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臼是用來制作蒜泥之用,在北方,蒜臼可謂居家必備的生活器具。
對蒜臼的記憶最早是在童年,農(nóng)村生活困苦,沒什么新鮮蔬菜可吃,田野里采摘來的灰灰菜、馬齒莧、薺菜、婆婆丁,抖掉泥巴,清洗擇干凈,在熱水里焯一焯,撈起后,用蒜臼砸好的蒜泥拌勻,便成了下飯的美味?;虻椒昴赀^節(jié)吃餃子時,用大蒜來提味,蒜臼才派上用場。在那時的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少不了蒜臼子。
在我家,蒜臼是用青石制作的,外邊青褐色的石質(zhì)細(xì)膩,被啄鑿得布滿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里邊洗磨得光溜滑潤。蒜錘是個一頭溜圓的短石杵,經(jīng)過幾十年的敲打,外表依然粗獷,而臼窩變得深大,蒜錘變得溜滑粗短。平常在廚房偏僻的一角,安安靜靜地呆著,笨重,丑陋。但它一走出來,就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匕鸭业臍夥胀葡蚋呖骸?/p>
在我小時候,剝蒜皮,敲蒜泥,成了吃飯時最積極的行動。砸蒜要用力,而且要均勻。蒜臼里放幾粒鹽粒,用蒜錘把鹽粒搗成粉末,剝了皮的蒜瓣一瓣一瓣放進蒜臼里,搗的時候用一只手在蒜臼口護著,蒜瓣在錘下是挺不老實的,一錘下去,蒜瓣亂跳,直到經(jīng)過幾次穩(wěn)、準(zhǔn)有力地?fù)v碎了,才能服帖。不然,飛出來蹦得滿地都是。搗蒜是急不得,氣不得的活兒,只能平心靜氣,不輕不重,優(yōu)優(yōu)雅雅地慢慢搗。直把蒜瓣搗成爛漿,用調(diào)羹勺舀幾滴芝麻香油到蒜臼里,攪拌均勻。搗好的蒜泥在蒜臼里端上餐桌,聞起來香溢鮮沁,成為餐桌上的美味,叫人食欲大開。在我家里,蒜臼子沒有清閑過,搋個辣椒子,夏季入伏吃涼面,搗好的蒜泥拌在用涼水過涼的面條上,為餐桌增添不少美味。
在城市購買了房子,搬進新家后,母親把老家的青石蒜臼子拿過來。母親說,“砸蒜砸蒜,過日子不能沒有它,敲敲打打,什么病啊災(zāi)的都給嚇跑了?!逼鋵?,在我工作的城市里也可以買到蒜臼,但其材質(zhì),多為陶瓷或木制的,總難以讓我滿意。許是受了兒時的誘導(dǎo),我總覺得,最完美的蒜臼莫過于用青石做的,只有石制的蒜臼子敲出的蒜泥配上數(shù)種小菜才會吃出那種清新的、濃濃的、醇正的香味兒。這個滄桑丑陋的蒜臼,跟隨了父母幾十年的小物件,在一次次的碰撞中,蒜錘與蒜臼漸漸磨平了棱角,變得圓滑。父母曾經(jīng)多少次把辛苦和喜悅,放進蒜臼里,在蒜臼抑揚頓挫的敲打聲中,不緊不慢,有了苦辣酸甜,憂喜悲歡,五味人生。
(作者陳樹慶,選自《新青年》)
賞析
蒜臼記錄著逝去的歲月,放進甜蜜,放進磨難,放進夢想,也放進夙愿,清脆鏗鏘,把人生敲打得馥郁、圓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