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莊子

《抗美援朝詩選》從舊書攤撿回《抗美援朝詩選》（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1953年12月編印）。據(jù)前言說，三十多個月的戰(zhàn)爭中，中國詩人寫了一千多首有關(guān)抗美援朝的詩。這本書選輯其中50首，作者有郭沫若、艾青、蕭三、袁水拍、葉圣陶、李瑛、胡昭、田漢、田間、柯原、李季、牛漢、王希堅、嚴辰等，為一個血與火的時代留下詩的記錄。此書扉頁上有兩枚印章，“清華大學附屬工農(nóng)速成中學圖書館”，“北京市第一一一中學圖書室專用章”，看來是本圖書館淘汰下來的書。按：抗美援朝戰(zhàn)爭引起許多文藝名作，歌曲有“一條大河波浪寬”“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散文有《誰是最可愛的人》，小說有《東方》，還有電影《英雄兒女》《上甘嶺》，京劇《奇襲白虎團》等，廣為流傳的詩歌好像不多。

《中國戰(zhàn)士歌謠資料》上下冊 “中國戰(zhàn)士歌謠選”編輯組編，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國慶獻禮叢書辦公室1959年6月印。全書按歷史順序編為六個部分：工農(nóng)紅軍時期歌謠（476首），抗日戰(zhàn)爭時期歌謠（275首），解放戰(zhàn)爭時期歌謠（350首），志愿軍歌謠（176首），建國十年來歌謠（223首），大躍進歌謠（421首），共收歌謠1924首，26684行。如此大規(guī)模的戰(zhàn)士歌謠，第一次見到。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國慶獻禮叢書辦公室1959年還編印有《中國歌謠資料》（三卷本）。

解放軍政治工作叢書 1965—196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編印一套“解放軍政治工作叢書”，計有10本：《怎樣學習毛主席著作》，《四個第一》，《三八作風》，《連隊政治工作經(jīng)驗》，《連隊管理教育工作》，《四好連隊》，《五好戰(zhàn)士》，《郭興福教學方法》，《一幫一 一對紅》，《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尖兵》，反映了當時的一些做法。我在舊書攤上遇見幾本，隨手買回，沒有刻意湊齊。上網(wǎng)一看，網(wǎng)上很便宜就能買齊這套書。1958年6月5日，毛澤東說：軍隊中“一方面有優(yōu)良傳統(tǒng)，另一方面，就整個歷史說來不占全軍統(tǒng)治地位的另一個惡劣傳統(tǒng)是存在著，即非馬克思主義的、有時是反馬克思主義的傳統(tǒng)，例如教條主義，軍閥主義”。人民軍隊的好做法好傳統(tǒng)好精神值得珍惜與傳承，某些不那么好的做法更值得反思總結(jié)。

孔子“燒書”老讀《論語》，讀十幾遍總是有的。不懂—稍懂—佩服—質(zhì)疑。比如說，老先生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比倨呢S富內(nèi)容，被他用“思無邪”三字“一言以蔽之”，倒是提綱攜領(lǐng)，簡明扼要。問題是，他的“蔽”，也是一種遮蔽，他用三個字屏蔽了“詩三百”中的繁復(fù)意向和思想，讓人們看不到《詩》的復(fù)雜性、豐富性、多樣性，詩中的異見、邪見、反叛、反動，都被所謂“思無邪”遮蓋了。不僅如此，他面對三千首詩，用自己的標準選了三百首，成功地遮蔽、屏蔽了二千六百八十多首。那兩千多首詩因此而失傳，相當于把那么多的詩燒了，所以鄭板橋說孔子刪《詩》，也是“燒書”。

圖書“十五厄”圖書的厄運稱“書厄”。隋文帝開皇三年（583年），秘書監(jiān)牛弘提出圖書“五厄”：一為秦始皇之焚書，二為西漢末赤眉入關(guān)，三為董卓移都，四為劉石亂華，五為南朝梁末魏師入郢，梁元帝下令焚書14萬卷。明胡應(yīng)麟又補充“五厄”：隋末混戰(zhàn)為一，安史之亂為二，黃巢入長安為三，靖康之變?yōu)樗模纤文┎佨娙肱R安為五，總結(jié)為“十厄”。近人祝文白又續(xù)上“五厄”：一為李自成陷北京，二為絳云樓之烈焰，三為清高宗之焚書（編修《四庫全書》），四為咸豐朝之英法聯(lián)軍，五為中華民國時代的八年抗日戰(zhàn)爭。每一次改朝換代、每一次戰(zhàn)亂，都是圖書的厄運。紅衛(wèi)兵運動，是圖書又一厄。

