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紫怡

南方之木，故字從南。我叫木南，他叫王一辰，認識他的時候14歲。說現(xiàn)在的故事不如當時的回憶，感情總是越小越純粹。

一

初三的模擬考試讓我很頭疼，每天睡不好，腦子跟個擺設似的。2012年4月26日早上，第一場考數學我竟然忘了拿橡皮，草稿紙也沒有，這簡直是讓我在卷紙上一錘定音啊。左邊的過道上來來回回閃著監(jiān)考老頭子的背影，我只能背過去手向后面的同學借橡皮。我還沒張口，他就把鉛筆、橡皮、直尺、甚至圓規(guī)全塞給我了。

考完試以后，我轉頭去還他東西，他是個看一眼就會心跳加速的男生，是淡淡的綠茶味，像所有純情的初戀少年，皮膚好的讓我這個女生心生自卑。我像瓷住了一般，什么都記不得了，只是在耳根回放著他說的那聲不客氣。

二

考完試以后的好幾天我都心神不寧，總是會想起他，有一次在校園里遇見他，我們眼神對著的時候，他在明顯地告訴我：不認識。

第二天我很生氣，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呢！晚自習我出來的很晚，卻碰巧看見他從對面樓的18班里出來，好了，知道他是18班的了。

后來，我沒事的時候，經常在他們班門口晃悠，企圖讓他想起我，或者重新眼熟我。我跟在他身后一起上廁所，一起去小賣鋪買筆記本，一起在大門口啃掉渣餅…

好久，久到快要中考了。他看我的眼神閃過去還是沒有絲毫在意。

終于我等不及了，給他寫了一封情書。用當時最好看的彩色印花紙，抄寫了不下十遍，在口袋里放得皺成一團，也沾了我手心的汗。他很尷尬，紅著臉塞進了口袋，問我是誰。

我說信里寫的很清楚，明天給我讀后感。

第二天晚上我興沖沖地去他們班門口等著。他挎著雙肩包出來，看見我怔了很久，然后不緊不慢地開口：錯別字有點多……你大爺的，沒有別的嗎？

三

他始終沒有給我別的答復，然后就畢業(yè)了。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我抱著大包小包的床褥往學校趕。在寢室門口的銀杏樹下看見他，還是那雙干凈的板鞋，還是干爽的頭發(fā)。美好的讓人不敢靠近。

他企圖過來幫我，我裝作不領情，撒開腿跑了。那么長時間，沒一句問候，沒一個解釋。你當我是誰啊。

那天晚上他又加了我的QQ，等的我心焦也不發(fā)過來一個字。他就是這樣，冷的不像話，對我而言全是神秘，青春期的我最期待弄明白的，就是他的心思。事實上，他不過是個不懂感情的幼稚的男孩，當然了，這是很多年以后的木南才懂的。

我還是發(fā)了一句好久不見，他也寒暄了幾句。

這樣一來，我以為我們又變成朋友了。

四

平安夜前一天，女孩們都在買漂亮的塑料紙，包裝各種蘋果橘子，送給很多的朋友，某一個里藏著她們暗暗的情愫。我也準備了很多塑料紙，和一個折疊盒。他還是有夜自習很晚出去的習慣，我把紙盒遞給他，手是熱的，他笑了，也收下了。

他走了以后，我隔著窗戶，看見他抽屜里有很多漂亮的平安果。還有一個很熟悉，是何希的紙，我在班里看著她包的。我不能有委屈，我們沒有什么身份捆綁?；蛟S所有靜默的平安果都如我們一樣，一廂情愿。

五

高二上期，文理分班了，我選了文科他選了理科。我們學校智障的不行，要自己把桌子凳子和書全部移去新的教室，從西區(qū)四樓到東區(qū)三樓。在張狂的冬天里，書和雜物搬了一趟又一趟，我被凍成了一個紅鼻子小丑。他突然跑過來幫我搬桌子，班里女孩子都在起哄，我就默默地笑著，捂著紅撲撲的臉和快滴下的鼻涕。他們班在一樓，路過的時候佳偉也起哄，當然了我是后來才知道那個胖胖的蠻可愛的男生叫佳偉。他朝一辰吆喝：哎呦，這是那個灰色折疊盒嗎？

