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鏡頭
就在由里逐漸融入充滿歡樂、無憂無慮的新家庭時,她失蹤的新聞上了電視。為了掩人耳目和保護由里,“家人”對她進行了改造:剪發(fā)、染發(fā)、換上新衣服,并燒掉舊衣服。一家人默默注視著由里和燒衣服的“媽媽”信代,信代一邊將由里抱在懷里。一邊說:“別人說愛你,可還要打你,那是他們在撒謊,真正愛你的人,會像我一樣緊緊地擁抱你?!?/p>
真正愛你的人,會像我一樣擁抱你
“真正愛你的人,會像我這樣抱著你”,其背后另有故事。由里的親生母親會以買裙子為借口家暴由里,因此在店里試新衣服時,由里會反射性地問出“一會兒不會被打嗎”這樣的問題。
一開始,信代十分嫌棄由里,因為本來就窮困的家庭,又多了一份負擔。這是每一個家庭里母親角色的“自私”,她只要照顧好家人就好了。但就在信代將由里送回時,在由里家門口聽見她父母的激烈爭吵,他們說本來就不希望有由里的存在,信代緩緩蹲下抱緊了由里。信代手上也有被家暴后留下的傷疤,相似的疼痛將兩個人連到了一起。燒掉由里的舊衣服,既是為了保護由里,也象征著由里正式選擇了新的家庭。在這個家庭里,不會再有以愛之名的暴力。鏡頭
2.信代的工廠不景氣,要裁掉時薪最高的員工,讓信代和另一個工友自行決定誰離開。兩個人的生活都不如意,都不想失業(yè),她們的爭執(zhí)直到工友表示要揭發(fā)信代“誘拐”由里才結(jié)束。此時信代強硬起來,威脅工友說:“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p>
兇狠是我們保護家人的鎧甲
影片中,信代一直都是賢惠、幽默、灑脫的,后來強硬起來,可以說她是為了以母親的身份保護由里,即便她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信代是真的將由里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因此她表現(xiàn)出維護孩子的本能和霸道。同時,信代也在以女主人的身份捍衛(wèi)著家庭的完整。雖然人們會對著親近的人發(fā)泄壞脾氣,但兇狠卻是面對外人時,保護家人的鎧甲。
有人說放棄由里,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事情并非如此簡單,將由里送回去,或許信代可以避免失業(yè),但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這個脆弱家庭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一家之主阿治和信代都是在逃犯,他們殺害了虐待信代的前夫,一旦曝光,這個家庭就會瞬間分崩離析。
3.鏡頭
一天晚餐結(jié)束,奶奶初枝坐在狹窄的庭院里,愜意地喝著偷來的廉價啤酒,其他人在房子里要么洗刷餐具,要么相互調(diào)侃,一片歡聲笑語。這時,夜空忽然傳來煙花燃放的聲音。一家人都跑到院子仰頭看,卻因房屋偏僻狹窄,只能看見黑暗的夜空。于是,他們就靠在一起“聽”了一場煙花秀。此時鏡頭捕捉到一家六口笑臉盈盈仰頭朝向夜空的幸福畫面。
煙花不曾綻放的夜空,仰望即是美麗
煙花實實在在地在夜空中綻放,但身處社會底層的“小偷家族”因為房子矮小,一家人只能靠在一起聽煙花燃放的聲音,自行想象煙花的絢爛。這一刻,觀眾會拋掉心中對盜竊的鄙夷,同情這貧窮的一家,也羨慕這快樂的一家。這些人在夾縫里生存,渺小又不為人知,但在煙花不曾綻放的地方,卻可以仰起笑臉。生活沉重如此,仰望本身,即是美麗。鏡頭
雖然阿治和信代雙雙失業(yè),但一家人卻總是過得很快樂。到了炎炎的夏日,他們來到海邊逐浪。年輕人在海里嬉戲玩耍,奶奶獨自坐在沙灘上,沙子埋了她半截腿??粗凹胰恕辨覒蛲骠[的背影,奶奶微笑著喃喃道:“謝謝你們啊?!睆暮_吇貋淼牡诙煸缟?,由里恰好掉了顆牙齒,阿治教她把牙齒扔到屋頂,之后一家人發(fā)現(xiàn)奶奶去世了。
偷來的幸福是真實的
小孩換新牙,老人離開,都是不可避免的循環(huán)更替,附贈了人世間的酸甜和艱辛。一句“謝謝你們”,恐怕會戳到很多觀眾的淚點。故事進展到這里,我們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小偷家族”,偷盜的不僅僅是商品,還有在無人問津的底層社會里,彼此依賴、相互溫暖的感情。
5.鏡頭
阿治和信代決定悄悄埋掉奶奶的尸體,假裝她還活著,這樣每月就可以冒領(lǐng)她的退休金。他們從屋子里翻出奶奶生前的積蓄,被“兒子”祥太看在眼里。從夏天開始,祥太就開始了“蛻變”。一次他和妹妹偷東西被發(fā)現(xiàn),但老人善良地教育祥太別再讓妹妹一起偷盜。當祥太和阿治一起偷東西時,祥太質(zhì)疑起他的“公共空間的東西不屬于任何人”的邏輯,不再愿意放哨。在超市里,由里開始主動偷東西,這時候祥太故意暴露自己保護了妹妹,被警察抓到了。阿治和信代帶著其他人連夜逃跑,但還是遇上了警察。
不能生孩子,
就沒有資格當母親?
