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宏
寫給母親
母親的甜玉米
從破土而出到拔節(jié)抽穗
母親的汗水沒有少流
老家菜園里的兩排玉米
母親像當(dāng)年撫養(yǎng)我們一樣侍弄
七十歲的母親根本啃不動玉米棒
只是因為知道我們喜歡吃
便沒早沒晚地盯著這些家伙
看著它們長高母親的臉上開了花
這兩天酷熱難耐
母親生怕這玉米棒一下子變老
一早便打來電話催我們回家
咬一口烀熟的甜玉米心里比吃了蜜還甜
不到二分地的菜園里
母親還種著白菜,番茄,大蔥,豆角
什么季節(jié)該吃什么
母親考慮的始終是我們
母親的麥田
母親的背彎成了一張弓
她用這張弓在麥田里紡織
從青絲到白頭
大片的綠色就這樣被織成了金黃
金黃的麥子也把自己彎成了弓
碩大的頭顱在風(fēng)中搖晃
沙沙的聲音是麥田的歌唱
母親的眉宇在歌聲中舒展
一只布谷在麥田上空和云朵相遇
他們的情話麥子能聽懂
再有一輩子母親還會選擇麥田
只有在這里母親的心里才會踏實
母親的油菜籽
父親一早打來電話
讓抽空回家?guī)湍赣H收打菜籽
侍候了一輩子莊稼的母親
已經(jīng)弄不動這最后的三分地
鄰居勸母親不要再種
父親也說該享享清福
母親說你們不要勸
你們都不懂這地里種的什么
只有我知道母親的心思
自家菜籽榨的油
兒女吃起來特別香
菜籽收后
這里還要栽種山芋
那是兒子一輩子吃不膩的美食
母親的回答
每次回老家
都要打電話問母親想吃什么
母親每次都這樣回答
什么也不想吃
燜角子炒土豆絲燒紅瓜湯
她和父親天天吃得有滋有味
實在想改善伙食
他們也會買上兩塊錢豆腐
和父親一樣,母親的牙床早已被歲月磨平
哪里還嚼得動牛肉和蹄筋
我多么希望母親能向我們提點要求
可他們心里唯一企盼的
只是子女健康平安
孫子和孫女好好讀書將來能有個好工作
隨著青春流逝的
不僅僅是她那曾經(jīng)的滿頭青絲
還有那不能耕種的大片土地
圈里嗷嗷待哺的一群豬仔
“沒事那掛了?”
母親在電話那頭說不出任何新鮮的菜名
“只要回來就好!”
每次回老家,我總能從母親滿臉的皺紋里
讀出人世間最偉大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