他把桌子放下，站在我們班門口，我激動地站不穩(wěn)腳跟，頭都不敢抬，比最初的愛還要悸動。

他轉頭說：分科了，以后就好好學習吧。還是面無表情、不緊不慢，連真實情感都不容你去猜。

六

后來的很長時間里，我拼命學習，也發(fā)誓不再用盡心思去喜歡誰了。分班以后，我們班走了一批學霸男生去學理科，當然也來一些學習不好的男生，他們可以喜歡吉他、日漫、足球、超級英雄，就是不喜歡學習。這里面包括一個叫宋澤的男生，他長的高高的，皮膚有點黑，見他的時候總是端著個籃球，極像一個體育生。

一次體育課，我隔著網欄偷偷地看王一辰。他打球并不好，跟旁邊的人瞎鬧倒是挺在行的，但也是滿身大汗。我跑去小賣鋪給他買水，剛好撞見宋澤，他突然朝我丟過來一個冰棍，我接著以后愣住了。他看我呆住了，轉頭痞痞地笑著：怎么了？最近不能吃?。?/p>

后來的夏天里，宋澤經常給我買冰棍。我不愛吃涼的，很少接受他的饋贈。有一次我打趣他：你追女孩怎么連個手段都沒有？老送些別人不喜歡的。

他竟然不皮了，一本正經地問我：那你喜歡什么？我攢錢給你買球鞋吧……去你大爺的吧。

七

到了升高三的關鍵時候，吃飯上廁所都是跑著去的。有一次三樓女廁所人很多，我跑去一樓，剛巧碰見佳偉站在樓梯口：喂，折紙盒，最近你們咋不聯(lián)系了？

“哦，你是王一辰的朋友？”

胖胖的男生笑起來，比王一辰的冰塊臉舒服太多了?！皩Π。乙恢庇X得你們很有戲的，折紙盒?！?/p>

“我去，干嘛老叫我折紙盒??？”

“因為平安夜那天老辰就帶回寢室一個平安果，還認認真真地吃完了，是那個折紙盒的。”

佳偉和一辰是一個胡同長大的，小學初中都是同班同學，其實還有宋澤，這是我后來從佳偉妹妹那里得知的，他們是茶客三人組。一辰是清茶，佳偉是奶茶（因為發(fā)胖哈哈哈），宋澤是什么茶？黑茶吧！?。?/p>

八

佳偉有個表妹在我們隔壁23班，一個跟佳偉一點也不一樣的，瘦瘦的文弱的女孩，戴眼鏡扎著馬尾看上去很安靜。她叫夢心。

23、24是姐妹班，用一整套老師。我是一次語文課才聽說她的。夢心寫作文的時候寫到了自己暗戀的男生，寫的特別動人。語文老師覺得很有詩情畫意，就在全班傳看了她的作文。我還記得一句是：“怎知這日子一久，你就三三兩兩幽幽懶懶停在了我心頭?！?/p>

數學卷紙是我去辦公室拿來發(fā)的，兩個班的摞在一起，發(fā)完時有兩張空白卷紙，宋澤一向交白卷，可是也不用浪費兩張試卷吧。

九

依稀看著，那個娟秀的“宋澤”像是夢心的字。后來夢心告訴我，他們四個從小在一起玩兒，在整個胡同里野跑。初中時候慢慢發(fā)育了，夢心跟那些幼稚的男生再也玩不到一起去了。她安安靜靜地看書，把李清照和納蘭的詞記到心底。她才發(fā)覺自己那么離不了宋澤。

她喜歡在一邊兒打擾宋澤打球，喜歡搶宋澤最愛吃的冰加，喜歡嘲笑宋澤皮膚黑考倒數。但是宋澤真的只記得這些了。后來的日子里，夢心躲在走廊后面偷看宋澤，幫宋澤抄作業(yè)，瞞著宋澤媽媽讓他去網吧打游戲。甚至看宋澤脖子上的大汗都閃閃發(fā)光。宋澤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夢心說一辰是個死心眼的慢熱的人，一直不愛說話，但是特別仗義。夢心還說大家都知道我喜歡一辰，也知道宋澤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