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滔
歷史上城市空間形態(tài)的研究更多關注于城市的視覺形態(tài)。這不僅指地圖和平面的幾何規(guī)則,也指建筑形體方面的美學。20世紀50年代康恩澤(Conzen)開始從街道和地塊的角度研究城鎮(zhèn)的地理結構和演變規(guī)律,開啟了人本化的城鎮(zhèn)幾何規(guī)律探索。之后,不同研究方法應用到建筑和城市空間形態(tài)之中,特別是劍橋大學的研究,關注空間幾何形態(tài)對于使用價值的影響,例如街坊塊的長寬高對土地利用價值的影響程度。在這些研究之中,設計本身如何以幾何形態(tài)的方式去影響人的生活方式 、城市功能運行以及價值實現(xiàn),逐步成為了研究重點之一。這大體分為4個研究角度:一是人文地理和歷史演變的角度,如延續(xù)康恩澤(Conzen)方法論,以伯明翰的懷特漢德(Whitehand)城市形態(tài)學派為代表;二是城市原型和結構的角度,以卡尼基亞(Caniggia)或羅西(Rossi)為代表的意大利學派;三是面向未來創(chuàng)新的烏托邦角度,以霍華德、柯布西耶、賴特、福斯特、扎哈等不同時代的知名建筑師為代表,他們也許缺乏嚴謹?shù)倪壿嬔堇[,然而不斷地推出了各種新的概念,影響著真實城市形態(tài)的建設實踐;四是人類認知與行為學的角度,以亞歷山大(Alexander)的《模式語言》和希利爾(Hillier)的《空間的社會邏輯》為代表,試圖從數(shù)學實證的角度去總結符合人類認知建成環(huán)境的幾何形態(tài)規(guī)律,探索適合人類居住的形態(tài)模式,并借用組合學和機器迭代的原理去衍生新的模式。在復雜科學的啟發(fā)下,上述4種模式都借助計算科學的發(fā)展,采用自組織方式去模擬真實的未來城市運行模式,人的感知、認知、行為、需求等成為建構這種自下而上的涌現(xiàn)機制的基本要素。
在這種國際空間形態(tài)發(fā)展的大背景下,《國家新型城鎮(zhèn)化規(guī)劃(2014—2020年)》提出“走出一條以人為本、四化同步、優(yōu)化布局、生態(tài)文明、文化傳承的中國特色新型城鎮(zhèn)化道路”。其中的核心包括兩點:①以人的城鎮(zhèn)化來合理引導人口和產業(yè)的分布;②優(yōu)化城市空間結構,提高空間利用效率。這不僅闡釋了新型城鎮(zhèn)化的重要轉型,從以物質為主體的城鎮(zhèn)化轉向了以人為本的城鎮(zhèn)化,而且揭示了現(xiàn)有的城市空間結構需要進一步優(yōu)化,提檔升級。與之同時,最近中央相關領導及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相關領導也指出,需要加強城市設計和完善決策評估機制,提高城市建筑整體品質,避免粗制濫造的奇奇怪怪建筑。這涉及中微觀層面上城市本身的建造、項目落地、城市體驗等具體事宜。從城市規(guī)劃和設計的理論角度而言,我們需要進一步研究社會經濟活動、城市空間結構以及城市空間品質之間的互動關系。大體而言,這包括3方面的內容:①社會經濟活動的空間分布規(guī)律和特征,即空間屬性方面;②城市空間自身建設的規(guī)律和特征,即空間本體方面;③上述兩個方面之間的聯(lián)系或影響。這些理論性研究課題將有利于我們在規(guī)劃實踐中優(yōu)化區(qū)域規(guī)劃、城市總體規(guī)劃、控制性詳細規(guī)劃、土地出讓審批、項目落地之間的銜接,輔助規(guī)劃設計實施決策,使得城市或具體建設項目的經濟、環(huán)境、社會效益最大化。
