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俊生

一

說起來真慚愧，我生一副瘦猴子樣的身材，小水桶似的肚子，非常難看。

更糟糕的是，我還患了個(gè)怪毛?。嚎偸菒邸胺艢狻保恰皻狻弊屓耸懿涣?。

這個(gè)“氣”字是代表那個(gè)不文雅的字的，我確實(shí)不好意思說出來，相信大伙能意會得到吧。

我“放氣”呀，放得特別勤，那臭味在周圍繚繞，讓人家受不了。時(shí)間長了，誰都不愿意跟我坐。

我們五（3）班48人，每張桌子坐2人，正好滿座。老師絕對不可能安排兩個(gè)單人單桌。這樣一來，我就一定要有個(gè)同桌。

誰愿意跟我“搭檔”呢？為這事，老師真是絞盡了腦汁：他曾采用過“抓鬮兒”的方法，還采用過“輪流制”的方法。全班所有的男生幾乎都跟我同過桌，但是對我都是怨氣沖天。有的一味地咕嘀：“你也不把肚子清洗清洗，成天制廢氣！”

我常常在想：如果班里是47人，我便可以單獨(dú)坐，河水不患井水，那光景就會好一些。

本學(xué)期即將開學(xué)時(shí)，果真?zhèn)鱽硐灿崳何覀儼嘁延幸蝗宿D(zhuǎn)學(xué)到外地去了。為此，我跑到公園的一隅僻靜處，向天叩頭向地跪拜：“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然而，這是一場空喜。到了開學(xué)這天，班主任管老師帶來了一個(gè)小子：“同學(xué)們，我們班本學(xué)期轉(zhuǎn)出一人，剛好又轉(zhuǎn)來一人，人數(shù)‘濤聲依舊’，仍然是48?！闭f到這里，他指指站在教室門口的那個(gè)男孩：“他就是剛轉(zhuǎn)學(xué)來的，名叫嘉琪……”

管老師三言兩語介紹后，就用手指著我身旁的那個(gè)空位：“小饒那兒正好有個(gè)空位。嘉琪，你就跟他坐吧！”

嘉琪輕輕地點(diǎn)點(diǎn)頭，就邁著輕快的步子，蹬蹬蹬地向我走來……

嘉琪不高不矮，不肥不瘦，皮膚白嫩嫩的，臉蛋光滑滑的，文雅，瀟灑……

目睹著這小子，我心里在打鼓：跟這樣的帥哥坐，能“天長地久”么？能不挨他的罵么？

嘉琪來到我的身旁，坦然地在那個(gè)空位上坐下來了。還不知他是神還是鬼，當(dāng)然我不會理睬他……

“同學(xué)們！今天，你們個(gè)個(gè)神采飛揚(yáng)的，好現(xiàn)象啊?，F(xiàn)在，我來談?wù)劚景噙@學(xué)期要開展的一些活動……”也許是解決了我的“搭檔”問題，順風(fēng)順?biāo)?，所以管老師的心情特別好，臉膛上泛著淺淺的笑靨……

“嘟嘟，嘟！嘟嘟……”既響亮又奇特的聲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我的胯下沖出，震撼著大伙的耳膜……

教室里立馬暴發(fā)一陣哄笑……

此刻的我，羞赧得臉蛋紅一塊紫一塊，要是教室里有個(gè)洞，我會毫不猶豫地鉆下去！

一節(jié)課還沒上到一半，就讓新來的嘉琪遭受兩次罪。我想：這趟肯定要被嘉琪小子罵得狗血淋頭了……

可是，形勢卻來得那么奇特：嘿，這小子連一句怨言都沒有。下課的時(shí)候，還很關(guān)切地問我：“肚子不舒服嗎？”我有口難言，只是搖搖頭。他也沒說什么，只是笑笑，極其友好的樣子。

嘉琪呀，是第一個(gè)不討厭我的同桌！

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第一回遇上一個(gè)大千世界的超好人，讓我感動得鼻子發(fā)酸，熱淚盈眶！