“西糾”1966年8月，紅衛(wèi)兵運動中最出風頭的紅衛(wèi)兵組織，除了清華附中紅衛(wèi)兵，就是“首都紅衛(wèi)兵糾察隊西城指揮部”（簡稱西糾）?！拔骷m”散發(fā)傳單，發(fā)出通令，指點江山，指揮造反，趾高氣揚，影響全國?！妒锥技t衛(wèi)兵糾察隊西城指揮部通令集》（32開本，42頁），“西糾”1966年9月編印，收入“西糾”成立宣言、六項守則、六大任務(wù)、十號通令，是“西糾”造反文獻的結(jié)集?！拔骷m”通令，氣勢逼人，殺氣騰騰，布滿暴力語言。此書稀見。

《中國農(nóng)村的社會主義高潮》上中下冊，中共中央辦公廳編，人民出版社1956年1月1版1印，收入文章176篇，反映了中國農(nóng)民進入農(nóng)業(yè)合作社的宏大敘事——一個曾經(jīng)被認為是桃花源般的美好社會。這部書由毛澤東親自選編，他組稿，他通讀，他修改全部書稿，他先后兩次寫序，他一口氣寫了104條按語——按語短者幾十字，長者兩三千字。農(nóng)民出身的毛澤東對新中國鄉(xiāng)村的革命性巨變，何其關(guān)注，何其興奮，何其激動。他說，誰說雞毛不能上天！這套書同時還出版過一冊本《中國農(nóng)村的社會主義高潮》（選本）。歷史的無常是：“合作社”之后是“人民公社”，人民公社之后又回到“合作社”前的相似狀態(tài)。上天的雞毛又落到地上，果真是一地雞毛。人去樓空，革命激情革命故事俱往矣。需要思考的是，在歷史的磨道里走這一圈的意義與啟示是什么？

徐中遠的《毛澤東晚年讀書紀實》中央文獻出版社2012年1月版。徐作為毛澤東圖書服務(wù)管理人員，從1966年開始管理毛澤東的圖書，負責為毛澤東管理、尋找、購買、提供圖書，對毛澤東的閱讀十分熟悉，由他說毛澤東晚年讀書，再合適不過了。他以第一手史料，生動詳實地披露大量毛澤東的閱讀信息，讀來很是受益。徐中遠還有一本《毛澤東晚年讀書研究札記》，與之配套。談毛澤東讀書的書，印象深的還有：龔育之、逄先知、石仲泉的《毛澤東的讀書生活》，朱永嘉口述的《晚年毛澤東重讀古文內(nèi)幕》，陳晉的《毛澤東閱讀史》，陳晉主編的《毛澤東讀書筆記精講》四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出版的《毛澤東讀文史古籍批語集》等。

《女神一號》一個美女網(wǎng)上高叫：“馮唐，我要找你看婦科?！瘪T唐他媽嘮叨說：“別成天寫黃書了，不就是那點破事兒嗎？得罪人間，或者泄露天機，都不好，不祥?！瘪T唐在媽媽的忠告聲中寫成《女神一號》。我在高鐵上讀《女神一號》，旁邊人告訴我說，這本書原叫《素女經(jīng)》，2014年香港出版，內(nèi)地出版時改名《女神一號》，刪了幾萬字。記得傅高義的《鄧小平時代》（馮克利譯）也有兩個版本，一本是香港中文大學出的，一本是北京三聯(lián)出的，三聯(lián)版比香港版少了二萬來字。

《我的奮斗》北京“蜜蜂書店”陳列有希特勒的《我的奮斗》1939年羊皮版?！段业膴^斗》1925年7月出版。到1945年，《我的奮斗》在德國出版發(fā)行量達980萬冊。這本書還被翻譯成十余種文字，在世界多國發(fā)行。二戰(zhàn)后，被列為德國第一禁書，亦有人說它是“20世紀最危險的書”。歷史學家諾曼統(tǒng)計過，《我的奮斗》中，每一個字使125人喪生，每一頁使4700人喪生。這樣的書太可怕了。曾見過漢語的《我的奮斗》，是個盜版本。

