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嘯
2019春節(jié)檔四部賀歲片開畫,眼看著票房一路飄紅,雖然也有此消彼長的起伏,但整體大盤還是蹭蹭上漲的,看得人心里暖洋洋。
春節(jié)檔,賀歲片,講究的是個合家歡樂,開心就好。然而集中看完四部片子,還是有些如鯁在喉的話,想要說一說。當然我要說的不是劇情和票房這些,而是這四部電影所傳遞出來的價值觀。
價值觀是電影的副產品,甚至可能都不是出品方想要傳遞的東西,但是最終整部電影作為一個藝術創(chuàng)作的結果,終究還是要表現出電影工業(yè)之外的意識形態(tài)面目,這就是價值觀。這四部賀歲片,雖然題材不同,風格迥異,但還真可以看出些別具中國特色的東西。
《神探蒲松齡》:妖的欲求
《神探蒲松齡》的撲街在大片亂戰(zhàn)的賀歲檔看似正常,深究其原因,還是內容與質量上出現了問題。
影片在很大程度上對《聊齋志異》進行了二度創(chuàng)作,成龍飾演的捉妖者蒲松齡遇見了聶小倩和寧采臣的悲情故事,將之記錄下來,便變成了《倩女幽魂》。
在這部影片中,寧采臣原本是蛇妖,為了成人將妖丹給了人類小倩,小倩成妖之后走火入魔,寧采臣化身為燕赤霞要奪回妖丹解救小倩……書生寧采臣和俠客燕赤霞合為一體,算是最大的突破。
蒲松齡搖身變?yōu)樽窖髱?,人與妖的二元對立仍然無法被打破。蒲松齡的捉鬼是功能性和機械化的,幾個小妖淪為捉鬼機器,他們的動機完全沒有先驗性。
聶小倩和寧采臣的愛情象征對壓迫的反抗和對自由的向往,同時也反映了超越種族、階層壁壘的愛情幻想,經過近30年的發(fā)展,人與妖的世界觀仍然如此淺薄。正如在徐克的《青蛇》中,法海跳出三界,爭當除妖的執(zhí)法先鋒,于是有人問:那種和如同貝利亞一樣的清洗者超越眾生之上的裁量權,又從何而來?對于人神妖三界的烏托邦描述,《西游記》其實已經點到皮毛,只是光影的世界還欠缺太多深度。
《新喜劇之王》:愚氓的幻夢
《新喜劇之王》所表現出來的價值觀面目是民,民又稱氓,是規(guī)則的遵循者,民不會去質疑規(guī)則的對錯,只會在規(guī)則之下行事,事事循規(guī)蹈矩。就像劇中的女主角如夢,她相信只要努力奮斗,就可以成功。
如夢在追求夢想——當成功演員的過程中,受盡了白眼和欺負,再加上閨蜜的炎涼,男友的欺騙,讓她徹底落到了谷底,然后就在周星馳電影選秀中晉級,再然后就不明所以就成了影后獲得者。從努力到成功甚至都省略了論證的過程。
如夢的那個收費的騙子男友,永遠號稱在創(chuàng)業(yè),他和這個時代的其他創(chuàng)業(yè)者一樣,喊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口號,鼓動群氓為自己的目的出錢出力,他們把這個東西稱為理想。而如夢之所以能在演員路上獲得成功,就是和這個騙子學來的演技。
說句題外話,以前都說我們欠周星馳一張電影票,看了《新喜劇之王》之后,我覺得情況似乎扭轉了:現在是周星馳欠我一張電影票。
《瘋狂外星人》:看誰都是猴
《瘋狂外星人》所表現出來的價值觀是痞,痞是規(guī)則的騎墻者和歪曲者。在遵守規(guī)則和破壞規(guī)則的灰色地帶游走。規(guī)則為我所用,而非我為規(guī)則所害。
黃渤飾演的耿浩,是個耍猴人,一項早已沒落的手藝,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耍猴屬于走江湖賣藝的范疇,社會學上叫流民,唇典(黑話)中稱之為“解”。在官府的眼中,流民是社會不穩(wěn)定因素,就是痞。
痞和匪又不同,痞對規(guī)則的處理方式是曲解而非對抗,利用其漏洞而非硬杠其條文。耍猴的黃渤和賣酒的沈騰,盡管性格兩極,處理事情的方法不同,但其底色是一致的。耍猴人看一切靈長類都是猴,都用訓猴的手段對付,不管是外星人還是美國人,統(tǒng)統(tǒng)當猴來耍;賣酒人看一切其他人都是客戶,利用一切機會推銷白酒。
至于本該遵守的規(guī)則,無論是外交的還是暴力的,生活的還是職業(yè)的,根本無人理睬。《瘋狂外星人》都沒有按照本來該有的程序進行,在黃渤和沈騰的曲解之下,宇航員亮出了自拍桿,外星人變成了孫悟空,喝醉酒揮舞著金箍棒棍掃一大片。規(guī)則土崩瓦解,并非因為對抗,而是因為歪曲。?
“瘋狂”系列具有標簽式的酒神氣質,寧浩用狂歡嘲諷了所有人。《瘋狂外星人》同樣也是這樣的一場狂歡鬧劇,只是這一次拜劉慈欣小說之賜,寧浩把嘲諷的邊界從地球擴大到了茫茫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