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洪

二 月

二月最后一天

鳳翔路的下晚，灰蒙一片

兒童公園的摩天輪，今天停止了旋轉(zhuǎn)

它站在城市的最高點，看得見整個城市的地面

卻看不見城市的時間

火車站前樓上的大鐘

斷了時間的指向

我和這個城市的人們一度慌亂

我們走過

也不再抬頭仰望

掩映在水泥叢林里的大鐘

流水還在流

岸邊只留下孔夫子的感嘆

這么一發(fā)呆

時間便消失在時間里面

二月那么短

在蒼茫中回望

我已在這個城市，行走三十七年

春，把今天分成兩半

五點五十八分

這個春

把今天分成兩半

再到十七點五十八分

今天就過了一半

哈爾濱的大雪紛飛

鳳翔路的三十一度

春天太大了

只好分兩半

下半天馬上就開始

我遙看廣西體育館

中國龍之隊可能會輸啊

如果我不到現(xiàn)場

今天的下半截

我只能這么猜想

一個春把今天分成兩半

一個球把我也分成兩半

我在一碗豆花米粉里看見芒種

一碗樸素而遼闊的豆花粉里

西南嶺南，在此遇見

兩千年前

秦兵涉足漓水和岸邊的水田

趕忙挽起褲腳，下田種稻

并把谷子磨成漿，拉成一條一條的北望

四千年前

黃豆走進西南人家的后園

在先人勤忙的手上 開花結(jié)果

開成了 清心寡欲的豆花

它卻能容下，西南和西南之外的萬種風情

今天，在嶺南之南西南之南的鳳翔路上

那家叫豆源香的小店的一碗豆花米粉里

我看見了嶺南和西南，我看見了芒種

今日芒種

北方的小麥鋒芒畢露

南方的稻谷也已含漿

而黃豆，在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上的

每個村莊里，葉綠豆生

它們將演化成

中華飲食最堅硬也最柔軟的基調(diào)

豆花豆腐，米粉米線，面條面餅

這個灰蒙蒙的秋飄滿歷史感

一高同學在天等小山鄉(xiāng)的村舍

看見了一場雨，很大的秋雨

我告訴他邕城也有落葉舞秋風了

這個灰蒙蒙的秋飄滿了歷史感

而玉兒同學在西林的母湖屯

被金色的稻谷圍攏

麗娟同學在都安的高嶺村

把金色的稻田作為舞臺

京城的朋友安妮在七級大風中

看見深邃的哲學命題

“上天給了你后悔的時間

卻不讓你活下去”

這秋風真是惹人啊

它帶我回到從前

我又帶著幾個朋友回到

二十七年前的南環(huán)路上的那個杜康餐廳

五柳炸蛋

甜酒羅非

爆炒大腸

菠蘿炒鴨

沙姜雞

脆皮扣

住在味蕾很深地方的這些味道

今夜注定也像

這個灰蒙蒙的秋

飄滿歷史感

→ 梁 洪 壯族，1964年7月生于廣西壯族自治區(qū)西林縣八達小鎮(zhèn)，1987年7月畢業(yè)于廣西民族學院中文系。偶爾作詩，現(xiàn)居南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