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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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明白，做老師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摘自《畢老師絕密日記》

畢老師和黃市長攜手走進會場，而教師評比大賽正要開始。

大賽分為教師基本功、公開課兩個步驟。其中基本功又分為“三字一畫”，即鋼筆字、粉筆字、毛筆字和簡筆畫。

畢老師的字雖然草了點兒，但他認真寫起來還是可以看出功力的。字寫得有章有法，力透紙背。而他的簡筆畫更不用說了，他畫小孩頭的功夫也不是吹的。他接連畫出十個小孩頭，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憤怒，有的煩惱……惟妙惟肖，就像京劇臉譜一樣，各不相同卻又妙趣橫生。

這一關(guān)基本功，畢老師以驚人的成績名列教師排行榜第二位。

第一名被一位老奶奶級的教師奪去。

第二關(guān)公開課，畢老師的快樂教學(xué)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fā)揮，逗得臺下的學(xué)生（臨時客串，專供公開課使用型學(xué)生）和評委樂不可支。評委們的笑聲長短不一，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尖，有的啞，但這些笑聲充分證明了畢老師的實力。

本來這一關(guān)畢老師會穩(wěn)奪魁首的，可是一位老評委提出了意見：“畢老師的快樂教學(xué)法好是好，就是有一點需要改進——一節(jié)課只顧笑了，學(xué)了什么全都想不起來了……”

畢老師暈死了。

但老評委的意見受到關(guān)注，畢老師的分數(shù)降下一點兒，又一次取得了第二名。

而第一名，依然是那位老奶奶級教師，她的“溫暖教學(xué)法”深受廣大評委的喜愛，認為這樣的方法會使學(xué)生如沐春風，好像在聽老奶奶講故事。

最后，主持人開始宣布了：“本次教師評比大賽，第一名：老奶奶。不是，是王秀蘭老師?！?/p>

那位老奶奶級教師叫王秀蘭，鉆研教學(xué)方法已經(jīng)有四十年了。

“第二名：畢風老師?！?/p>

畢老師聽到自己的名字，趕緊站起來向觀眾們揮手致意，他模仿著電影里領(lǐng)袖揮手的造型，揮啊揮，揮啊揮……

“等等?！秉S市長打斷了主持人的話。

接過話筒，黃市長表情相當嚴肅，他說：“這樣的教師評比大賽，能評比優(yōu)秀的基本功教師和優(yōu)秀的優(yōu)質(zhì)課教師，但絕不能評出十大杰出教師！”

臺下的人們震驚了：為什么？

“有的老師雖然基本功并不出色，但默默無聞地撲在教育崗位上一輩子，嘔心瀝血，他們不杰出嗎？有的老師兢兢業(yè)業(yè)，為了學(xué)生廢寢忘食，甚至病倒在講臺上，他們不杰出嗎？是不是杰出的老師，只有他們的學(xué)生才知道??！”

臺下靜悄悄的，細細地回味著黃市長的話，主持人深情地說：“黃市長說得好啊，是不是好老師，只有他的學(xué)生才知道。一語驚醒夢中人??！”

黃市長轉(zhuǎn)身對教育局局長道：“到學(xué)生中深入調(diào)查，要挖掘出真正的杰出教師！”

“是是是?！本珠L點頭說。

黃市長繼續(xù)說：“作為老師，思想品德更為重要，教書育人，不僅要教書，還要育人。下面，我想請兩位特邀嘉賓出場。”

在萬人矚目中，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媽媽緩緩走進了會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臺下的人紛紛問道。

黃市長慈祥地說：“能給我們講講剛才撞車的事情嗎？”

小女孩的媽媽點點頭，其實她并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景。事情的經(jīng)過，她全是從那位清潔工阿姨口中聽到的。而那位清潔工阿姨因為對畢老師的抱歉，所以極盡夸張之能事，把畢老師比作了雷鋒和董存瑞……

而小女孩的媽媽畢業(yè)于名牌大學(xué)中文系，也擅長演說，擅長夸張，尤其是在這么多人面前發(fā)言，她顯得沉穩(wěn)又有風度。她說：“大家好，我今天演講的題目是‘畢風老師勇救六歲兒童’……”

臺下的觀眾一聽演講，下意識地鼓起掌來。

聽到掌聲的小女孩的媽媽自信心暴漲，她的聲音的確委婉動聽：“當時，那飛馳的汽車距離我心愛的女兒只有1.01米，我女兒的呼救聲還沒來得及喊出，只見這位英勇的畢老師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一個鷂子翻身，像一位武林高手，飛身抱起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得救了，可畢老師因為那車的撞擊不幸地翻落在一只垃圾筐里，雖然他頭上還有垃圾，雖然他可能還有內(nèi)傷，但他英雄般地走了，只留下了他的姓名和地址……”