從歐洲的經驗來看,不管是南歐偏物質形態(tài)設計的規(guī)劃,還是德國和法國偏社會經濟管控型的規(guī)劃,抑或英國偏協(xié)商型的規(guī)劃,對于空間都較為重視,廣義上的空間規(guī)劃(Spatial Planning)是歐洲各國的共識。歐盟的規(guī)劃條約中,空間規(guī)劃被認為是“經濟、社會、文化以及生態(tài)政策的地理空間表達……一門理性的學科、一種管理技術以及一項跨學科的綜合性政策,并根據總體戰(zhàn)略,形成空間上的物質性結構”[1]。雖然歐洲各國對此有不同的解釋,然而其普遍共識是:空間規(guī)劃關注空間和場所,而空間政策包括任何影響空間區(qū)位和用地決策、社會經濟活動分布的政策[2]。這種規(guī)劃不僅強調協(xié)調、參與、動態(tài)管理,而且注重從社區(qū)、城市到區(qū)域、國家、洲際的尺度互動[3]。因此,對于人的城鎮(zhèn)化和物的城鎮(zhèn)化之間互動的研究,以空間為出發(fā)點,綜合性地研究社會、經濟、環(huán)境等空間屬性、以及相關的空間結構,應該是一個方向。
本文基于空間句法理論和方法,以實證案例為主,從各個尺度上重點研究空間形態(tài)結構對于社會經濟活動的空間分布的影響,并提出創(chuàng)造性的空間營造需要基于人的行為與空間形態(tài)之后的互動規(guī)律,這將會形成一種城市設計方法,橋接人與物這兩種實體的城鎮(zhèn)化。
空間句法理論和方法源于對二戰(zhàn)之后物質形態(tài)規(guī)劃失效的思考。當時,西方大規(guī)模的社會住宅建設導致了嚴重的社會問題,這引發(fā)了各界人士懷疑大規(guī)模社會住宅建設的基本出發(fā)點,即好的城市物質環(huán)境能夠解決不良的社會問題[4。在很大程度上,這也說明了社會問題不能簡單地依靠改善城市物質形象或環(huán)境來解決,于是很多規(guī)劃和設計專業(yè)人士轉向對社會經濟本身的研究。不嚴謹?shù)卣f,這是當時西方發(fā)達國家從物的城鎮(zhèn)化向人的城鎮(zhèn)化的轉型。
然而,仍有部分西方學者依舊執(zhí)著于探索人和物質環(huán)境之間的關系。因為從常識來看,物質環(huán)境的確對人有影響,而人們也在改造物質環(huán)境。空間句法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比爾·希利爾(Bill Hillier)教授就是其中一員。他認為不是物質實體形象影響日常社會經濟文化活動,而是人們運用物質空間的營造方式去組織社會經濟文化活動。這形成了空間句法最基本的理論出發(fā)點,即空間不是人們活動的背景,而是人們活動的本質。他認為,人們創(chuàng)造、改造、使用空間的歷時性過程之中,體現(xiàn)了空間本身的構成規(guī)律或特征;而空間本身的建造方式又折射出某時某地的社會經濟文化的規(guī)律或特征。也就是說,物質形態(tài)和功能并不是直接相互作用的,而是通過空間這個媒介,才能發(fā)生作用[5](Hillier, 1996)。因此,空間句法在理論源頭上,強調空間本身的重要性,重點關注兩個基本問題:①物質空間是否影響日常社會經濟文化運作?②社會經濟文化的行為是用通過物質空間布局來實現(xiàn)?
