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H
雅典(UlysseNardin)是一個低調的高級腕表品牌,從來和潮流沾不上邊,但如果我遇見一個戴著雅典表的人,不由自主會對他另眼相看。也許是名字里帶有的尤利西斯的古希臘氣質——他英勇善戰(zhàn),追念故土,漂泊于海上——雅典在航海天文腕表上的創(chuàng)新與建樹一直根植于表迷心中,它對新材質和制表工藝的追求、對傳統(tǒng)琺瑯工藝的精心延續(xù),都讓這個腕表品牌始終保有自己獨特的精神氣質。毫不夸張地說,多年的瑞士表展上,我最期待看到發(fā)布新作的品牌,就是雅典,他們的表,不求數(shù)量多,而是清晰簡明、有趣,有春色,有風情。
白雪覆蓋的拉紹德封小鎮(zhèn),雅典的機芯生產車間樸素無華。在這里,手工制作與現(xiàn)代化機器相互輔助,人手與人眼在極其精密微細的方寸之間配合創(chuàng)造著復雜的結構,處處都體現(xiàn)著近乎嚴苛的標準,寬大與微小的沖撞。
生產微型零件的車間內,我看著一根根原本就很細的銅棒經過魔法般的切削和加工后變成極其微小的螺絲和齒輪,這些零件的極高加工精度和極小的體積形成一種“不合理”的對比。用手指捻上一小只,放到眼前仔細辨認,都有眼花目眩的不真實感。但機芯的運作就是靠如此微小的零部件一樣樣搭建咬合,每一毫米都不容有差錯,這又要求每一個零件的打磨拋光都必須精細光滑。我看到有些標上綠色的地方需要特別處理,尺寸要求在0.08毫米,誤差必須控制在1微米才能達標,因而,機器壓低了嘶吼聲,像“移動的托盤”那樣的自動化機器人、鉆石頭的打磨倒角機器、負責寶石裝配的機器、在顯微鏡前俯下身子的制表師、包括之后的機芯流水線組裝“傳送帶”、記錄每一枚機芯信息的芯片......一切都嚴絲合縫,技藝高超的技師與聰明可靠的生產設備共同在窗外雪光的映照下協(xié)調運作著。
繼續(xù)走過腕表設計研發(fā)部門,在設計師的電腦屏幕上,以及之后的機芯組裝車間,雅典表的明星產品——也是剛在今年日內瓦高級鐘表沙龍(SIHH)上引起不小討論度的新品——FreakX終于出現(xiàn)了。Freak,譯為“奇想”,表如其名,是腕表界藝高膽大的品牌才能做到的奇思妙想之作。異于常規(guī)傳統(tǒng)腕表的時分指針讀時方式,F(xiàn)reak系列腕表表盤上,直接橫亙著巨大的機芯板橋,一端是“心臟”擒縱,另一段削尖成一個如船錨的箭頭,整個板橋一小時轉一圈,箭頭巧妙地成為了分針,而時針則由一個超乎常規(guī)的大時輪在底層驅動,巨大的發(fā)條盒占據(jù)了整個表殼的下半部分。沒有表冠,只依靠表圈的轉動調校時間,轉動表背給發(fā)條上弦。上手試一試,動一動,時間的復雜讀取變得多么有趣!新款的FreakX將雅典自產的小三針機芯UN-118改造成雅典卡羅素,再結合了FreakVision的UN-250機芯中的超輕硅質擺輪和鎳塊,這種創(chuàng)新和挑戰(zhàn)復雜高難度,也成功地讓Freak完成了從“入門基礎”到高端復雜的完整系列。
這一回的參觀行程,行到我最感興趣的琺瑯工坊,已是黃昏時分。小巧的工坊里,盛裝琺瑯顏料的小罐、大缽、爐具、畫筆,已沉浸在夕陽的淡金色調中,更顯出了琺瑯用于腕表設計的傳統(tǒng)技藝的傳遞與濃烈的藝術美感。
2011年收購了高級琺瑯彩繪表盤專家DonzéCadransSA工坊后,雅典在琺瑯工藝領域更加如虎添翼。一排排擺放著進口自法國、西班牙、英國、日本等地的琺瑯粉木柜,色彩鮮艷繽紛,靜待工坊的十幾名工匠巧手變幻。
在雅典表的五大主要系列中,除了航海(Marine)、潛水(Diver),經理人(Executive),奇想(Freak),還有經典(Classico)——多數(shù)琺瑯腕表都出于這一系列。一片片復雜美妙的琺瑯燒制的鮮麗表盤,描繪著這個世界絢爛的美景,有歷史人文美物(比如泰國皇室定制的曼谷廟宇和龍舟賽、成吉思汗形象、鄭和下西洋等圖景),也有大自然生靈奇景(飛馬、珍稀植物、山川湖泊),另一方面,素雅溫潤的純白色或純黑琺瑯面盤,看似簡單,也浸潤著高難度的手工與匠心。
百分百手工制作的琺瑯裝飾工藝,現(xiàn)在越發(fā)顯得古老而稀有,工匠用卓絕的手法,使用礦物質粉末繪制出美麗繁復的圖案,再通過反復燒制加工,留下永不褪色的畫面。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材料密度的不同、反復燒制的高溫控制等常會出現(xiàn)的意外情況,讓琺瑯繪片的損毀率極高,一個相對完美的琺瑯面盤的成功度不到60%、70%——請注意我用了“相對完美”這個詞,琺瑯的珍貴之處也正體現(xiàn)在這里——琺瑯從來都不可能完美,每一片都不會完全相同,無法做到百分百純白或純藍,總會有一些色差或紋理差異,但這正是琺瑯表的價值所在。
靜謐的琺瑯工坊里,工匠們使用大明火琺瑯(GrandFeu)、掐絲琺瑯(Cloisonné)、內填琺瑯(Champlevé)、扭索狀裝飾和透明琺瑯(Flinqué)等稀有工藝進行著細密的描繪工作。
看著他們低首伏案的身影,可知假如沒有經年累月的練習與經驗積累,人們手腕上的腕表就不能如此精彩,那些構圖的復雜性、細節(jié)的精致和逼真的場景,不知花費了工匠和制表師多少心血。稀有、讀時方式的高藝術性,這正是現(xiàn)今高級腕表的一種重要精髓。
琺瑯工坊之后,航海元素處處點綴的雅典總部大樓成為此次探訪的最后一站。在這里,有雅典腕表的超復雜機芯制作部門,比如令人嘆為觀止的“武士單問報時腕表”這類價值超過百萬元的高級腕表,制表師為了這樣一枚腕表的制作和組裝,興許會花費超過兩個月的時間。
大樓的閣樓里,一個頂端制高點,也是最沉靜無聲的空間,是雅典人為自己奉上的小博物館。一百七十多年來的珍貴獲獎作品和具有突破紀念價值的歷史名品,跨越一百年歲月依然走時精準、日誤差僅為1秒的航海天文臺鐘和天文表,曾經陪伴了多個海軍艦隊的喧囂戰(zhàn)場,包括我國的北洋水師;一個金質雕花鳥籠懸掛在高高的粗木房梁上,伸手上好發(fā)條,休憩的靈雀兒突然醒轉,舞動著身姿鳴唱起婉轉的歌謠。那個時刻,你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機械的造化,它從遠古智慧的先人為了探究世界奧秘而來,至今還在我們的現(xiàn)代生活中帶來如此新奇的創(chuàng)新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