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臘梅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來不去…… ”這是世間最美的情郎倉央嘉措站在雪域之巔吟誦的愛情詩歌。這個來自清朝的多情詩人感動了無數(shù)人。我曾想，唐朝也是一個詩歌的王朝，要是在唐朝選出一個“情圣”詩人，該選誰呢？我想，一定要選杜甫。

葉燮在《原詩》中指出：“千古詩人推杜甫，其詩隨所遇之人、之境、之事、之物，無處不發(fā)， 其思君王、憂禍亂、悲時日、念友朋、吊古人、懷遠道， 凡歡愉、幽愁、離合、今昔之感，一一觸類而起，因遇得題，因題達情，因情賦句，皆因杜甫有其胸襟以為基?！?此話，強調(diào)了杜甫詩歌情感的豐富廣博，同時，更著意表現(xiàn)出了杜詩情感的真摯深沉。因而梁啟超先生說：“中國文學(xué)界篤情圣手，沒有人比得上杜甫，所以我叫他做情圣。” 本文將從梁啟超先生的這個結(jié)論出發(fā)，從杜甫的詩歌本身入手，一步步走近“情圣”杜甫。

一、杜甫詩歌情韻的豐富與真摯

人們說：“凡有井水之處皆可歌柳詞”。杜甫一生58年，寫了1400多首詩，幾乎所有時間都與詩為伴，大自然的萬物蒼生皆可詩意的出現(xiàn)在杜甫的筆下，可以說：杜甫所及之處盡是詩情！筆者由此做了如下分析：

1.憂國憂民

“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詠懷五百字》）這就是杜甫：一個永遠只記得“兼濟天下”的詩人！無論自己處于何種境遇，都俯身向大地，滿眼看到的只有國家的衰亡，人民的苦難。“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埃ā洞和罚懗隽藝紲S陷，城池殘破，雜草遍地，林木蒼蒼的黍離之悲；“三男鄴城戍，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zhàn)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唯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保ā妒纠簟罚┻@是多么的哀切動人。全詩具體而深刻地展現(xiàn)了在戰(zhàn)火硝煙中難以生存的百姓的凄苦。聞一多先生曾評價杜甫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大詩人，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yán)，最瑰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 唐朝有不計其數(shù)的詩人，只有杜甫在經(jīng)歷唐王朝由盛轉(zhuǎn)衰的歷史巨變時，一直堅定地站在人民一邊，記錄著時代的苦難，為百姓的疾苦吶喊。

2.珍視家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倍鸥εc妻子琴瑟和鳴，相濡以沫近30年。“老妻”一詞，頻頻出現(xiàn)在詩人的筆下，比如：“老妻寄異縣，十口隔風(fēng)雪”（《詠懷五百字》）；最讓人感動的是那首著名的 《月夜》，詩人以月傳情，思念家中妻子的深情厚誼。中國古代的男子，寫自己對愛戀對象的情感往往至情至深，可是如杜甫這般寫對妻子的感情能如是真摯深情的實在難能可貴。

3.重視友人

杜甫曾與李白志同道合，喝酒吟詩。杜甫一生為李白寫過15首之多的詩歌，首首深情，直到老年貧病交加時，依舊為有李白這樣的摯友而深深感懷。他曾有詩云：“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春日憶李白》），高度贊美李白詩歌的成就無人能及；尤其，當(dāng)李白身陷政治風(fēng)波被貶流放時，杜甫依舊不離不棄地掛念著友人的安危且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二人的這段友情，是唐詩史上乃至中國詩歌史上最美地相遇！

4.關(guān)愛眾生

作為情圣的杜甫，是一個萬物蒼生總關(guān)情的踐行者。

二、杜甫詩歌情韻的深沉與崇高

杜甫人生的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經(jīng)歷動蕩不安與戰(zhàn)火硝煙。長達七年的安史之亂讓大唐王朝極速轉(zhuǎn)衰，也讓杜甫開始著力去書寫掙扎于戰(zhàn)火之中的百姓的艱難時世。一幕幕的慘象，刺痛著詩人的眼，攪碎了詩人的心。他把對國家前途的擔(dān)憂與對人民的深切同情都寫進了那一句句錐心刺骨的詩句里。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權(quán)貴酒肉已臭，百姓凍死餓死，詩人感到了嚴(yán)重的貧富差距與深刻的社會危機；因而，他要站出來，用他柔弱的肩膀去承擔(dān)救國救民的重任：“濟時敢愛死，寂寞壯心驚”（《歲暮》），他吶喊著要為國為民而獻身，可詩人是悲情的，統(tǒng)治者看不到他滿腔的熱血，因而他只能黯然神傷：“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但是，杜甫并未就此袖手旁觀，他永遠記得的只有憂國憂民與兼濟天下：“向來憂國淚，寂寞灑衣巾。”（《謁先王廟》）他總是將個人情感與國家情感合二為一，他的所有喜怒哀樂都因國家和人民而起。因而他會在聽到戰(zhàn)爭勝利的喜訊時，像個孩子一樣的歡呼狂笑：“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杜甫的愛國，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他用了一輩子的時間踐行著他對大唐王朝深深的眷戀。

杜甫的偉大，還在于他總能站在人類靈魂與良知的高度去推己及人。自我境況的艱難從不會成為杜甫詩歌的主題，他期待的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的美好圖景，哪怕是“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他也心甘情愿！杜甫胸懷的寬廣與博大，人格的崇高與偉大不是常人可與比擬的。他是圣人，是“情圣”，更是受盡千刀萬剮后的善念佛陀。別林斯基說：“任何偉大詩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的痛苦和幸福的根子深深地扎 進了社會和歷史的土壤里，因為他是社會、時代、人類器官的代表?！憋@然，杜甫的偉大不僅在于他是人民的代言人，更在于他推己及人，悲憫蒼生的博大情懷和奉獻精神。古今中外，越是在國家危難的時候，人就越是自私，越是追求個人利益?？墒牵呐略谔仆醭钗ｋy時候，杜甫依舊用自己的整個生命在為國家、為人民哭泣吶喊，并且將這份情感用整個生命軌跡來踐行。這是一種屈原式的為國為民赴湯蹈火、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情懷，這才是“情圣”杜甫高出一般詩人的偉大與獨特之處，令人肅然起敬！

三、杜甫：歌唱天地萬物的“最美歌者”

杜甫的情感豐富而真摯，深沉而崇高。因此，他的詩才能穿越千年，光耀史冊，定格于我們的心中。雖然他身處戰(zhàn)亂頻仍的時代，他身世漂泊不定，他心境怵惕不安，但他的詩情從未沉淪。可以說，杜甫是一個“詩圣”兼“情圣”存在；是一個將心系在故園的流浪者；是一個渴望戎馬關(guān)山的勇士；是一個追求“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才志之士；是一個寫實時代與歷史的“人文畫家”；更是唐詩史上歌唱天地萬物的“最美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