基于此理論假設,空間句法認為城市是自組織系統(tǒng),源于形態(tài)、認知、社會3個方面,它們之間相互影響[5-7]。首先,城市空間形態(tài)不是無限制的空間組合的產物,而是在符合自然地理環(huán)境、經濟規(guī)律、社會文化等前提條件下,經由一定時間,按照幾何基本構成原理,而逐步形成且不斷演變[8]。其次,城市空間形態(tài)雖然是以整體的方式體現(xiàn)出來,然而它是由個體建造而成,其中很多決策也是由個體做出;人作為個體單元,對于空間的認知將會影響空間形態(tài)本身的營造和演變,反之亦然;于是,這將會形成個體認知與集體形態(tài)之間的互動作用,包括個體自下而上和集體自上而下的過程[9]。最后,城市空間形態(tài)與社會經濟活動之間的相互影響具備社會屬性,反映了城市形成的原始動力,即人們面對面聚集、交流、交易的渴望,或者說城市社會集體的需求;因此,空間形態(tài)與社會經濟往往具備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相互關系,而內在的機制則基于空間架構或關聯(lián)的社會行為,其中既包括作為生物人所具備的普遍性,也涵括不同文化社會所具有的獨特性。
在這樣的理論框架下,空間句法進一步提出了城市空間結構影響交通出行的理論,認為城市空間的拓撲距離影響較長距離的出行,而城市空間的實際距離則影響較短距離的出行;此外,空間結構與交通出行之間的關系將會影響到城市用地的空間分布,后者將會反饋,又影響交通組織和空間結構更新或營造[10-12]。與之同時,空間句法發(fā)現(xiàn)活躍的城市中心既具備良好的局部空間結構,又占據整個城市中較好的區(qū)段;城市中的社會經濟活動受到不同尺度的空間結構影響,體現(xiàn)為復雜而動態(tài)的空間分布模式[5]。因此,城市空間形態(tài)本身將會折射出營造這些空間形態(tài)的社會、經濟和自然因素。例如,圖1顯示了京津地區(qū)和云貴地區(qū),它們的空間結構顯然不同,與不同的地形地貌和經濟發(fā)展水平等都密切相關。
與此同時,空間句法研究的方法不是簡單的“分析—歸納”,而是基于對城市空間現(xiàn)象和社會經濟活動的分析,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假設,對此進行檢驗,然后優(yōu)化或否定假設,循環(huán)往復。在這個過程中,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假設或研究問題,才是最為關鍵,這是推動整個研究的發(fā)動機。
圖1 / Figure 1北京-天津地區(qū)(左)與云貴地區(qū)(右)的空間結構Beijing & Tianjin Areas (Left) and Yunnan & Guizhou Provinces (Right)
圖2 / Figure 2英格蘭東南部的區(qū)域分析(左)與放大后的倫敦街道層面的空間建構(右)Regional Analysis of Southeast District of England (Left)and Zoomed-in Spatial Con fi guration of London Streets
基于空間句法的理論和方法,城市設計實踐關注空間形態(tài)和社會經濟模式之間的互動,跨越不同尺度,發(fā)掘空間使用、更新、營造的潛力,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新的方案,解決城市空間整體品質和活力的問題??臻g營造包括觀測(采集數(shù)據)、體檢(找出問題)、預測(分析問題)、創(chuàng)新(解決問題)、評估(決策優(yōu)化)五大步驟;其中以實證為主體的研究性工作是空間創(chuàng)造的基礎之一,也是空間評估決策的依據之一。
在此過程之中,識別到空間形態(tài)和社會經濟模式之間的關系,在相關程度較高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從空間結構和空間分布的角度,去預測社會經濟活動對空間形態(tài)的影響,或反之,提出可以通過空間營造或空間管控來實現(xiàn)的新方案;或在相關程度較低的情況下,探討空間結構和社會經濟模式的差異性,識別出那些“非空間的因素”(如開發(fā)規(guī)模等)對于社會經濟模式的影響,進而通過優(yōu)化空間結構去促進因勢利導,降低開發(fā)或管理的成本。