畢老師聽到她說自己留下姓名和地址，慚愧地低下了頭：唉，丟人，丟人，這下子讓人家知道我追求名利了。

小女孩媽媽哽咽的聲音是最好的宣傳。所有的人都站起身來，掌聲經(jīng)久不息。

眼看畢老師的頭都快耷拉到地上了，觀眾們不由得嘆道：看人家，做了好事還謙虛，都不抬頭。

黃市長說話了：“這才是最好的優(yōu)秀教師！品德高尚，教學(xué)優(yōu)良?！?/p>

“第一名是他的！”王秀蘭老奶奶被感動了，將大紅花塞到畢老師的手里。

“他是冠軍！”

“畢風老師，第一名！”

臺下的呼聲一波又一波地響起。

此時的畢風老師羞愧難當，他把王秀蘭老奶奶的大紅花又塞回她的手里，他想：看看人家老師的境界，我真是羞??！只是偶然救了一個小孩而已，還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做了好事我為啥要留姓名呢，我真渺小。

畢老師發(fā)誓：以后要天天做好事，做完好事也不留姓名。扶完老奶奶過馬路一定要對她說：“我就不告訴你我是誰?！?/p>

就這樣想著想著，畢老師的思想開始升華了，他從這一刻開始，決定要做一個十足的好老師，不要私利，要完全奉獻，全心全意。

啊，畢老師，你成熟了，你成長了——畢老師在心中呼喊。

王秀蘭老奶奶一再堅持要把第一名讓給畢老師，但畢老師紅著臉一再推辭。對這些，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jīng)崇高起來。

最后，還是市長解決了這個問題。他說：“這一次評比大賽的前十名，全部頒發(fā)優(yōu)質(zhì)課一等獎證書，至于十大杰出教師嘛，要廣泛地調(diào)查，收集老師們感人的事跡，再確定人選?！?/p>

“是是是?！苯逃志珠L連忙答道。

畢老師最終獲得了市優(yōu)質(zhì)課一等獎，受到觀眾掌聲的洗禮，畢老師第一次感覺，原來做老師竟是那么神圣。

畢老師迎著暖風，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回學(xué)校。

校門口兩邊，全校的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在夾道歡迎他。其中學(xué)校的小學(xué)生腰鼓隊繞著畢老師蹦了幾圈。更多的小學(xué)生舉著鮮花搖晃，臉上的笑容和鮮花一起綻放。

學(xué)校的大門上已經(jīng)掛上一幅紅布標語：歡迎畢老師載譽歸來！

消息傳播得真快。去參加評比大會的副校長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向?qū)W校所有人宣布了，看來星斗小學(xué)的老師和學(xué)生嘴都挺快的。

校長鼓著掌，眼睛潮濕地看著畢老師緩緩走來。

畢老師的學(xué)生們一個個興奮得像屁股上掛著鞭炮，跳躍著，呼喊著。

校長大步走向前，擁抱了畢老師：“兒子，好樣的！”

老師們圍著畢老師，說著各種恭喜的話：“祝賀畢老師！”“畢老師真是一鳴驚人！”“祝畢老師越來越帥！”“恭喜發(fā)財！”“祝畢老師青春永駐，活力四射！”“祝畢老師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突然，包圍著畢老師的人群散開，留出了空隙，使畢老師看見了一個人——張老師。

張老師的身后，跟著她的司機弟弟。

張弟見到畢老師，立刻點頭哈腰地說：“大哥，恭喜，恭喜?！?/p>

“什么，你叫他大哥？”張老師吃驚地問。

“是，是，剛認的，剛認的。”張弟說。

畢老師望著滿面滄桑的張老師，張老師的眼里，有著說不出的欣喜。畢老師哭喪著臉對張老師說：“張老師，我輸了，您看這個……要畫大花臉、學(xué)青蛙跳的事能不能……”

“咦，我還真把這事忘了，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睆埨蠋熣f。

“我暈！”畢老師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的嘴可真快??！”

張老師微微一笑：“和你開玩笑啦！你做得已經(jīng)非常好了，就是十大杰出教師，你也還有可能啊，不是說教育局要派調(diào)查組來調(diào)查嗎？”

