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 浩

民國三年袁世凱像七分臉“L.GIORGI”簽字版壹圓銀幣樣幣/NGC-ACAB MS60 29.9萬元 2017年12月20日北京誠軒拍賣

民國三年袁世凱像貳角“L.G.”簽字版銀幣試鑄樣幣/PCGS SP61 40.25萬元 2018年6月21日北京誠軒拍賣

民國三年袁世凱像壹角“L.G.”簽字版銀幣試鑄樣幣/PCGS SP61 25.3萬元 2018年6月21日北京誠軒拍賣

中國近代機制幣的工藝史上，有位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就是眾人耳熟能詳?shù)囊獯罄窨處熉芬住讨危↙uigi Giorgi）。藏家若搜得有其簽字之品皆如獲至寶，但當談到此人其他事情時，恐怕是一片空白了。

喬治來自意大利北部的米蘭，有關(guān)這位才華洋溢藝術(shù)家的公開記載，最早是見任職上海意大利總領(lǐng)事館參贊羅斯（Giuseppe Ros）1917年發(fā)表在上海出版的英文《Journal of the North-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亞洲文會北華分會年刊）中的《Coin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一文，在此篇有關(guān)民國時期錢幣的專論內(nèi)，數(shù)次提及喬治作品與許多得自喬治本人的信息，比如宣統(tǒng)三年版大清銀幣由其擔綱一事。

由于喬治是1910年（宣統(tǒng)二年）應聘擔任天津造幣總廠總雕刻師，到職后隨即進行宣統(tǒng)三年版大清銀幣的籌備，而次年逢武昌起義國體變更，故所設(shè)計及雕刻的錢幣以民國發(fā)行的為主。吾人對他在前清錢幣方面的涉入所知甚少，此中的原因是羅斯這篇文章只論及民國時期的錢幣，雕刻宣統(tǒng)三年銀幣之事僅一筆帶過。加上L.Giorgi簽字版龍銀極其罕見，故多數(shù)藏友不知道它的存在。

清代硬幣中有喬治英文簽字的只有宣統(tǒng)三年版大清銀幣一種，這是大清王朝的末代幣。泉譜上首見于耿愛德1954年出版的《中國幣圖說匯考》（Illustrated Catalog of Chinese Coins）第476頁的附錄部分，記載宣統(tǒng)三年壹圓幣中有一款正面左下刻L Giorgi，并指出L字母后無點，但沒有圖片也未說明文字的刻法是陰或陽。1981年張璜編著的《中國銀圓及銀兩幣目錄》第20頁編號33的照片，在正面“年”字左方有陰刻英文簽字，此應即耿譜所描述者。另次頁編號34，則是背面左邊八點鐘位置有陽文GIORGI字樣。1990年鴻禧美術(shù)館《中國近代金、銀幣選集》上則有一枚品相較佳的同版幣。1966年倫敦Glendining公司的Von Halle 集藏拍賣會上出現(xiàn)一枚宣統(tǒng)三年五角單面鉛錫質(zhì)幣樣，正面八點鐘位置有陰打L Giorgi英文字，被Goodman購得后在1991年拍賣時出讓（編號386）。據(jù)聞五角亦有龍面喬治陰文簽字版幣樣存在，也是單面合金材質(zhì)。由現(xiàn)存世的各式各樣喬治簽字版來看，陰刻者只限宣統(tǒng)三年版銀幣而且極其稀少，故推測此系喬治以手工打印作為自己留存之用，爾后都是將簽字鏤刻在模具上。