此外,本文認為基于空間句法的空間營造是一種城市設計,在于這種方法認為空間形態(tài)的變化是社會經濟活動物化的手段,并試圖把社會經濟層面的規(guī)劃與物質形態(tài)的設計聯(lián)系起來。因此,在宏觀的分析過程中,也包含中微觀層面的空間建構。例如,在英格蘭東南部的區(qū)域分析之中(圖2),放大空間模型,就可以發(fā)現(xiàn)該空間模式是建立在詳細的街道尺度之中,那么區(qū)域規(guī)劃分析的結果可反饋到街道層面上,直接用于設計,促進了規(guī)劃與設計之間的銜接。
表1 / Table 1中國大陸(除海南省)、美國、歐洲的空間效率均值和最大值The Average and Maximum of Spatial Efficiency of The Mainland of China(Except Hainan Province), USA and Europe
圖3 / Figure 3北京、曼哈頓、雅典的“方格網”的空間效率Spatial Ef fi ciency of The Grids of Beijing, Manhattan and Athens
在洲際或國家的超大尺度上,可以發(fā)現(xiàn)空間結構對于社會經濟的空間分布模式有一定的影響。正如“美國2050年區(qū)域規(guī)劃”中提到,除了傳統(tǒng)的人口、就業(yè)、預期人口和就業(yè)增長率等因素,未來的區(qū)域研究方向是將交通網絡和流量整合到城市連綿區(qū)/帶(MegaRegions)的識別之中。在我國大陸(除了海南島)、美國、歐洲的層面上,定量地分析空間之間的聯(lián)系,即每個空間“流動到”或連接到其他空間的效率,可簡稱為“空間效率”或“空間流”;分析也可在不同半徑尺度下展開,如50km、300km、1,500km和3,000km,分別大致代表市域、城鎮(zhèn)群、國家、洲際尺度。
如表1所示,在各種尺度上,歐洲具有最高的空間效率均值;而在市域、城鎮(zhèn)群和國家尺度上,它又具有最低的最大值。這說明,歐洲的空間開發(fā)效率分布較為均勻,這與3個因素有關:①歐洲是由較為發(fā)達的中小國家組成的;②歐洲各國的城鎮(zhèn)緊湊度較高;③缺少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如沙漠等。在各種尺度上,美國具有最高的空間效率最大值;而在國家、洲際尺度上,它的均值最低;且在市域和城鎮(zhèn)群尺度上,其均值也處于中間。這說明了美國的空間開發(fā)效率分布很不均勻,也許與兩個因素有關:①美國內陸與沿海的自然環(huán)境差別較大;②美國較多城鎮(zhèn)的蔓延現(xiàn)象較為嚴重,城鎮(zhèn)空間較為破碎,而某些城鎮(zhèn)又高度城鎮(zhèn)化。在各種尺度上,我國大陸的空間效率都不高;在市域、城鎮(zhèn)群和國家尺度上,最大值處于中間水平;而在市域、城鎮(zhèn)群尺度上,均值最低;在國家和洲際尺度上,均值處于中間水平。這說明我國開發(fā)空間效率還有待提高,可能與兩個因素有關:①我國東西部差別較大,西部較多地方氣候惡劣,不適合城鎮(zhèn)建設;②我國較多城鎮(zhèn)的空間結構被高速路等肢解嚴重,街坊塊偏大,“大院”現(xiàn)象在國際上都較為突出。如果仔細對比一下北京、曼哈頓和雅典(圖3),紅色表示空間效率較高,藍色表示空間效率較低。雖然它們都是“方格網”,然而它們之間的空間效率差異較大,并大致解釋了表1中所體現(xiàn)的現(xiàn)象。曼哈頓是具有最多空間效率的街道;雅典街道的空間效率分布相對均勻;而北京則具有較多空間效率較低的街道。