過去，我對人總是冷冰冰的?？涩F(xiàn)在，我對嘉琪卻親熱起來了，有事沒事都和他扯上幾句。早上見到他，我就迎上去：“這么早呀，你真勤！”兩人坐在座位上，我也尋找話題：“轉(zhuǎn)學(xué)來這兒，還感到陌生嗎？”

我那PP仍然不爭氣，還不是“鳥聲”、“炮聲”。但嘉琪毫不在乎，而且總是滿腔熱情地幫助我。那天，他發(fā)現(xiàn)我的圓珠筆沒水了，就從書包里“沙沙沙”地摸了一陣，掏出一支新得閃光的圓珠筆遞給我：“要是不嫌棄，你就用著吧。”嘿，這家伙人情味真濃，真夠朋友！

我的語文學(xué)得夠差勁，寫作更是一塌糊涂。在我的筆下，凈是些干巴巴的語言，就像癟三，根本談不上有什么文采。這學(xué)期首次作文，嘉琪主動地看了我的稿子，就主動跟我談了怎樣豐富作文的詞匯，怎樣把文章的語言寫得生動形象。他從舉例入手，先寫了“山、水”兩個(gè)字，然后問我：“要把‘山、水’寫得生動、形象，應(yīng)在它們的前面加些什么字〔詞〕呢？”我呀，腦子實(shí)得像鉛球，哪里開得了竅，就像木頭那樣愣在那兒。

嘉琪并不埋怨我，而是耐心地誘導(dǎo)：“如果在‘山’、‘水’的前面分別加上‘千’和‘萬’，這詞兒就變了‘千山萬水’或‘萬水千山’；如果在它們的前面分別加上‘青’和‘綠’，這詞兒就變成了‘青山綠水’；如果在它們的前面分別加上‘蒼翠的’、‘秀美的’，這詞兒就變成‘蒼翠的山’、‘秀美的水’……瞧，這么一弄，詞語不是變得生動、形象了么。這種方法，就叫做‘?dāng)U詞’，也叫做加上‘修飾成分’。我們只要多做這樣的練習(xí)，以后寫起文章來，語言就精彩生動啦?！?/p>

經(jīng)他這么舉例、分析，我思維開闊多了。后來，我寫起作文來，詞匯果真左右逢源，語句也鮮活多了。我暗暗地想：如果身邊能長期有這樣一個(gè)“圣人”，我寫起文章來，一定會筆下生花，多姿多彩咧。再說，他又是個(gè)善解人意的小子，無疑我在其他方面也一定會得到他莫大的幫助。

時(shí)間比馬駒兒跑得還快，還差三天就滿五周了。按照過去的規(guī)矩，管老師就要進(jìn)行座位調(diào)整了?？墒?，我是多么希望能把嘉琪留住，和我長期“搭檔”啊！

我抑制不住內(nèi)心那熾烈的愿望，紅著臉兒亮出自己的心底話：“嘉琪，你能不怕我那‘氣’嗎？能不能不調(diào)換座位，跟我長期‘搭檔’嗎？”

“你那‘氣’呀，臭味熏天，誰不怕！”嘉琪一邊說一邊用手作扇子狀扇著，“不過，我爺爺說了，還是要和你搭檔……”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作補(bǔ)充，“……如果你要我長期和你搭檔，你就得答應(yīng)我一個(gè)條件……”

“條件？什么條件？”

“就是——要聽我的！”嘉琪竟然擲出了這么一句舉重輕重的話兒。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這是不是太過分了！我本能地予以反駁：“聽你的？要是你讓我去放火燒屋，要是你讓我去跳樓……”

“哎喲喲，你別想歪了。我，我不會出那么壞的主意吧……”

既然他這樣說了，哪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我這樣一個(gè)“孤獨(dú)小子”，想攀人家的“親”，就算要付出一點(diǎn)，又何必計(jì)較呢？

于是，我伸出了手指：“接受你的條件！”

“呵，呵，你相信我了！”嘉琪也伸出了手指。

于是兩人一齊唱起兒歌：“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隨后，嘉琪還寫了一份申請書，鄭重其事地送給管老師，表示愿意和“搭”下去。

