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洪婧
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文化館,黑龍江大慶 163000
唐代處于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是一個欣欣向榮的、開放的時代,舞蹈活動突出地表現(xiàn)了這種社會風貌。無論是中原漢族的傳統(tǒng)樂舞,還是西域、北方、東方、南方各地各族傳人的樂舞,都在中原流傳,并受到人們的歡迎。有的舞蹈曾風靡一時,人們競相傳習。在長期的流傳中,又不斷按照中原人民的審美要求及欣賞習慣加以改編、創(chuàng)作。許多杰出的樂舞藝人,大量吸收各民族樂舞因素,創(chuàng)作了大批新型的唐代舞蹈,在當時的世界上享有盛譽,對鄰近一些地區(qū)樂舞的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關(guān)于各種技藝精湛的表演性舞蹈及宮廷燕樂(宴樂)舞蹈,當在下面論述。這里,重點闡述當時社會上一般的、普遍的舞蹈活動情況。
隋朝初年,國家統(tǒng)一,出現(xiàn)了人們渴望已久的安定局面。元宵之夜,人們都盛裝打扮,紛紛涌向街頭。街頭燈火輝煌,樂聲震天,有人戴著獸面,有人男扮女裝,倡優(yōu)雜技、角抵百戲雜陳,人群車馬擁塞道路,熱鬧至極。這群眾歡騰的場面,引起了朝臣柳或的不滿,他上書隋文帝,要求禁止。從這道被保存下來的奏文中,可見當時群眾歌舞游樂表演活動的盛大熱烈。
隋煬帝即位以后,每年在正月十五這一天,調(diào)集四方散樂百戲到東都洛陽表演,節(jié)目都是地地道道的傳統(tǒng)民間藝術(shù),如走索(踩繩)、頂竿(戴竿)、舉重(弄石臼、大甕器、車輪扛鼎等)、幻術(shù)等;還有大鯨魚倏忽之間變成八、九丈長的龍,躍踴而出,叫做“黃龍變”,這大概是一種古老的龍舞。戲場延綿八里,表演者多至三萬,道路兩旁是百官觀看表演的棚座。那情景很像后世的“走會”一樣,一面游行,一面表演。
隋人薛道衡描寫戲場表演的詩篇,極為細致生動:那里有模擬鳥獸的舞蹈,“百獸舞”“五禽戲”,有舞劍弄丸,有羌笛演奏,有龜茲胡舞,展現(xiàn)了中原漢族傳統(tǒng)百戲與南北朝時代傳入中原的少數(shù)民族樂舞混雜在一起串演的情景。
如此龐大的表演隊伍,說明專業(yè)、半專業(yè)或業(yè)余的各種民間藝人人數(shù)眾多。如此豐富的節(jié)目、各族樂舞百戲雜陳,更證實在隋朝統(tǒng)一的局面下,風格不同的各族民間樂舞百戲共同匯集中原的歷史事實。這種滲透在群眾節(jié)日娛樂活動中、在民間藝術(shù)根基上的匯集,深刻地影響了隋唐特別是唐代舞蹈的發(fā)展。
《踏歌》這種具有悠久歷史的、中國式的“交誼”舞,原是社會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它在我國廣大漢族地區(qū)的逐漸消失,是在封建禮教和民族歧視嚴酷地束縛人們思想行為的元、明、清時代。
唐代,盛行漢族傳統(tǒng)風俗歌舞《踏歌》的同時,也曾在一段時間中盛行西域風俗“潑寒胡戲”。史載:這種風俗早在公元579 年北周宣帝時已傳入中原,唐武則天時代(690—704 年)逐漸興起;至中宗時,由于皇帝本人對這種風俗的喜好,曾盛行過相當一段時間。到玄宗執(zhí)政的時候,由于朝臣的反對,累次上奏請禁“潑寒胡戲”,而玄宗本人對此也不感興趣,于是,在公元713 年10 月7 日下令禁止,無論中原漢人或西域胡人,均不得舉行這種活動。當時,“潑寒胡戲”能夠禁斷,不僅是皇帝禁令的作用,更重要的是這種風俗不符合中原民情,與中原的風俗習慣有較大差距?!