“我有什么杰出的……”畢老師羞澀地說。

突然，一輛汽車匆匆趕來，在校門口戛然而止。從車里走出來幾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教育局局長領(lǐng)著他的下屬和記者。星斗小學(xué)校長一個飛步躍到局長面前，抓住局長的手緊緊握著：“局長同志，您怎么親自來了？”

“我們是來找畢老師的學(xué)生調(diào)查的?！本珠L笑呵呵地說。

“找學(xué)生調(diào)查？”

“是的，了解一下畢老師平時的情況?！?/p>

這時候，風輕飄飄的，周圍傳來了幽幽的蟲鳴聲，一個小同學(xué)莊嚴地走到局長的面前，鄭重地說：“局長爺爺，您好，我叫古小樂，是畢老師粉絲團的團長。我們的粉絲團叫風箏團，您可以叫我‘風長’。關(guān)于畢老師的情況，您問我好了。”

“喲，還有粉絲團？”局長驚詫道。

“是的?！碧K小夏擠上前去，首先對著記者正在拍攝的鏡頭做了一個“耶”的手勢，然后說，“我是風箏團第一軍師呢！”

旁邊的陳皮小同學(xué)已經(jīng)站到鏡頭前娓娓而談：“我呢，叫陳皮，是風箏團的副團長……啊，別推我！”

鏡頭里的陳皮跌倒在一邊，另一位小同學(xué)出現(xiàn)了，他說：“我叫牛多多，是風箏團的超級顧問，也是畢老師的好朋友，有問題一定要問我哦！”

教育局局長不由得感慨：“你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還真的……挺活潑的?！?/p>

隨后，風箏團的成員七嘴八舌地向局長描述了畢老師的種種情況。有說畢老師平易近人的，有說畢老師樂觀開朗的，有說畢老師幽默熱情的，有說畢老師老當益壯的，還有說畢老師“鵝鵝鵝”就被堵住嘴的……畢老師的事跡被同學(xué)們添油加醋地渲染著，同學(xué)們眼中崇拜的目光是最好的說明……

畢老師站在一邊忸怩著說：“我沒有那么好——”

古小樂同學(xué)正在向局長說：“畢老師可好啦，他為了我們，起得比驢早，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雞少……”

畢老師在心里狠狠地說：這個死小子，都跟誰學(xué)的?。?/p>

可愛的女生丁香說：“畢老師為了我們，都沒有時間找女朋友……”

畢老師感動地想：只是我還沒有找著罷了……

班長米雙雙總結(jié)說：“畢老師是我們見過的最好的老師！”

畢老師謙虛地喊道：“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不好意思，本來想在心里說的，怎么喊出來了……”

同學(xué)們的話讓局長聽得頻頻點頭，而他的秘書站在他身邊飛快地記錄著。一會兒，局長看了看時間，對校長說：“我們要走了，還要回去總結(jié)一下，也要看看其他老師的情況，不過我衷心希望畢老師能成為杰出教師！”

“謝謝，謝謝！”校長連連說，“要不，吃過飯再走？”

“不吃了，不吃了！”局長說。

“吃嘛！”

“不吃了，不吃了……”局長握了一下校長的手，鉆進汽車，快速離去。

局長的汽車走了，帶著全校老師和學(xué)生的希望走了，畢老師能得到十大杰出教師的榮譽嗎？也許還要很多天以后才能知道。

畢老師深情地說：“榮譽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我得到了學(xué)生們真心的擁護。對于老師來說，學(xué)生是最重要的。喂，我說得這么神圣，為什么不鼓掌表示一下？”

習(xí)慣了畢老師幽默的同學(xué)們立刻鼓掌叫好：“好，好！老師說得太好了！”

“呵呵，這還差不多?！碑吚蠋煋P揚得意地瞇著眼，仰望著頭頂，天高云淡，他的心像要飛向無窮無盡的遠方，又像要到廣闊無邊的天空中飛翔……

在他的身后傳來幾個小同學(xué)的聲音：

“你說，畢老師能成為十大杰出教師嗎？”

“你這句話有問題，畢老師一個人怎么能成為十大杰出教師呢？他只能成為十大杰出教師之一！”

“就你厲害，就你語文學(xué)得好?！?/p>

“你知道就行?！?/p>

“不如我們打個賭，看看畢老師能不能獲得杰出教師的稱號？”

“賭什么？”

“你要是輸了，就幫我洗一年的襪子?！?/p>

“你要是輸了呢？”

“那我請你喝西北風吧！”

“我打……”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