對此，我們班喜歡舞墨的那個(gè)所謂“新潮詩人”，感到大為驚奇：“喲喲，莫非河水倒流了！”當(dāng)即，揮筆作起詩來。說是作詩，實(shí)際上是把唐朝詩人杜牧《山行》中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月紅于二月花”這兩句稍作改動，成了“氣詩”：

（為何）此人坐吸怪‘氣味’，

（也許）“氣味”香于玉蘭花……

這里的“怪人”，無疑就是指嘉琪。這里的“氣味”不用說，大伙也會明白。別看這“氣詩”只寥寥兩句，可諷刺性挺犀利啊，把我與嘉琪都刺得都萎蔫了……

三

說起嘉琪這人，我真的有點(diǎn)拿不準(zhǔn)，似乎他是個(gè)“陰陽人”：一方面，他在幫助我；另方面，卻管起我來了……

那天上午，第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一響，嘉琪就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到外面玩玩吧！”

要我去玩？暈！你可要知道，我雖然是個(gè)飯桶，但是制造的營養(yǎng)也許都跟著“氣”滾出去了，所以骨瘦如柴，有氣無才。上體育課，老師要求做單杠，我生怕手臂折斷，只是一味地?fù)u頭。跑步嘛，幾步下來就氣喘吁吁，而且“氣”聲連連，讓人笑掉大牙。所以，課間休息，莫非要拉撒，否則，我絕不移室外半步，更別談去瘋玩……

此刻，我伏在桌子上，紋絲不動，默不作聲。

“走吧，抓緊時(shí)間去瘋瘋！”嘉琪一味地催促我。

“我沒這個(gè)情趣！”

“老弟！”嘉琪竟稱兄道弟起來。我知道，他從媽媽的肚里滾出來時(shí)，要比我早三個(gè)月，所以就以兄自居，“可別忘記！你答應(yīng)過我提出的條件：聽——我——的！”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何況我還和他拉過勾呢。我磨蹭了一下，只好從座位上站起來。嘉琪就一把拽著我奔向室外……

嘉琪從褲袋里掏出兩個(gè)毽子，把一個(gè)遞給我：“來，我們來踢毽子！”

“踢毽子，我一竅不通呀。你莫不是要叫鴨子上架！”

“你還沒學(xué)，怎么就知道學(xué)不會。來吧，聽我的，別廢話！”嘉琪簡直是下命令。

無可奈何，我就腿笨腳笨地踢起來，活像鴨子學(xué)跳舞……

“太陽從西邊出來啦！‘氣王’也出巢了，還學(xué)踢鍵呢……”

“當(dāng)‘氣王’還行，還想當(dāng)運(yùn)動員！“

突然，一連串的冷嘲熱諷鉆進(jìn)我的耳際……

這是別班的幾個(gè)小子，正在對我諷刺。我的臉“刷”地紅起來了，熱辣辣的，不知往哪兒擱……

唉，要不是嘉琪多事，哪會發(fā)生這讓人羞辱的事！我真有點(diǎn)埋怨他！

那天放學(xué)，嘉琪就當(dāng)起“屁蟲”，硬是跟著我，登了我的家門。

我爸爸是一家公司的業(yè)務(wù)員，走南疆，闖北國，一個(gè)月都沒幾天沾家；媽媽是一個(gè)私營公司的工人，總是踏著街燈的光去踩著街燈的光回。今天，媽媽上夜班，去前就把飯菜弄好，讓我放學(xué)回來自行解決……

我的肚子“咕嚕吐嚕”地發(fā)牢騷了。我讓嘉琪坐下，禮貌地給他遞過一杯白開水，就猴急要去吃飯。

嘉琪又多管閑事，硬是把我按在凳子上：“飯又沒人跟你搶吃，急什么急！”

我拿他沒辦法，只好陪他坐。于是，這位老兄又嘮叨起來了：“老弟，吃飯也要講究學(xué)問呢。我爺爺說，急步走路后，腸子還在緊張地蠕動。這時(shí)候，就別急著吃飯……”

