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粒

海霧里迷失

念星華是福建省平潭縣澳前鎮(zhèn)的漁民，16歲開始隨父親出海捕魚，至今已經(jīng)36年了。2019年5月14日，天陰陰的。念星華駕駛著藍色小船，送4名垂釣客人到附近一座小島后，便駛向離平潭海岸3海里的位置拋下錨撒下漁網(wǎng)。此時天色還沒有大亮，念星華準(zhǔn)備釣到魚后便去小島接客人一起回家，他沒有想到一場滅頂之災(zāi)正向他襲來。

半小時后，念星華拉上漁網(wǎng)，網(wǎng)中并沒有收獲?？戳丝春Ｃ娣瓭L的海浪，他估計因為風(fēng)浪大，漁網(wǎng)沒能沉到海底，所以才沒有捕到魚。念星華拉起船錨，準(zhǔn)備離開，可環(huán)視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海面上霧已經(jīng)很濃，他看不到一絲陸地的蹤影，也辨不清回島的方向。

上午10點10分，念星華給在島上海釣的客人打電話，對方說：“指南針朝西，向270度的方向開就能上岸?！蹦钚侨A啟動小船，平時約10分鐘就能抵岸，這次，卻開了約半個小時都沒有找到小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開錯了方向。此時海面上的霧越來越大，6米長的小船，船頭都看不到船尾。他掏出手機準(zhǔn)備再次給客人打電話，可手機已經(jīng)沒電關(guān)機了。被霧氣團團圍住的念星華只能拋錨，原地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暗，念星華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一只貨船開了過來。他使勁向貨船招手，大聲呼喊，然而他的小船在廣闊的大海里如一粒不起眼的塵埃，并沒有引起貨船的注意。他將黃色的救生衣脫下綁到魚桿上使勁搖晃，可貨船還是從遠(yuǎn)處徑直開走了。

絕望中求生

到了夜晚，海風(fēng)吹來，念星華凍得瑟瑟發(fā)抖。夜越來越深，念星華感覺睡意來襲，但他不敢睡覺。晚上，海浪大時足有3米多高，船身迎浪很可能被吹翻。而且，附近常有大貨船經(jīng)過，很有可能撞上他的船只，所以他必須時刻警醒著。

深夜，念星華看到紅色和綠色兩束燈光離他越來越近。他知道，這是一艘大貨船正向他駛來。海上一片黑暗，貨船上的人無法看到他，他必須自己躲開。念星華立即拉起錨，啟動發(fā)動機，他連拉了三下發(fā)動機，船都沒能啟動，大貨船離他越來越近，他的心開始顫抖起來。再拉，一下，二下……船終于啟動了。他瘋狂地將小船以26碼的最高時速駛離航道，終于避開了大貨船，但此時小船燃油已經(jīng)耗盡。

5月16日，念星華出來時帶的糧食和淡水耗盡，他的嘴唇裂開了口子。船里還剩下半斤蝦餌，他將蝦擺到甲板上曬干，連皮帶肉一起吃下去。他不知道還要在海上漂多久，所以不敢吃多，每次只吃幾只蝦。

5月17日，恍惚中的念星華看到遠(yuǎn)處有一艘大貨船，甲板上有人戴著安全帽走來走去。他欣喜若狂，使勁地?fù)u動魚桿，救生衣在魚桿上左右晃動，可沒有人看到他。他穿上救生衣，將空油壺綁到腰上，跳入海中準(zhǔn)備游過去求救。游到離那艘貨輪只有200米左右時，他大聲喊道：“這里，救命，救命……”可是，海浪一浪接一浪向他打來，將他的聲音淹沒。正當(dāng)念星華拼盡全部氣力向貨輪游去時，貨輪已經(jīng)起錨駛向更遠(yuǎn)的海面?？粗谝暰€中越來越小的貨輪，念星華絕望地向回游。當(dāng)他竭盡全力游回小船時，發(fā)現(xiàn)腿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正鮮血直流，癱倒在甲板上，他心中的絕望隨著海浪一起翻滾。

干渴和寒冷讓念星華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在海上漂了幾天，腦子里不時閃過的畫面都是親人們期盼的眼神。

每一個生活中總有那么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反對他。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事保持生存的意志，保持對自己的相信。

每天都有船從念星華的視線里經(jīng)過，看到船只時，念星華就大聲呼喊?？墒且贿B幾天，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食物沒有了，接的雨水也快喝完了，念星華感覺自己撐不住了，可能他將沉于海底，再也回不了家。

得救后的團聚

絕望之中，念星華看到遠(yuǎn)處有幾艘貨船開來，雖然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但他還是本能地招手呼喊求救。

突然，念星華聽到了遠(yuǎn)處船只傳來汽笛的回應(yīng)聲。為了讓對方清楚自己的位置，他硬撐著搖動起魚桿上的救生衣。過了一會，他看到其中一艘較大的貨輪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向他駛來。在離他的小船15米左右的位置，大貨輪停了下來，有人向他拋纜繩。當(dāng)時，海面上有7級到8級的海風(fēng)，對方一連拋了十多次，依然沒能掛上他的小船。

念星華坐立不安，他穿上救生衣，準(zhǔn)備跳海去抓纜繩。這時聽到大貨輪上的人向他喊道：“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救你的，就在船上等待救援?！贝筘涊喺{(diào)整方向后，纜繩終于成功拴住了念星華的小船。船員用繩子吊下物品，對念星華說：“你先吃點東西，喝點水?！蹦钚侨A接住食物，大口地吃起來。他看到大貨輪又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在避風(fēng)的船側(cè)，他抓住引水梯拼命向上爬。在船員的攙扶下，他終于登上了貨輪甲板。

上了大貨輪后，念星華向甲板上的船員鞠躬，連聲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船員告訴他，當(dāng)天是5月21日，該貨輪是從香港開住青島的“新福州”號，而這里已經(jīng)離他家千里之外。

當(dāng)貨輪駛?cè)?G信號接收區(qū)后，“新福州”號船長周永光怕念星華家人擔(dān)心，用自己的手機聯(lián)系了念星華家人。接通視頻通話后，念星華看到了妻子的臉，他激動地說：“是我，我還活著?！逼拮涌粗χχ怕暣罂奁饋?。她說：“我找了你好多天，海關(guān)還派出快艇找你，都沒有找到，我以為你死了?！?/p>

5月23日，“新福州”號停靠青島港，在邊檢民警和青島船舶代理公司的幫助下，念星華見到了從福建趕來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他怔怔地看著親人，恍如隔世，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但這次的眼淚，是喜悅的淚水。

念星華聽說船長為了救他，延誤了兩個多小時返航，費用增加了3萬多元。他和妻子抓住船長的手，淚眼婆娑，顫抖地說：“太感謝了，你是我們?nèi)业亩魅?。”船長周永光也握著他的手說：“相比救人，一點損失不算什么。其實是你強大的求生欲望救了你。你一定要相信，隨著我們國家的強大，出海的船只越來越多，漁民遇險被救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了?！?/p>

念星華獨自在海上漂流180小時的事驚動了十里八鄉(xiāng)，村民們到村口迎接他歸來，大家說這簡直是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