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依 雁
本來我內(nèi)心的山河秩序井然,在王的土地上,我想護送一曲《高山流水》穿越你的槍林彈雨,我想讓它在刀光劍影中平穩(wěn)地過渡,我想用二月的雪擦拭萬物。
在你的桃花寶貝沒有被正式點名之前,流水不能分娩落花的憂傷。道路可以隱退,月亮可以在暗處繁殖,我這肉身可以與大地產(chǎn)生更多的歧義。
我越來越誤解了自己。神明遣悲為懷,舉著青燈引領(lǐng)我走入二月的經(jīng)卷,我該怎樣叩謝靈魂的燈盞?我看見二月的河床鋪滿信使的謊言,它們成熟得就像你懷中的櫻桃。
東風(fēng)不可一世,東風(fēng)吹跑了我的郵差,東風(fēng)借走了我的船夫。你為什么不快馬加鞭?弄得一地野草陪我在春天的藥鋪里生病。溪水動蕩不安,小鳥忙不迭地更衣梳妝、趕赴黎明。你要用東墻的風(fēng)來彌補我西墻的漏洞。
不可能融化于子夜?!鞍l(fā),如雪——”時光之鏡枯萎,你不得不轉(zhuǎn)移深山的明月。一場雪秘密地帶走了一條奔涌的河流,內(nèi)心的沙場,馬蹄飛揚,誰叫你偏移了季節(jié)的軌跡?
群山越來越陡峭,你有多少正能量可以倒轉(zhuǎn)歲月的碼頭?逼出骨子里不安分的煙火,去遠方找回被拐賣的夜鶯,可一場春寒,鎖住了你張開的翅膀。
你在飛往春天的路上落單,隱于市,隱于一馬平川的空寂。明月為你奔走呼號,為你披上銀質(zhì)睡衣。這是多么純粹干凈,與荒廢的岸道別,用靈魂的手指去編織自己的經(jīng)年史。
邪念是,一朵梅故意半開半隱。我懷揣暗箭、步步為營,從梅花渡拉開劇場,想從梅的內(nèi)心找到冬天的藥引。我從干瘦的土壤上為她抽出枯枝,在這失去水分的枝頭,等待一朵梅前來指認。
暖冬,霧霾遮天蔽日,我想為她引來大雪。是的,我與梅隔著一朵雪花的距離,她渴望著神器降臨,誰是她當今的霸王?
大霧遮蔽神物,我的利器藏在夢的水中央?!皾撊雺舻纳顪Y捉住它,并吻熱它的冷鋒?!边@是唯一的捷徑,我與梅冰釋前嫌。我與梅如何把手言歡?誰又是我的虞姬?梅,緊抱冰冷的潮汐,我想渴飲她,請大地上的霧霾為我讓開一條光明的歧途。
她的蘭花指輕輕一點,大地就平息了暴動,紅塵中的惡與善,各走各的道,她遺棄了不安分的水碼頭。她素潔如故、憂傷如故,遠離阡陌,把根部的傷口包好。千年之內(nèi)不望月、不引頸。夢的觸須,絕不拖泥帶水。把身子隱于深谷,如果取火,就取山谷低處的火。
空如梵音,內(nèi)心坐滿了佛,即使吟唱也要用一層霧把世界隔著,山谷因此冰清玉潔。春天不再令人絕望。她用手指撫平了小溪的褶痕。她厭倦了人世的胭脂和鏡子,她指引你、我、我們,她與我們的遇見是前世設(shè)定的預(yù)案。看啊,滿山都是上升的翅膀。
二月怎么會有雨水告急?她內(nèi)心裝滿粉色欲望,從開花那—刻就預(yù)知沒有好天氣,但她我行我素,她要得太多,她要遠方的干柴,也要近處的篝火。你的芳草她要,你的沼澤她也要,風(fēng)暴阻擋不了粉色的小愛人。
她要你的嘴唇,要你的長臂,要你心中的泉水。甚至那些被雨水壓著的河床,她都要,她要得太遼闊。你閑置的每一處毛孔,她都要,她拐過九道彎去尋找,試探過翻越你夜晚的墻頭。
在產(chǎn)下一粒悲情的露珠之后,她與一個執(zhí)火的靈魂,擦肩而過。
我從不抄襲玫瑰的花語和手勢。你為我預(yù)約了萬畝荒山,你是帝王,有遼闊的空城供我走失。你說秋風(fēng)吹來時,“滿城盡帶黃金甲”——我為你表演著抽象的美和孤絕的弧線。在大地的舞臺上,我列席了人與蟲的明爭暗斗。
百花殘,我不會笑傲紅塵,也無所謂妖嬈。我愿意在秋雨中自刎,為你瘦出原始的峭壁和峰巒,與你交換人間的山山水水……
向日葵在秋風(fēng)中沒有了方向感,我想在故鄉(xiāng)復(fù)原你的長天,如果水位一降再降,那么,我就在淚水中反芻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