并蒂蓮一池荷花，全都開出并蒂蓮，開成了童話世界。遇見這千載難逢之景象，是在《寧陜廳志》：“乾隆四十九年，廳南斜峪河王姓池內(nèi)荷花皆并蒂?！鼻疤欤慈思易郎嫌斜尽秾庩儚d志》（林一銘1829年纂修，三秦出版社2013年6月版），見書手癢，隨手一翻，這頁上記截著中國歷史上唯一一次滿池塘都盛開并蒂蓮的仙景。手機百度：乾隆四十九年即1784年，龍年。這一年《四庫全書》四套書完成;這一年中美兩國第一次直接貿(mào)易。合上書與手機，眾生在談?wù)撌吩姲愕闹忻蕾Q(mào)易戰(zhàn)，我好像依然站在斜峪河王姓池塘邊。題《并蒂蓮》曰：一個人與一個人之間，一棵樹與一棵樹之間，一朵花與一朵花之間，哪怕只有一厘米的距離，哪怕等上一千年，它們也不可能變成一個人、一棵樹、一朵花。偏偏有一朵荷，偏偏還有一朵荷，經(jīng)過千萬年等待，千萬年機緣，千萬年修練……在一個夏天隔山隔水遇見了。它們一見如故，兩情相悅，相互愛慕，相互追逐。終于，它們倆個擁抱在一起。風把它倆拉不開，雨把它倆拉不開，天把它倆拉不開，地把它倆拉不開。它倆緊緊抱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這樣，抱成一個身子一個心思，凌波微步，于那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在一個亭亭玉立的花莖上，開放出兩張喜悅的笑臉。從此，天地之間的萬丈紅塵中，并頭蓮，為萬物展示著不一不二的美麗……

“革命”的《算術(shù)》教科書從地攤撿到一本甘肅省五年制小學試用課本《算術(shù)》（四年級第二學期用），甘肅省革命委員會政治部小學教材編寫組編寫，甘肅人民出版社1969年1月版。這個教材有意思。不信，看二道算術(shù)題：1，紅衛(wèi)兵日夜思念毛澤東，文化大革命初期，決心以“紅軍不怕遠征難”的革命精神，從蘭州步行串連到北京。平均每天走38.2公里，走了48天，離北京還有29.4公里，革命小將“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連夜趕到了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身邊。紅衛(wèi)兵小將從蘭州到北京一共長征多少公里？2，我們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身體非常健康，這是中國人民和全世界人民的最大最大的幸福。1966年7月16日，我們最最敬愛的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乘風破浪，暢游長江。歷時1小時零5分鐘，游程15000米。平均每分鐘游多少米？（得數(shù)保留兩位小數(shù)）

《速求共眠》水準在一群人鬼之上，畢竟是談閻變色之“王”字輩的作品。閻連科的長篇小說《速求共眠》，是他的“換口氣”之作，我一口氣讀完。閻連科依然把“閻連科”作為小說的一個角色，并且挖了個深坑，把“閻連科”填了進去，把顧長衛(wèi)、蔣方舟等名人也拉了進來填坑……嘲弄“閻連科”們嘲弄得痛快淋漓。這個仍具閻連科風格的小說，同步書寫當下，憤怒出離，鏡射現(xiàn)實，“緩氣和換氣”都不錯。后記名曰《走向謝幕的寫作》，寓無奈、恐慌、批判與悲憤于其中。謝幕跟開幕，誰說得清呢，天地不仁，然而然而……而已而已。

《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今晚看新月，忽然想起豐子愷的漫畫《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這幅畫，他畫了不止一回，充滿詩意禪意，把我們帶入一個清涼境界。美中不足的是，畫中有個常識性的失誤……你看出來了嗎？豐先生本來是要畫新月的，卻畫了一彎殘月。

《四十二章經(jīng)》“公元67年，天竺高僧迦葉摩騰、竺法蘭來到中國洛陽，譯經(jīng)著說，譯出的《四十二章經(jīng)》成為中國佛教史上最早的佛經(jīng)翻譯。白馬馱經(jīng)，玄奘西行，將印度文化帶回中國?！边@是習近平2014年9月18日在印度世界事務(wù)委員會演講時的一段話。公元67年，白馬馱經(jīng)到洛陽，漢明帝專門在洛陽建白馬寺，迦葉摩騰、竺法蘭在此譯出了著名的《四十二章經(jīng)》，佛教從此走向中土，融入中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