我肚子都餓扁了，管他！當(dāng)即，我就去裝來一小盆大米飯，盈盈的，上面攤上蛋呀，魚呀，肉呀什么的一大堆……

“老弟！你又不是貓兒狗兒豬兒，怎么把飯菜都混在一起吃！”嘉琪繼續(xù)嘮叨，“去吧，把飯、菜分開……”

無可奈何，我只好去把飯、菜分開，分別用飯碗、菜碟裝上……

嘉琪把眼瞪得像探照燈，在我的飯、菜上照來照去：“老弟，我掂量你碗里的豬肉有四五兩。你丁點(diǎn)人兒，吃那么多肉莫非要撐死？”

這家伙凈是揀“爛處”挖，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羞得臉蛋兒火燒火燎的……

“老弟，我建議你把肉減掉一半。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gè)份兒了，還有什么好說的！于是，我就把豬肉分了一半出來……

我正想吃飯，這小子又揚(yáng)起了手：“慢！你的飯、菜都涼了，拿去熱熱再吃吧！”

不等我動手，嘉琪就親自把飯、菜捧進(jìn)廚房去。片刻，就捧著熱騰騰的飯菜出來……

好不容易，過了“三關(guān)”，我終于可以吃飯了！別看我人小骨瘦，吃起飯來卻狼吞虎咽：飯、菜進(jìn)口，并不怎么咀嚼，就“咕嚕咕嚕”地咽下肚去……

“停！停！”嘉琪就像體育裁判，連忙做起“暫?！钡氖謩?，“老弟，干嗎吃得這么狼狽？吃得溫柔文雅點(diǎn)兒吧！”

沒法兒！我只好一改常態(tài)，細(xì)嚼慢咽起來……

“新潮詩人”是個(gè)靈通人物，以上這些瑣碎事兒都被他搜集到了。這家伙詩興大作，筆下生花，幾句有情有景的“氣詩”又出來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

“氣”是無情人有情……

顯然，這是從唐朝詩人劉禹錫的《竹枝詞》中偷來并稍作修改而成的。詩中，“新潮詩人”高度贊揚(yáng)了嘉琪對我的“情”。

然而，在我的內(nèi)心中，并沒覺得嘉琪對我有什么“情”，倒覺得他管得太寬太寬，太無人情味了……

四

那個(gè)星期天下午，嘉琪帶著我去公園玩，又是玩那種飛騰到半天高的秋千，又是玩那種旋轉(zhuǎn)式的游戲飛機(jī)，還坐那種飛越山峰的過山龍……玩得瘋瘋癲癲，情趣盎然……

從公園走出來的時(shí)候，嘉琪拍拍我的肩膀：“老弟，我家離這兒不遠(yuǎn)，到我家去玩玩吧！”

到了嘉琪家里，見他的爺爺正好坐在藤椅上看書。老人家年紀(jì)不下70了，但滿頭烏發(fā)，沒有一根“銀針兒”；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沒有一星兒渾濁；光滑紅潤的臉膛，洋溢著慈祥……

“爺爺，我回來啦！”嘉琪一聲招呼，爺爺才抬起頭來……

“爺爺，這是我的好朋友小饒?！奔午髯髁私榻B。

“爺爺好！”我禮貌地向爺爺問好。

爺爺連忙站起來，一把握住我的手：“啊，你就是嘉琪的好伙伴，好兄弟。嘉琪早跟我說了……”

“嘉琪，很久沒給你把過脈了。來，今天給你把把脈！”

“什么是把脈？”我好生奇怪，因?yàn)槲椅丛犨^這詞兒。

“把脈，就是用手指按著你的脈門……這，這……我說不清……反正把過你的脈，就知道你的身體有什么毛病，該吃些什么東西……”嘉琪詮釋。

把脈有這么神奇嗎？我在想。

“小饒，你也過來，都讓我把把脈！”爺爺也讓我過去。

爺爺分別給我們把了脈。爺爺說：“我知道你們該吃些什么東西了……”爺爺吩咐嘉琪，“你和小饒去玩一會。我讓你媽煮好飯，再叫你們吃！”