袁世凱像共和紀念“L.GIORGI”簽字版壹圓銀幣樣幣/PCGS SP64+42.55萬元 2019年6月6日北京誠軒拍賣

宣統(tǒng)三年大清銀幣壹圓“GIORGI”簽字版試鑄樣幣/PCGS SP61估價480萬-580萬元 未成交 2019年6月6日北京誠軒拍賣

袁世凱像中華帝國洪憲紀元飛龍紀念“L.GIORGI”簽字版銀幣樣幣/PCGS SP63估價200萬-250萬元 未成交 2019年6月6日北京誠軒拍賣

民國三年袁世凱像壹圓“L.GIORGI”簽字版銀幣試鑄樣幣/PCGS SP58 94.3萬元 2019年6月6日北京誠軒拍賣

民國三年袁世凱像中圓“L.GIORGI”簽字版銀幣試鑄樣幣/PCGS SP61 32.2萬元 2019年6月6日北京誠軒拍賣

喬治在華任職期間的狀況，可由李伯琦在1945年9月《永安》月刊發(fā)表的《中國紀念幣考》一文略知一二，摘錄部分如下：“總廠所聘雕刻技師，由義國駐京公使所介紹，三年為期，民國二年來廠，三年滿，續(xù)聘三年，義技師初來華，尚謹飭，久則漸染惡習，又兼翻譯從中播弄，逢雕祖模時，必藉端要挾需索，蓋義技師不解華語，時北方亦罕有國人通意語者，多方覓得王某，能義語，使之充翻譯，給厚薪，王已覺奇貨可居，又本非學校所習，乃使館司賤役者，已不知品行，更富奴性，崇西人，輕國人，三年再滿，即辭義技師，革翻譯，義公使受其托，來請再續(xù)聘，未之允，然義技師在造幣廠六年，曾遴選學生六人，從之學雕刻，六年技亦成”。這是對喬治最詳細的敘述，由李氏原文來看，洋技師喬治是“在造幣廠六年”于中華民國八年（1919）解職，此段記述可自其他數(shù)據(jù)上交叉對比，予以補充及印證。

首先要補充的是李伯琦沒有把喬治在前清戶部造幣總廠的年資計入，在羅斯的文章及耿愛德與喬治本人的通信中，均指出他是1910年上任。造幣總廠在民初兵變中燒毀未原地重建，喬治后轉(zhuǎn)往另辟建之新廠任職，“在造幣廠六年”是指新建完成的天津造幣總廠。除此之外，有關(guān)其離職一事在外交部檔案中也有記錄。外交部在1919年七八月間與財政部至少有公函往來三次，記載“義使館節(jié)略一件：造幣廠雕刻師義人Giorgi免除職務(wù)請予以優(yōu)待由”，“義人 Giorgi 在造幣廠任雕刻師九年”（譯名為佐治）及財政部回函“義人Giorgi氏請留用事請毋庸置議”云云，可證明拒予續(xù)聘以及喬治請使館說項之事屬實。若非有李伯琦撰文披露及外交部的檔案，這段經(jīng)過外人是無從得知也無法查證。

“逢雕祖模時，必藉端要挾需索”一事，可能是因中西文化與制度上的差距，在西洋的造幣廠總雕刻師鏤鐫新模有論件計酬之例，廠方可能認為雕刻師所得月俸已較他人優(yōu)沃甚多，不愿雕祖模另外付費；加上言語不通、翻譯播弄，未能賓主盡興乃至最后竟不歡而散。

有關(guān)喬治生平其他資料，在《幣章雕刻師人名辭典》（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edallists ,Leonard Forrer, 1904） 及 1965年出版《十九世紀以來意大利錢幣雕刻師》（Italian Coin Engravers Since 1800）之書中，都查不到吻合之人。因此推測喬治在其本國名氣不大，故未被收錄在內(nèi)。后經(jīng)駐華意大利使館介紹，至天津造幣廠擔任雕刻師。

喬治設(shè)計及雕刻的民國錢幣計有：（1）共和紀念銀幣；（2）共和紀念十文銅幣；（3）民國三年袁世凱七分臉；（4）民國三年袁世凱側(cè)面像；（5）民國五年壹分及五厘銅幣；（6）洪憲紀元拾圓金幣等，另有獎牌數(shù)種。由于國人對錢幣上有雕刻師署名這已千年的西洋傳統(tǒng)并不了解，故財政部初見幣樣上有技師名在袁像下而大嘩，謂傳之后世，必誤認幣中之人為喬治，令其去除。至今中國錢幣上始終無雕刻師之名，故有簽名者皆為珍品，龍銀簽字版更為此中瑰寶。

