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民鎮(zhèn)
《山海經(jīng)》是一部奇書。其最引人入勝的,莫過于各種珍禽異獸、奇花異草以及神話人物。書中的鳥獸,動輒好幾個腦袋、好幾條腿,動輒呼風(fēng)喚雨,甚至可以禍國興邦,顯然是超現(xiàn)實的存在。
有些人相信,《山海經(jīng)》中記載的怪獸、異鳥,都是遠古曾經(jīng)確實存在過的。有人甚至認為,那些詭異的奇人異獸表現(xiàn)的實際上是外星生物。
劉歆在《上山海經(jīng)表》中說《山海經(jīng)》中的記載“皆圣賢之遺事,古文之著明者也,其事質(zhì)明有信”,強調(diào)此書的可信。
不過對《山海經(jīng)》提出質(zhì)疑的仍不乏其人。針對有些人對《山海經(jīng)》可信性的質(zhì)疑,對方術(shù)深有研究的郭璞在《〈山海經(jīng)〉序》中指出這是因為“夫玩所習(xí)見而奇所希聞”,事物本身并不“異”,之所以有人會覺得“異”,不過是少見多怪罷了。
郭璞的思路頗有啟發(fā)性———大家眼中古怪的事物,不過是較少有機會見到罷了。我們不妨先來看清代康熙年間聶璜所繪的《海錯圖》。聶璜對一些水生生物進行了寫實的描繪,但有的畫作以今天的眼光看來,仍可以說是極度失真的。譬如對鱷魚的描繪,聶璜所畫的形象儼然一只四肢帶火的大蜥蜴。可見,即便是在清代,當(dāng)時人們對鱷魚這種實際存在的動物尚且存在理解上的偏差,更不用說在交通還沒那么便捷的先秦了。
這些怪異的動植物,又往往被賦予某種功能,如是否有藥用價值;或被視作某種征兆,有時是祥瑞,有時是兇兆。古人在看待外物時抱以強烈的實用主義,人與自然之間存在密切的聯(lián)系,外物往往為人服務(wù)。書中的有些記載可以利用文化人類學(xué)所歸納出的“相似律”原理去解釋,如《西山首經(jīng)》“嶓冢之山”記載了一種叫“蓇蓉”的植物,吃了它便會不孕不育,而這來源于它本身不結(jié)籽———不結(jié)籽和不孕不育是相似的;再如《西山首經(jīng)》“小華之山”記載“鳥多赤鷩,可以御火”,畜養(yǎng)赤鷩之所以能抵御火災(zāi),正是因為它的羽毛鮮紅似火。以赤鷩抵御火災(zāi),則屬于方術(shù)中的“厭勝”之術(shù),即以某種動物或植物去壓制災(zāi)邪,此類方術(shù)在《山海經(jīng)》中較為常見。
《山海經(jīng)》中的各種神人,多是“龍身而鳥首”“人面而馬身”之類的形象。發(fā)現(xiàn)于湖南長沙的子彈庫楚帛書繪有十二個月神,都是人獸雜糅的形象。這些月神的形象,極其酷肖《山海經(jīng)》對一些神靈的描述。無論是《山海經(jīng)》還是楚帛書,都反映了戰(zhàn)國時代人們眼中的神祇形象。
至于《山海經(jīng)》中的殊方異國,也是同樣的道理。大人國、小人國、不死國、三首國等,均富于奇幻色彩。如果對古人抱以理解之同情,也便不必拘泥于古人的玄思了。
選自《中華讀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