于是，嘉琪把我?guī)нM(jìn)他的書齋，先是讓我給媽媽打個(gè)電話，說是不回家吃飯了。然后，我跟嘉琪玩起軍棋……

我們正玩得情趣盎然，嘉琪的爺爺就大聲嚷：“嘉琪，小饒，吃飯羅！”

嘉琪的爸爸還沒回來，他媽要等他爸，所以就讓爺爺和我們兩個(gè)小孩先入座……

嘉琪的媽媽把飯菜捧上來了。飯桌上放著一個(gè)油光閃亮的釉彩瓦鍋，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爺爺指著那瓦鍋，有點(diǎn)神秘地說：“我們今天不吃干飯，而是吃粥……”

爺爺說著就去把那瓦鍋揭開。當(dāng)即，里面那濃濃的香味就飄逸而出，鉆進(jìn)我們的鼻孔，我不禁流起口水……

“喲，真香！這叫什么粥呀？是用什么煮的呢？”我在心里琢磨著。

也許爺爺看出我的心思，就解釋說：“瓦鍋里的粥，是用粳米、山楂、陳皮、紅棗等，以及豬肚混合煮成的……”

“呵，呵，我知道了，這叫‘補(bǔ)脾健胃粥’。 山楂幫助消化；陳皮調(diào)中開胃，治理腹?jié)q；紅棗健胃補(bǔ)脾……”嘉琪頭頭是道地說了起來。他呀，竟然懂得這么多中藥知識。這，肯定是從爺爺那兒學(xué)到的。

爺爺又指著擺在桌面的菜肴說：“這兒還有：湯煮菠菜、生炒芹菜、清蒸山藥片……”

哇，你看，你看！嘉琪家吃的東西與我家里吃的就是不同。在我家里，每頓都是從來不變的干飯。菜肴嘛，無非大塊肉、大白菜，偶爾加一點(diǎn)大紅蘿卜，單調(diào)得很。嘉琪家里煮的這種“健胃粥”，我別說吃過，就是聽也沒聽說過。人家的菜嘛，各式各樣，豐富多彩。我真羨慕人家！

“別讓飯菜涼了！小饒，嘉琪，我們吃飯吧！”爺爺說著，又加以叮囑，“你們可不要挑食哦，每一樣菜都要吃一點(diǎn)……”爺爺說，“農(nóng)村有這樣一句俗語：‘豬脹大，人脹壞，小孩脹了就成瘦猴仔’。 豬，吃得飽脹一點(diǎn)，還會長得快；人吃得過于飽脹，就弄壞肚子，搞垮身體……”

爺爺說得有趣有理，弄得我笑了起來。同時(shí)，也使我懂得很多吃的道理。

飯后半小時(shí)許，爺爺還擺出了很多水果。在家里，我?guī)缀鯖]有吃過水果，對這感到很陌生。爺爺見我愣在那里，就說：“這里有草莓、葡萄、獼猴桃、甘橘、柿餅。大家可以選幾樣吃，也別吃得太多……”

這一頓吃得雖然有些節(jié)制，但感到新鮮可口，余味無窮。

嘉琪家里的飯菜，就像磁鐵那樣，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

此后，我經(jīng)常在嘉琪家里吃飯。再后來，我征得爸媽的同意，干脆一日三餐都在嘉琪家里吃，而且不少日子還在嘉琪家里住，與嘉琪好得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嗅覺靈敏的“新潮詩人”不知怎樣知道我們這秘密，又揮筆寫了幾句新“氣詩”：

莫愁“氣者”無知己，

嘉琪與其手足親。

看了這詩，似乎第一句有點(diǎn)“面熟”，于是我想起唐代著名的邊塞詩人高適寫的《別董大》。啊，這兩句詩是從“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改來的。

