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華

【摘要】老子《道德經》所闡發(fā)的國際關系思想為弘揚和平與和諧的國際關系倫理思想提供了深刻的啟示，為當今世界大道之國提供了道德準則。其蘊涵的和諧思想對于人類社會跳出沖突與戰(zhàn)爭的窠臼，走向和平發(fā)展的光明大道具有極為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關鍵詞】老子 《道德經》 大道之國 【中圖分類號】G02 【文獻標識碼】A

老子（即李耳）是兩千多年前中國古代先秦春秋時期的思想家，他的著作——《道德經》（又稱《道德真經》《老子》），作為中國古典哲學中的經典流傳至今?！兜赖陆洝凡┐缶?，不僅揭示了宇宙的起源，而且闡釋了天道、地道和人道。《道德經》闡明的關于國家之間關系的思想可以啟發(fā)我們建構當今世界大道之國的道德準則。

什么是大道之國？這里所說的大道之國不是指國土面積大、人口眾多、綜合實力強大的國家，而是指掌握了大道的國家，即掌握了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且具有較高道德水準的國家。事實上，世界上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都可以努力爭取成為大道之國。那么，大道之國的道德準則是什么？筆者從《道德經》中得到了啟示。比如，《道德經》所闡釋的“上善若水”“道法自然”“不以兵強天下”等，這些都可以成為大道之國的道德準則。

“道法自然”：和諧共存

《道德經》倡導人們遵守“道”。老子所說的“道”，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客觀規(guī)律?！疤斓馈奔从钪嬷?guī)律，“地道”即地球自然之規(guī)律，“人道”即人類社會之規(guī)律。老子強調“天”“地”“人”三者和諧統(tǒng)一，就是倡導人們按照宇宙規(guī)律、自然規(guī)律和社會規(guī)律做事，實現(xiàn)人與自然和諧、人與社會和諧、人與人和諧。正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說：“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币馑际钦f，復歸于生命就叫自然，認識了規(guī)律就叫聰明。如果做了不認識規(guī)律的輕妄舉止，就會有“兇”的結果。認識規(guī)律才能包容一切，包容一切才能坦然公正，坦然公正才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之道，符合自然之道才能長久。這啟示我們，作為大道之國，要按照客觀規(guī)律做事，順應世界潮流。比如，和平與發(fā)展是當今世界的潮流，大道之國應該捍衛(wèi)世界和平，促進各國發(fā)展，不應損人利己，滋事生非，為了一己私利挑起沖突或戰(zhàn)爭。再比如，保護地球、愛護環(huán)境已經成為當今世界之大事。大道之國應該倡導環(huán)境保護，號召世界各國就氣候和環(huán)境問題開展合作。由此可知，掌握大道的國家，應該是國際社會的楷模，將得到世界各國的贊賞和認可。

“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道德經》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币馑际钦f，最善的人像水一樣。水善于滋潤萬物而不與萬物相爭，停留在眾人都不喜歡的低洼地方，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善于選擇恰當?shù)牡胤?，心存沉靜而深不可測，與人真誠友愛，說話真誠守信，為政能把國家治理好，處事善于發(fā)揮所長，行動能夠把握時機。

老子用“水”比喻善人的道德準則，而我們可以將其延伸為大道之國的道德準則。即一個掌握了大道的國家應該友善地對待其他國家，善于與其他國家進行合作，絕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傷害他國利益?！疤斓厮阅荛L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贝蟮乐畤诳紤]利益時，應把本國利益與他國利益相結合。由此，大道之國必然能夠吸引世界各國與之交往，成為彼此的朋友和伙伴。

“大邦不過欲兼畜人，小邦不過欲入事人”：大小國家互相謙讓

《道德經》曰：“故大邦以下小邦，則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則取大邦。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邦不過欲兼畜人，小邦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所欲，大者宜為下?！币馑际钦f，大國對小國謙下忍讓，就可以取得小國的信任和依賴；小國對大國謙下忍讓，就可以見容于大國。所以，或者大國以謙下取得小國的依賴，或者小國以謙下見容于大國。大國不要過分統(tǒng)治小國，小國不要過分奉承大國。要想大國和小國都達到各自的愿望，大國尤其應該謙下忍讓。這段話闡明了國家的相處之道，即國家不論大小都應該互相尊重、平等相待。實力強大的國家尤其要尊重小國，以消除小國的恐懼感和不安全感。

《道德經》所蘊含的思想與西方進攻性現(xiàn)實主義強調的“屁股決定腦袋”，有多大實力就追求多大的利益之觀點完全不同，老子倡導的是一種國家之間相互平等和尊重的思想。老子對自高自大、自以為是、稱王稱霸的行為進行了批判，并用形象的比喻說明其危害?！兜赖陆洝吩唬捌笳卟涣?，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由此可知，作為一個執(zhí)大道的國家，不管其多么強大，都應當謙虛謹慎、戒驕戒躁，與其他國家和平共處。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不靠兵力逞強天下

《道德經》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后，必有兇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意思是說，依照“道”管理國家的人，不靠兵力逞強天下。窮兵黷武這種事必然會得到報應。軍隊打過仗的地方，必然荊棘滿地、滿目瘡痍。大戰(zhàn)之后，必然會出現(xiàn)荒年。善于用兵的人，只要達到了目的即可，并不以兵力強大而逞強好斗。由此可知，窮兵黷武不合于“道”，不合于“道”就會滅亡。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zhí)也。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是以圣人無為，故無敗，故無失。夫物或行或隨；或覷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币馑际钦f，用強制的辦法治理天下是不能夠達到目的的。天下的人民是神圣的，不能夠違背他們的意愿和本性而加以強力統(tǒng)治，否則一定會失敗。若強力把持天下，就一定會失去天下。圣人不妄為，所以不會失??；不把持，所以不會被拋棄。因此，圣人要除去那種極端的、奢侈的、過度的措施以及法度。

在老子眼里，掌握大道的國家應該是“圣人”領導的國家，“圣人”就是具有先人后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高尚品德之人?！笆ト恕鳖I導的國家應當是和平的、祥和的、永遠不稱霸的。老子反對侵略戰(zhàn)爭，反對用武力征服天下。他告誡我們，國家強兵只是為了自衛(wèi)，而不是通過炫耀武力來獲取利益，更不能通過戰(zhàn)爭來掠奪他國財富。

綜觀歷史，可以看到，那些靠戰(zhàn)爭起家妄圖稱霸世界的國家都只能得逞一時，曇花一現(xiàn)。無論是近代歷史時期的拿破侖帝國，還是二戰(zhàn)期間的希特勒帝國、日本法西斯軍國主義，無一例外。

當今世界，資本主義世界體系依然存在，弱肉強食、叢林法則、冷戰(zhàn)思維、斗爭哲學在一些政治領導人和精英腦中猶存。老子《道德經》所闡發(fā)的國際關系思想為弘揚和平與和諧的國際關系倫理，為當今世界大道之國道德準則的建構提供了深刻的啟示。老子的和諧思想對于人類社會跳出沖突與戰(zhàn)爭的窠臼，走向和平發(fā)展的光明大道指明了方向，具有極為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值得我們不斷學習與借鑒。

（作者為清華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教授，中歐關系研究中心主任）

【注：本文系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振興基金項目“和諧思想與中國外交”（項目編號：2014WKHQ016）階段成果】

【參考文獻】

①[魏]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