此外,根據3,000km和50km的空間效率,綜合識別了中國大陸陸上區(qū)域、美國、歐洲的空間結構(圖4—圖7),紅色表示空間效率較高,藍色表示空間效率較低。對于我國大陸而言,空間效率最高的密集區(qū)域是長三角、珠三角以及京津冀城鎮(zhèn)群,其次較為密集的區(qū)域是山東半島、中原(鄭州)城鎮(zhèn)群,再次的包括遼中南、成渝等城鎮(zhèn)群(圖5)。對比根據人口密度和人均GDP分析,可發(fā)現(xiàn)空間效率模式與基于人口和經濟分析的模式有很大程度的一致性。這說明了“空間流”對于人口流動和產業(yè)聚集對于美國有一定的影響作用,反之亦然。對于美國,空間效率最高的密集區(qū)域是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和五大湖區(qū)城鎮(zhèn)群;美國西海岸的城鎮(zhèn)群也呈現(xiàn)暖色調的色彩。這種空間效率的分布模式與基于總部經濟就業(yè)的中心模式有密切的關系,也說明了空間結構與經濟發(fā)展之間的互動聯(lián)系。對于歐洲,空間效率最高的密集區(qū)域對應于“漢堡—布魯塞爾—阿姆斯特丹—巴黎—倫敦”這個傳統(tǒng)經濟帶,與總部經濟就業(yè)中心模式也有一定的吻合度,進一步說明了空間結構對于社會經濟的空間模式有一定的影響。
此外,對比我國城鎮(zhèn)空間結構規(guī)劃圖,可發(fā)現(xiàn)3,000km的空間效率識別出了全國性的空間聯(lián)系軸帶,與規(guī)劃圖的兩橫三縱有一定的聯(lián)系,即識別出陸橋通道、沿長江通道兩條橫軸,沿海、京哈京廣、包昆通道三條縱軸;而50km的空間效率則識別出局部空間的聚集,對應規(guī)劃圖中的城鎮(zhèn)群。
圖4 / Figure 4我國中東部地區(qū)人口密度和人均GDP分析(左)以及空間效率模式(右)The Analysis of GDP per capita and Population Density in the East Central Region of China (Left) and TheSpatial Ef fi ciency Pattern (Right)
圖5 / Figure 5我國城鎮(zhèn)群的空間效率排名The Rank of Spatial Ef fi ciency of City Clusters in China
在城市的大尺度上,也能發(fā)現(xiàn)空間結構對于社會經濟活動的空間模式有較大程度的影響,并可以進一步區(qū)分出不同功能對于空間結構的敏感程度。例如,在北京案例中,可以發(fā)現(xiàn)商業(yè)、公共服務、行政機構、停車場、旅游景點、工業(yè)、餐飲、娛樂、中小學、文化設施、商務辦公、高速服務設施等不同的功能具有不同的空間分布模式,雖然大部分在整體上呈現(xiàn)出從中心向邊緣的擴散模式(圖8)。 進一步分析,可發(fā)現(xiàn)北京的空間結構對于盈利型功能空間分布的確有明顯的影響,同時也對某些公共型的有顯著影響。圖9(左)顯示了各類功能與全局和局部空間構成效率的相關度。餐飲、商業(yè)、行政機構的分布模式同時受到了全局和局部空間構成的較大影響,其中餐飲的聚集更加受到局部空間構成影響,而商業(yè)的聚集則更加受全局空間構成的影響。娛樂、賓館、停車設施、公共服務設施的分布模式則主要受到局部空間構成的影響,意味著這些功能的聚集與局部空間布局更為相關。工業(yè)、ATM、高速服務設施、商務辦公的分布模式則主要受到全局空間構成的影響,這些功能的聚集與城市整體骨架更為相關。然而,全局和局部的空間構成對文化設施、教育科研、旅游景點的分布影響不顯著,特別是對于后兩者。這表示教育科研和旅游景點的聚集更多在于其本身品牌的吸引力等,而非空間結構的影響。
此外,特殊類型的空間系統(tǒng)也會對該系統(tǒng)中的社會經濟模式有一定影響。例如,在北京公交的研究中,北京公交線路網本身的空間結構與斷面公交流量有較高的相關度(0.611)(圖10),即公交線路構成的系統(tǒng)的拓撲結構對于公交流量的空間分配有影響;然而北京街道網的空間結構與斷面公交流量沒有相關性,這說明公交線路在北京城市空間中的分配并不受北京街道網的影響,而是受制于公交線路系統(tǒng)本身這種人為的空間系統(tǒng)。進一步研究表明,公交線路系統(tǒng)的實際距離對于斷面交通流量幾乎沒有影響,證實了在長距離出行中,系統(tǒng)的拓撲結構對于交通流量影響更為主要。
又如,在蘇州案例中,可發(fā)現(xiàn)蘇州的空間結構對于72.2%的車行交通流量有影響(圖11),也就是說,改變蘇州的空間結構,可以改變交通出行的分布。因此,從街道微觀層面上的聯(lián)通性,可以發(fā)掘提升整體城市的出行模式的潛力點。這類似于蝴蝶效應,即通過局部的變化通過整體城市空間網絡的放大和反饋效應,從而改變整個空間網絡的構成模式。這就是基于空間句法的空間營造應用于城市設計的基本原理之一。