“新潮詩人”呀，你雖然把我稱為“氣者”，但你詩句表達(dá)的意思卻十分確切：嘉琪和我呀，確確實(shí)實(shí)像兄弟那樣親密了。

五

自從嘉琪走進(jìn)我的生活，我的日子就過得順暢、歡心。時(shí)光從身邊一茬茬地溜過去了，我一點(diǎn)兒也不覺察。

不知從什么時(shí)候起，我發(fā)現(xiàn)班里出現(xiàn)了個(gè)怪現(xiàn)象：同學(xué)總是頻頻向我投來異常的眼光；新潮詩人在課間時(shí)，常常在我的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時(shí)而在側(cè)耳細(xì)聽，時(shí)而在翕動鼻子，像嗅著什么氣味，不知干什么勾當(dāng)。

一天，“新潮詩人”大聲感嘆起來：“變了，世道變了！”隨即把唐朝柳宗元的《江雪》中的詩句“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改了一下，深情地朗誦起來：

驚覺“氣”聲絕，

更知臭氣滅。

聽著這詩句，我在臉紅的同時(shí)，便猛然想起——哎，怎么啦，近來我似乎“放氣”很少的了。譬如今天，大半天過去了，都還沒放過一次。嘿，真的是“氣聲絕”、“臭氣滅”了，我高興得差點(diǎn)兒要振臂高呼起來……

奇怪！長期困擾我的那個(gè)“氣”，怎么在過去的短短的十六七周中，在不知不覺中就大大減少，幾乎到了消失的地步呢？

更令我驚奇的是，當(dāng)我在鏡框面站立的時(shí)候，我簡直認(rèn)不出自己的樣兒來了：嘿，瘦瘦的猴子身變成有血有肉的“石柱”體了，小水桶樣的肚子變得不大不小，最合適不過了，整個(gè)容貌變得好看極了，成了個(gè)陽光男孩。這是為什么？

后來，在一次不經(jīng)意中，我看到了嘉琪寫的幾則日記：

九日二日星期四

今天，我聽從管老師的安排，與小饒同坐。喲，原來這小子是個(gè)‘氣者’。我的媽呀，他一個(gè)上午就放了五六次‘氣’，簡直把我震暈了。唉，這次可遇上鬼了……

回到家里，我就在爺爺?shù)拿媲?，對小饒“放氣”的情景作了一番生動形象的描繪，然后問爺爺：你說我能跟這小子同桌下去嗎？爺爺說：你別忘記，你是‘助困志愿者’！你不跟他搭檔，那讓誰跟他搭檔呀。爺爺還說，至于小饒的“氣”，一定是可以治的，以后才想辦法幫他。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面對滾滾“氣流”，我可要經(jīng)得起考驗(yàn)??！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五

小饒已接受我的條件了—聽我的。我一定要幫助他。

該怎么幫助這小子呢？我向爺爺討教。爺爺分析道，小饒的“氣”之所以那么猖狂，原因多多，譬如他吃飯囫圇吞棗，又填得肚子圓鼓鼓的；他脾胃虛寒，又不愛玩耍，消化不良，吸收不好，等等。關(guān)鍵是要幫助他改變不良的飲食習(xí)慣和生活習(xí)慣，加強(qiáng)鍛煉……

十月三日星期日

為了有效地對小饒老弟進(jìn)行‘幫助’，我別出心裁，制訂了個(gè)‘治氣方案’，交給爺爺審閱。爺爺看了，笑得胡子顫抖起來：你這龜孫兒，想得真不錯(cuò)……”

……

看著這一則則情真意切的日記，回顧起以前那黯淡無光的時(shí)日，想起這段金燦燦的日子，想起嘉琪老兄是怎樣地管我、幫我、呵護(hù)我，想起這一切的一切，我情不自禁地在心底里叫了起來：“嘉琪老兄，你是好人，是我的恩人??！”

“新潮詩人”嗅覺靈敏，很快就全部清楚了我與嘉琪之間發(fā)生的這些事。他為之深深八感動，便欣然命筆：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嘉琪“治氣”情！

不用注釋，大家也清楚啦！在這里，“新潮詩人”只是把詩人李白《贈汪倫》一詩中的“不及汪倫送我情”一句稍改一下而已。不過，我倒覺得他改得挺不錯(cu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