皾姾鷳颉钡娘L俗雖然被禁止了,但在這一民俗活動中流行的曲子《蘇莫遮》、舞蹈《渾脫》卻以另外多種方式得以流傳。如《蘇莫遮》,顯然是音譯曲名,傳入中原后,《蘇莫遮》已成為一種詞調(diào)名,許多詩人依曲填詞。張說盛贊“潑寒胡戲”的詩《蘇莫遮》,既是一首描繪人們相互潑水、歌舞、游戲的詩,也是一首歌曲的唱詞。當時,還流行幾種不同調(diào)式的《蘇莫遮》曲子,天寶十三載(754年),太樂署曾奉命改“沙陀調(diào)”《蘇莫遮》為《萬宇清》、“金風調(diào)”《蘇莫遮》改為《感皇恩》、“水調(diào)”仍用原名《蘇莫遮歡心樂蟬曲》。由此可見,在玄宗下令禁斷“潑寒胡戲”四十一年以后,《蘇莫遮》樂曲仍相當流行。
《渾脫舞》的發(fā)展演變更加豐富多樣。晚唐成書的《樂府雜錄》所載“鼓架部”中有《羊頭渾脫》名目,與《代面》《缽頭》《踏謠娘》等歌舞戲并列。從《羊頭渾脫》名稱看,這可能是戴著羊頭表演的擬獸歌舞,也可能還帶有一點情節(jié)。另外,唐代大曲中,還有個《醉渾脫》的名目,看來,這是以《渾脫》的樂舞素材為基礎(chǔ)編創(chuàng)的大型多段體的樂舞套曲《醉渾脫》大曲。直至宋代,宮廷隊舞“小兒隊”中還有《玉兔渾脫》隊。
“潑寒胡戲”風俗,原出自海西(即大秦,古東羅馬帝國)。沿絲綢之路,傳到龜茲、康國、高昌以至中原,舉行時間不盡相同,龜茲在夏暑七月,其余各地均在冬春寒時舉行。龜茲本歌舞之鄉(xiāng),此俗更具特色:人們戴著獸類或神鬼面具,以泥水灑潑,或用繩索鉤捉行人,以為笑樂。庫車出土的唐代舍利子盒上,繪有一群奏樂舞蹈的人物形象:人們穿著常服,舞者都戴著面具,相互牽手連巾,跳躍歡舞;還有一個頭戴假面、裝有尾飾的舞者,似正以急速的旋轉(zhuǎn)動作起舞,衣襟飛揚,栩栩如生;旁有擊掌助威的兒童;樂人中有的擊鼓,有的吹排簫、號角,還有彈奏箜篌等樂器的人。這是一幅寫生畫,極有可能是上述風俗歌舞場面的真實記錄。
從“潑寒胡戲”的傳入、盛行到被禁止的過程,可以看出:一個地區(qū)、一個民族吸收另一地區(qū)、另一民族的風俗習慣、音樂舞蹈時,是有所選擇的。唐代,中原群眾歌舞娛樂慶祝節(jié)日的活動比較興盛,邊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群眾自娛歌舞則更為普遍。正如現(xiàn)今所見,歌舞是少數(shù)民族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僅從一些零星的、極不完善的史料記載中就可窺見這種情況:唐人劉恂所撰《嶺表錄異》載廣南風俗,人們在舂米勞動時有節(jié)奏地以杵敲擊槽舷,聲聞數(shù)里十分動聽。它與今高山族、佤族的《杵舞》和壯族的扁擔舞,均有相同的特點。流求(隋唐時稱今臺灣為流求)土著民族風俗,“一唱眾和,扶女子上膊,搖手而舞”,這大概就是古老的托舉舞姿。
附國(今四川西部及西藏昌都地區(qū))人好歌舞,人死,其子孫則“帶甲舞劍”以示殺鬼,這應(yīng)是一種“跳喪舞”。東謝蠻,唐代分布在今貴州東北,集宴時,有擊銅鼓、吹大角,歌舞取樂的風俗。磨蠻,唐代分布在今云南等地,“俗好飲酒歌舞”。室韋,是唐代分布在黑龍江、嫩江流域的少數(shù)民族,結(jié)婚迎親,都伴以歌舞。龜茲、于闐、高昌等,更是歷史上著名的歌舞之鄉(xiāng)。至今這些地區(qū)的少數(shù)民族仍然是以能歌善舞著稱。
綜上所述;隋唐時代各民族群眾自娛性歌舞的普遍興盛,從一個方面反映了隋唐特別是唐代舞蹈活動的廣度和深度。這正是舞蹈得以高度發(fā)展的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