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明,宿越越
(安徽農業(yè)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6)
貧困是一個伴隨人類社會發(fā)展永恒的主題,有關貧困問題的探討也伴隨著社會發(fā)展一直沒有停止。無論是封建社會、資本主義還是我國目前的社會主義社會,貧窮問題的處理和解決都是歷屆政府面臨的頭等大事,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為首的黨中央著力于貧困問題的解決。在貧困問題的理論方面,無論是經濟學上的收入貧困論、資產貧困論,還是社會學提出的能力貧困論、權利貧困論,都是在物質層面探討貧困,均未能涉及貧困的本質;“貧困不僅是一種物質匱乏,更是人做決定時面臨的一種處境,它可能加重人的認知負擔,使窮人難以進行深度思考”,這是2015年世界銀行《世界發(fā)展報告:思維、社會與行為》關于貧窮的描述,同時該報告進一步指出“日復一日的與貧困緊密相連的艱難決策相當于對窮人的心理和社會資源征稅”,并把這種稅稱之為“認知稅”。顯然與之前的眾多理論不同,“認知稅”這一概念從窮人決策的視角,闡述了“為什么窮人一直窮”“窮人的代級傳遞”等問題,同時也為貧窮問題的解決提供了全新的視角:那就是從人們對貧窮的認知入手,從根源上解決窮人理念上的“頑疾”。
基于“認知稅”這一觀點的提出,我國學者也積極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吉首大學丁建軍教授就“認知稅”這一理論的最新進展以及“認知稅”視角下的反貧建議進行了積極探討,從理論層面探討了“認知稅”理論指導我國反貧實踐的可行性;貴州民族大學的謝治菊教授將“認知稅”與認知五層級理論相結合,從神經認知、心理認知、語言認知、思維認知和文化認知五個方面下手,嘗試從認知的五個角度尋求“認知稅”給貧困群眾認知思維帶來的限制,從政策結合理論的角度尋求解決方案。
遺憾的是,盡管我國的學者已經認識到了“貧困稅”對于窮人思維的意識,看到了人們對于貧窮的認知給窮人帶來的消極影響,但目前國內尚未有人從心理學研究的范式,通過實證研究探討人們對于貧窮的認知以及不同人群對貧窮認知偏好是否存在區(qū)別。而國外的學者則較多將研究的重點關注在從窮人心理出發(fā)探討貧困對于窮人造成的消極影響,例如“認知稅”一詞的提出就來源于Mani等人對印度種植甘蔗的農民的研究,Mani他們發(fā)現(xiàn)印度農民獲得收入前的智商和獲得收入后的智商相差10分,由此推出了貧困會給窮人的思維帶來消極影響,即“認知稅”。因此,了解人們對于貧困的認知,研究不同群體在貧窮認知方面的差異,對進一步促進“認知稅”理論在中國的發(fā)展、推動我國貧困相關研究的開展以及我國貧困問題解決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研究內容分兩步進行,通過開放式調查問卷和記憶偏好再認實驗相結合的方式,了解人們對于貧窮的一般認知,并通過記憶偏好再認實驗,分析不同人群對貧困認知的差異,進一步探討差異形成的原因。
(1)研究被試
安徽某高校在校大學生100名,其中男生48名,女生52名。
(2)研究工具
采用貧窮自由聯(lián)想的開放式問卷,收集被試關于貧窮的聯(lián)想詞
(3)數(shù)據(jù)處理
利用問卷星后臺數(shù)據(jù)處理系統(tǒng),一共整理出有效詞語117個,按照詞語的頻次篩選出前20個高頻詞匯(累計頻次達到57.3%),并運用于第二輪實驗中。
(4)實驗結果及分析
全部100名被試共收集有效詞匯76個,選取出并用于第二階段實驗的詞匯20個,頻率達到總體的57.3%。通過對收集的詞匯進行分析可以得到,人們對于貧窮的詞語聯(lián)想主要是消極客觀的詞語,其差別主要表現(xiàn)在從不同方面描述了貧困的客觀生活狀態(tài)。下表列舉出了本次實驗高頻的20個詞語及詞頻。
(1)研究被試
安徽某高校在校大學生30名(未參與第一輪實驗),其中國助生(國家助學金資助學生)15名,非國助生15名;男女生各占比50%,年級覆蓋了大一到大四各個年級,并在專業(yè)上也實現(xiàn)了均勻分布。
(2)研究工具和程序
研究工具是利用e-prime編制的記憶再認實驗,記憶材料為第一輪收集的詞匯20個和主觀奮斗有關的詞語20個,共40個,被試需要先學習20個詞匯(10個搜集的客觀消極詞),每個詞匯顯示1秒,學習結束后,被試開始進行再認,后臺自動記錄被試再認的準確率和反應時間。
(3)實驗假設