袁世凱像飛龍“L.GIORGI”簽字版銀樣

宣統(tǒng)二年（1910），天津造幣總廠聘請意大利人喬治（Luigi Giorgi）擔任雕刻師。喬治受過完整訓練并在該國著名幣章工廠服務(wù)，技藝精湛外，簽約時原雇主以其“工作認真、行為端莊”推薦之。來華后主持新國幣的模具設(shè)計及雕刻事宜，經(jīng)典之宣統(tǒng)三年大清銀幣即其作品。

辛亥革命南北協(xié)商后，清帝退位袁世凱通電共和，南京參議院隨即通過袁氏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次年十月袁世凱當選第一任正式大總統(tǒng)并在北京就職。中華民國三年（1914）五月，新政府發(fā)行由喬治操刀的“共和紀念幣壹圓”。正面為袁世凱頭戴羽毛帽著大元帥服。呈樣時袁像右下有雕刻師名氏縮寫“L.GIORGI”，惟財政部官員見之大嘩，謂傳之后世，必誤為喬治肖像，故發(fā)行時去除此在西方為慣例的簽名。由于鏤工極精美，出類拔萃深受各界喜愛，這是國內(nèi)首次以人物肖像為圖案發(fā)行的硬幣，也是喬治在中華民國成立后的第一件作品。

中華民國三年，財政部發(fā)行以袁世凱五分側(cè)面像之新國幣，模具亦由喬治操刀。中華民國五年，袁世凱意圖改國體稱帝，財政部長周學熙以籌款為由下令制作拾圓紀念金幣一種請各界士紳收買。此幣正面設(shè)計為袁三側(cè)面像縮小，無銘文；反面飛龍向左背有兩翼，兩爪分持指南針及箭矢五只，象征天子南面向陽而治與五族一統(tǒng)之意。上下“中華帝國”及“洪憲紀元”各四字。

查總廠在聘請喬治時所訂合同的第一條第二項有“使用英語，教授造幣廠工作人員繪圖及雕刻的技藝”之要求。據(jù)李伯琦《中國紀念幣考》記載，廠方曾遴選學生六人從之習藝，平時取喬治已雕成者摹刻。中華民國八年（1919），學生習藝已成，李氏以學生唐尚金“摹刻飛龍模最佳，因命再刻，去拾圓二字，復取袁像共和紀念幣舊模合印之，百枚，略分贈重要職員及友人，余藏之，未便示人”，此即袁像洪憲大飛龍的由來。大飛龍雕工甚佳，爾后之徐世昌、段祺瑞、曹錕乃至于張大帥等制作精美令人贊嘆的軍閥人像紀念幣章的雕刻均為師承喬治的學生所鏤，天津造幣廠雕刻學校成為中國機制幣章雕刻工藝的搖籃，喬治功不可沒。上海中央造幣廠成立后，喬治嫡傳弟子周志鈞及津廠雕刻學校畢業(yè)的董益謙皆入廠擔任雕模技師。

按總廠是在該年五月告知喬治九月期滿不續(xù)聘，故袁像洪憲大飛龍進行時，喬治可能還在廠內(nèi)待退，或許在其指導下試制了幾枚金銀質(zhì)的簽字版；若是年底其離去后之舉，也應是摹刻完成試模之時所為，因顧慮后世誤解，數(shù)量極其稀少。由于李氏“去職時留模未毀，后來者取而印多枚出售”，故袁像洪憲大飛龍普通版存世量頗多。飛龍簽字版非常罕見，由海內(nèi)外歷年來的拍賣可知，無論是金質(zhì)或銀質(zhì)的均如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