基于蘇州這種空間結構與交通出行之間的規(guī)律,進一步探討了如何去緩解蘇州古城壓力,提升蘇州工業(yè)園區(qū)的活力。因此,基于蘇州現(xiàn)狀空間結構的效率分析(圖12左上),可發(fā)現(xiàn)相對于蘇州古城,蘇州工業(yè)園區(qū)活力欠缺的空間原因之一,也許在于園區(qū)南北向的聯(lián)系被湖泊所阻隔。在微觀層面上,尋求有潛力改善園區(qū)南北向聯(lián)系的空間連接,而這些連接往往都不在園區(qū)內部。通過反復假設和檢驗,識別出潛力點(圖12左下和右上),并發(fā)現(xiàn)園區(qū)的空間效率可以較大地提升,并結合目前蘇州中環(huán)的改造。此外,還在長三角和蘇州市域層面上,并結合吳江地區(qū)與上海虹橋機場的聯(lián)系以及蘇州南部機場的設想,多次檢測了南北走廊(南通—蘇州園區(qū)/老城區(qū)—吳江—寧波/杭州)的設想,提出了蘇州南北空間發(fā)展戰(zhàn)略。這體現(xiàn)了從微觀到中觀和宏觀的整體思考方式。
圖6 / Figure 6美國經濟中心(根據總部經濟就業(yè)人口數(shù))(左)以及空間效率模式(右)American Economic Centres in Terms of Employment Population of Headquarter (Left) and Spatial Ef fi ciency Pattern (Right)
圖7 / Figure 7歐洲經濟中心(根據總部經濟就業(yè)人口數(shù))(左)以及空間效率模式(右)European Economic Centres in Terms of Employment Population of Headquarter (Left) and Spatial Ef fi ciency Pattern (Right)
在片區(qū)或社區(qū)尺度上,仍然可發(fā)現(xiàn)空間結構對于社會經濟活動有相當大的影響。例如,在北京王府井案例中(圖13),車行交通與5km的空間結構效率的相關度為0.521;在上海四川北路案例中(圖14),車行交通與整個城市的空間結構效率的相關度高達0.717,而自行車交通與5km的空間結構效率的相關度則為0.541。上述案例說明:在片區(qū)研究范圍內,不同尺度的空間結構影響著不同的出行方式;不同城市的空間結構有不同的影響程度。一般而言,長途出行受到較大尺度的影響,而中短途出行則受到較小尺度的影響。
基于此,通過調整或打造社區(qū)或片區(qū)的內部空間布局或與其周邊地區(qū)的空間聯(lián)系,可比較不同設計方案,優(yōu)化設計效果。例如,在四川北路的案例中,根據設計地段周邊的空間分析,強化四川北路本身與地段的東西向聯(lián)系,提出不同的聯(lián)系方式和模式,在空間模型中檢測和比選,最終實現(xiàn)最大化地激活該地段的空間區(qū)位價值。
在洲際、國家、城鎮(zhèn)、片區(qū)、社區(qū)等尺度上,都可以發(fā)現(xiàn)城市的空間結構與社會經濟活動的空間分布有一定的關聯(lián),它們彼此不可分離。于是,在規(guī)劃和設計的層面上,可將空間本體營造與(社會經濟的)空間屬性緊密地結合起來。在這種意義上,空間結構的定量分析提供了一種城市設計的方法,基于中微觀的空間形態(tài)和社會經濟的空間分配,整合不同尺度上與空間有關的規(guī)劃、設計、管理或決策等環(huán)節(jié),最終力圖實現(xiàn)人的城鎮(zhèn)化與物的城鎮(zhèn)化的良性互動,邁向新常態(tài)的城鎮(zhèn)化。
圖8 / Figure 8北京功能的空間分布模式Functional Distribution Pattern of Beijing
圖9 / Figure 9北京各類功能(左)、各類賓館(中)、某些商業(yè)/公共類(右)分別與兩種尺度的空間效率的相關度The Correlation between Two Levels of SpatialEf fi ciency (SE) and Different Functions of Beijing (Left),between those of SE and Different Types of Hotel(Middle) and between those of SE and Commercial or Public Facilities.