在實驗指導語中,會告知被試該實驗是關于貧困的記憶再認實驗。根據(jù)激活擴散模型的相關理論,會在被試大腦中激活與“貧窮”概念相關的腦區(qū),相比于非國助生而言,國助生曾經或者當前仍經歷貧窮,并有過為了擺脫貧窮而奮斗的經歷,因此會在貧窮詞匯的再認實驗上對奮斗相關詞匯的激活水平高于非國助生,在記憶上對奮斗詞語的偏好也會優(yōu)于基于認知資源有限理論。我們做出如下假設:非國助生在貧困消極詞匯再認實驗中,對客觀消極詞語的記憶偏好會優(yōu)于國助生,而國助生在奮斗積極詞匯的偏好上會優(yōu)于非國助生。
(4)實驗結果及分析
利用e-prime數(shù)據(jù)系統(tǒng)導出數(shù)據(jù),剔除兩組無效數(shù)據(jù)后共獲得有效數(shù)據(jù)28組(國助生14組,非國助生14組),利用excel對數(shù)據(jù)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在消極詞水平上,非國助生成績優(yōu)于國助生成績(國助生詞匯再認平均成績?yōu)?.5個,非國助生成績?yōu)?.42個),而在積極詞匯的再認水平上,國助生成績明顯優(yōu)于非國助生成績(國助生詞匯再認平均成績?yōu)?.36個,非國助生成績?yōu)?.43個),這與我們之前的假設是相符的。
利用SPSS對兩組數(shù)據(jù)進行t檢驗,發(fā)現(xiàn)兩組被試在消極詞匯(t=-3.484,p=0.002<0.05)和積極詞匯(t=2.069,p=0.049<0.05)兩個水平上差異均達到顯著。
表1 20個聯(lián)想詞匯詞頻
圖1 消極詞水平上,國助生與非國助生成績差異
圖2 積極水平上,國助生與非國助生成績差異
本研究通過貧窮自由聯(lián)想和貧窮記憶偏好兩個實驗,對當代大學生對于貧窮的認知進行了初步探究,得出以下結論:
(1)當前我國大學生對于貧窮的認知是客觀消極的,這和“認知稅”的相關理論相符。正是窮人過多地將自己的貧窮境遇歸因于消極客觀因素,所以當窮人面臨貧窮時主觀上表現(xiàn)為怯弱和麻木。加之貧困對于窮人的資源限制,進一步加劇了窮人決策上的短視,因此“認知稅”在窮人身上的表現(xiàn)也就更加顯著。這一點在實驗一(76個有效詞匯均為消極客觀詞)和實驗二(消極詞匯再認得分顯著高于積極詞匯得分)上均有顯著體現(xiàn)。
(2)不同人群對于貧窮的認知存在差別,我們推測這與個人經歷有關。從實驗二的結果我們不難得出,國助生和非國助生在積極詞匯和消極詞匯分別存在著不同的認知偏好,這可以理解為有過貧窮經歷的人比沒有過貧窮經歷對于貧窮的認知偏好上有著更積極的傾向。是什么原因導致二者對于認知偏好的差別呢?筆者認為,是國助生的奮斗歷程及取得了成果改變了他們對于貧窮的認知偏好。國助生作為大學生中的一個特殊群體,他們有著為了擺脫貧困而進行奮斗的歷程,并且在這一歷程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因此,在對貧窮的認知上增添了通過積極奮斗努力才能改變貧困局面這一層認識。這對于貧窮中屢次經歷失敗的窮人而言,一定程度上會改變他們對于貧窮消極的看法,增加了一些積極奮斗的成分。
基于以上兩點認識,我們對當前的脫貧工作及減輕“認知稅”對窮人的影響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1)改變全社會對于貧窮的認知。減輕“認知稅”對于窮人決策的限制,不僅需要窮人認知的轉變,更需要加強全社會對于“認知稅”的了解。對于貧窮,我們需要有一個全面的認識,不僅是對他帶來消極客觀后果恐懼,同時也需要勾連起對于積極奮斗就能順利脫貧的信心。特別是在當前全國都積極投身于脫貧攻堅這個大的時代背景下,窮人只要樹立對于貧窮的正確認知并付出積極不懈的努力,就一定能夠取得成功,順利加入脫貧行列。
(2)通過奮斗取得成功的經歷對改善貧窮認知有重要的意義?!罢J知稅”之所以會對窮人的決策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歸根到底而言還是貧窮給人屢次帶來的失敗體驗,讓他們喪失了繼續(xù)努力的信心,這也是窮人為什么一直窮并且越來越窮在窮人認知上提供了解釋。因此,我們應在扶貧過程中為窮人提供物質和精神支持,努力確保窮人努力就能有所收獲,努力引導窮人對于貧窮的認知向積極奮斗就能獲得改變轉變,從思想上擺脫“認知稅”帶來的消極與麻木,讓窮人從根本上解決貧困問題,擺脫一味地物質扶貧帶來的返貧風險。
1.就實驗本身而言,第二個實驗的實驗詞匯太少,容易讓被試在實驗過程中產生“天花板效應”,從而使兩組被試在結果上差異不明顯。如果加大詞匯量,實驗結果可能會更加顯著。
2.實驗僅對人們對于貧窮的外顯認知進行了研究,并未涉及人們的內隱認知,人們在內隱認知上是否存在不同?不同經歷的被試在內隱認知層面是否也存在差異?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在下一階段試驗中繼續(xù)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