很遠的遮光簾——它們并沒顯露出這里居住著某個人,他被數字,被那對從現在起的一周或兩個月的日子的恐懼,一種跟數字和那種恐懼的垂死掙扎所囚禁:我們所有人會發(fā)生什么呢。
在兩條街道相遇之處,我們建起一個公園,豎起那些穿著長長外衣的人的青銅塑像,讓他們臉色莊嚴地凝視太空。各種報紙把精致的陳詞濫調傾倒在世界上,涉及那些眼神堅定、緊閉嘴唇的人——我們懷著敬畏之心而參考,而報紙上卻一個字也沒有提到他們就是你和我一樣的人,經常獨自坐著,伏在小紙片上的數字、金額、日期上面,跟那些在夜里不會安靜的數字作斗爭:我怎樣才能解決呢。當他們查明,會發(fā)生什么呢:這就是它與我在一起的方式。
1256次特別快車沿著隱藏的偏遠村莊而疾馳。一座又一座戰(zhàn)栗著的淺灰色房子向后掠去。柵欄、巖石和湖泊,還有關閉的柵門。
然后,在早晨的微明中,我不得不思索:如果有人能夠釋放那些心靈中的孤獨,會發(fā)生什么呢?人們生活在那里,沒有人能看見他們,他們越過房間、在門后走動,所需要的東西,眼神空洞,被他們所不能給予、也沒人有機會給予他們愛情變得冷酷無情。
在這里,什么會上升得超過群山——斯卡沃恩山①——
是什么火焰,什么力量,什么穩(wěn)定的光芒的風暴?
1256次特別快車,8節(jié)黧黑的車廂
轉向無窮的未知的新村莊。
窗后光芒的泉水,沿著群山看不見的力量噴涌——
我們駛過,匆匆掠過這些東西,僅僅四分鐘晚到
馬納爾達爾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