在漫長的審訊中,警察詢問信代兩個小孩平常怎么稱呼她,是媽媽,還是母親?信代的舉動觸動人心:她微微一愣,接著嘴角略帶笑意,低下頭,手不斷地撥弄著頭發(fā),不斷自言自語問自己,卻始終無法得出答案,最后淚流不止。信代的記憶沒有出錯,因為兩個孩子對她沒有稱呼。
信代十分渴望成為母親,卻無法生育。面對警察“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養(yǎng)他們”的質(zhì)疑,信代壓抑在心口難以言說的辛酸和掙扎,終于隨著淚水一起發(fā)泄出來。雖然彼此之間沒有血緣關(guān)系,雖然孩子們從沒叫過她媽媽或母親,但那僅僅是一種稱呼,比起由里那個“又不是我想生下來”的親生母親,她要稱職多了。信代堅信并不是所有生下孩子的人都有資格做父母,“孩子選父母才更牢固”。血親是一種緣分,而淪落中的相依為命也是另一段緣分的開始。自己選擇的家人,也可以有比血緣之親更濃厚的親情。
6.鏡頭
“我只能教他們這些了?!本煸儐柊⒅螢槭裁匆缓⒆油当I時,阿治這樣回答。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祥太去了福利院,由里回到了自己父母身邊,信代承擔了所有責任,“小姨”獨自生活),祥太從福利院出來和阿治一起去看望獄中的信代,信代告訴祥太撿到他的詳細過程。之后阿治懇請祥太留宿一晚,“父子倆”痛快地玩了一場雪。祥太詢問阿治是否曾經(jīng)打算拋下自己逃跑。在給出肯定的回答后,阿治向祥太道歉:“我可能要從你的爸爸做回叔叔了?!卑⒅巫分d著祥太的公交車跑,祥太卻一直低著頭,直到距離遠了才回頭看,他對著窗外輕輕地喊出“爸爸”。這是阿治一直不曾聽到的稱呼。
偷盜的背后,是卑微的父愛
阿治本身有諸多“惡”:好吃懶做,愛占小便宜,偷東西,還殺了人。因此不得不和信代一起躲藏在社會的邊緣茍活。無法過上正常生活的他,教給孩子偷盜是無奈之舉。拋開阿洽犯下的罪惡不談,在孩子面前他只是一個“父親”,與任何人的父親一樣,無論貧窮還是富貴,都竭盡自己的全力給予孩子最好的?;蛟S就是這種掩藏在罪惡、黑暗之下的人性之善,讓我們無法輕易指責這位以偷盜為生的父親。
7.鏡頭
由里在家里玩耍,她的母親在鏡子前查看被丈夫打傷的臉,由里走過去撫摸媽媽的傷口,卻被媽媽訓斥:“別碰我,你弄疼我了,快說道歉!”發(fā)現(xiàn)由里被嚇哭后。她又換上一副笑臉:“媽媽給你買漂亮裙子,你過來好不好?”由里搖頭,抗拒著母親。影片結(jié)尾,由里在陽臺上哼唱著奶奶教給她的民謠,玩著祥太留下的玻璃珠,望著陽臺外,渴望“小偷家族”成員的出現(xiàn)。
荒誕之中折射復雜的人性
此時的由里不再相信媽媽愛自己,她記住了信代的話:真正愛你的人,會像我一樣緊緊地擁抱你。由里最后依舊獨自在陽臺上玩耍,與影片開始阿治和祥太撿到她時一樣。這樣的結(jié)局讓人心情沉重。毫無疑問,表面溫馨實際冷漠、充滿暴力的家庭絕不是由里最好的歸宿,“小偷家族”里溫暖而又充滿愛的日常更適合她成長,但理性地看,當溫情的光環(huán)漸漸退去,小偷家族露出的是近乎“病態(tài)”的真相,我們也無法說這是好的。若沒有看過影片,我們可以果斷地說小偷家族是畸形的,并不應該存在。然而,作為觀眾,我們無法忘記這個家庭展現(xiàn)的點點滴滴的美好的生活細節(jié)。他們之所以愿意在一起抱團取暖,是因為他們都是社會“拋棄”的人,而彼此之間的愛,既功利又超越了功利。正是這份不完美的溫情,打動了我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