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桐

人到中年，他不再均衡

左半身失去知覺，像頭顱頂著光滑

雙角的小公牛，變得暴怒

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吐著自己無力的舌頭。緩慢地張嘴

低頭、嘟囔、搖擺，急眼時

罵出半句臟話

坐沙發(fā)上，不愿起身

右手掐著左手，仿佛一堆棉絮在鐵里掙扎

這不妨礙他盯一個地方出神

嘆息，也不比小公牛喘息得更重

那么倔強(qiáng)、張狂的一個人

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右腳踩左腳

慢慢，練習(xí)走路

[因 果]

獲悉姑母在延吉撞人賠款的消息

我竟然，找不到任何

可以寬慰的借口

姑母曾為了傳銷，發(fā)展下線

拖累了多少

打折骨頭連著筋的親人

為了湊錢，七十歲的父親

賣掉祖屋。伯父賣掉了早早準(zhǔn)備好的壽材

姑母仍在索取，編織精心的謊言

高于血液之上的人

收不住腳步。姑母一邊在外搭建宮殿

一邊埋怨這些親戚

……一座金字塔終于倒塌。誰也說不出

它的高度——因果、償還。以及

還沒來得及，抽走的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