圖10 / Figure 10北京公交線路網絡本身與斷面公交流量相關度較高(0.611)(左)、以及北京街道網絡結構與斷面公交流量無相關性(右)Higher Correlation between Public Traf fi c Routes of Beijing and Public Bus Movement with An R-square of 0.611 (Left), and No Correlation between Street Network of Beijing and Public Bus Movements (Right)
圖11 / Figure 11蘇州空間結構分析(左)、蘇州空間結構與車流量相關性分析(右)Spatial Structure Analysis of Suzhou (Left) and The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Suzhou Structure and Vehicle Movement (Right)
圖12 / Figure 12蘇州現(xiàn)狀空間效率分析(左上)、改善潛力點的蘇州空間效率分析(右上)、蘇州空間聯(lián)系的潛力點(左下)、強化蘇州市域南北聯(lián)系的方案構思(右下)The Spatial Ef fi ciency Analysis of The Current of Suzhou (Top Left), That Analysis of The Potential Points(Top Right), The Potential Connections (Bottom Left) and The Schematic Plan of Connecting the South and the North of Suzhou Region (Bottom Right)
圖13 / Figure 13北京王府井中車行交通出行與5km的空間效率有較好的相關性(左)、上海四川北路車行交通出行與整個城市的空間效率有較好的相關性(中)、上海四川北路自行車出行與5km的空間效率有較好的相關性(右)The Good Correlation between Vehicle Movements in Wangfujing and Spatial Ef fi ciency at 5km(Left), The Good Correlation between Vehicle Movements in Shichuan North Road of Shanghai and Spatial Ef fi ciency of the Whole City (Middle), and The Good Correlation between Bicycle Movement and Spatial Ef fi ciency at 5km (Right)
圖14 / Figure 14上海四川北路中某個地段內不同的方案比較和優(yōu)化The Comparison and Optimization of Different Schemes of One Site of Sichuan North Road of Shanghai
The Geometric Design of Cities based on Space Syntax
YANG Tao
Can geometric structure of built environment as a way of influencing living style, functional performance and land value realization be reflected in design process? This has become one of research themes in the international field of spatial morphology. Within this background,The Plan of National New Type of Urbanism(2014-2020) proposes a new route for Chinese urbanism focusing on the concepts of the people orientated,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ialization,digitalization, urbanization and agricultural modernization, the optimization of spatial structure,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the cultural continuity. It addresses two ideas. One aims to offer a scientific guidance of locating population and industries via a way of people-centred urbanism;the other seeks to optimize spatial structure and upgrade efficiency of spatial utilization. This points out the paradigm shift, the movement from the urbanism addressing physical performance to the urbanism focusing on humanization, as well as the upgrading of the current city structures and values. And meanwhile, the Central Government and the Ministry of Housing and Urban-rural Development highlights the enhancement of the mechanism of designing cities and decision-making assessment, with an aim of generating high-quality built environment and avoiding unusually shoddy buildings. This is related to urban design, project construction and urban performance assessment at the microand meso-levels. From a point of view of urban planning and design, the interaction among socio-economic activities, urban spatial structure and city quality should be further investigated. In general, this is composed of three parts:①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patterns and characters of socio-economic activities, namely the aspects of spatial features;②the patterning and configuring of urban spaces, namely space itself;③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previous two parts. The theoretical investigation on the role of geometric layout in bridging physical environment and functional performance will maximize the effects of economy, environment and society in the process of urban construction,in which it is composed of regional planning,comprehensive planning, regulation planning,urban design, land use permission, design decision making and project construction.
This article, using space syntax theories and methods, investiga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atial structure and socio-economic activity at the levels of continent/country, city/town,district and community. A comparison among the Mainland of China (except for Hainan Province), USA and European Continent was made to explore how the different geometric networks of mega regions might be distinguished in term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hysical connections and economic functions. Then, the geometric structure of Beijing was compared to the layout of different functions in order to explore the role of spatial connections identified at the different scales in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patterning and the functioning of the city of Beijing. In addition, the movements of public transportation were further compared to both street networks and public traffic routes. Another case of Suzhou was also studied to demonstrate how the designing can be involved in geometric layout analysis in terms of urban functioning.At the end, the influence of geometric patterning of street networks on the movements was examined in the cases of Wangfujing district of Beijing and Sichuan North Road. It revealed that vehicle movements were highly channeled by the geometric connections embedded in the feature of spatial networks. This mechanism can be applied to make a comparison among different schemes of block design for Sichuan North Road. In general, the scientific based analysis offers a new method of urban design to investigate socio-economic distribution with regards to the meso and micro levels of spatial morphology. This will help us integrate the procedures of planning, design, management and decision-making, and will promote a good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urbanism focusing on physical layouts and that addressing on human performance. Both parts are the essential of urbanism itsel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