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清
從我記事時起,姐姐就是個比媽媽更可怕的存在,雖然她只比我大3歲。我在外面闖了禍,媽媽最多罵我兩句,在屁股上拍兩巴掌,我雖然嘴上叫嚷得挺夸張,實際上一點也不疼。而姐姐簡直是“陰險”的代名詞,動不動就給我栽贓。
有一次,我媽買了兩個漂亮的白瓷藍花茶杯,姐姐稀罕地拿著左瞅右看,一不小心就掉地上摔了個粉碎。媽媽聞聲從廚房跑了出來:“怎么啦?剛買的杯子怎么就摔碎了?”姐姐早已躲得老遠,指著在碎片前站著的我向媽媽告狀:“是小北摔的?!蔽覄傄q解,就收到姐姐對我的警告眼神,我只好把嘴閉上。
姐姐10歲時,迷上了武俠劇。有一次,她粗暴地把我打倒在地,我想要還手,可手還沒有碰到她,她就哇哇大哭,跑到了媽媽身邊告狀:“媽,快看,小北要打我。”
說話間,姐姐眼里已經(jīng)積滿了淚水,媽媽于是板著臉訓斥我:“小北,和你說過多少次了,男孩要讓著女孩?!蔽矣锌嗾f不出。
我上了小學,姐姐還是動不動愛拎著我的耳朵,把我拖回家。這一直是小伙伴們間的笑談。我暗暗發(fā)誓:“早晚有一天,我要制服你?!?/p>
在我16歲的時候,個頭猛竄到了一米七五,成了家里最高的人。我終于可以俯視姐姐了,這種傲視群雄的感覺,真好。
那年暑假,姐姐放假回家,拿著一疊在大學里做家教賺的錢,在我眼前高調(diào)地顯擺。她抬高胳膊,拍了拍和她頭頂相平的我的肩膀,嘚瑟地說:“走,姐帶你去商場買衣服,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名牌?!蔽亿s緊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后。
買衣服時,姐姐要給我買一件格紋的襯衣,我非要選另一件。我的眼光換來了姐姐的嘲笑:“哼,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弊詈?,姐姐還是沒顧我的反對,買了她看上的那件襯衣。
我比她高,比她壯,比她有力氣,但對這個蠻不講理的姐姐,也只能忍氣吞聲,何況這次還是她付錢。這么多年來,我也看穿了,她不過是只“紙老虎”,制服她也沒有多大意思,便對她再也沒了半點脾氣。
直到到了談戀愛的年紀時,我才意識到有個“霸弟虎”姐姐的好處。我從小生活在姐姐的“欺凌”之下,以至于看任何女孩都無比順眼。在與姐姐無數(shù)場的戰(zhàn)斗中,我更是早已摸透了女孩千變?nèi)f化的心理。所以,當我遇到心儀的女孩后,戀情進展得很順利。不到一年,我們就開始談婚論嫁。
這時的姐姐,卻成了“大齡剩女”。她讀大學時,談了一個外省的男朋友。爸媽覺得姐姐嫁得太遠不放心,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姐夫曾提著禮物來家提親,可爸媽對他冷言冷語,明確表示不同意。
這事就僵住了,姐姐與爸媽的關(guān)系也疏遠了,有時回家,他們半天也說不上一句話。姐姐堅持她的選擇,而她男朋友考上了公務員,只能是姐姐遠嫁過去。能讓頗有主意的姐姐如此堅持的人,必有他的可取之處。思慮再三,我悄悄去了未來姐夫的城市,約他聊了很久。見他很靠譜,對姐姐的確是一片真心,我決心幫他們一把。
那天,媽媽又催我:“小北,我看10月就有好日子,你快把婚禮辦了吧。”我抓住了媽媽盼我快結(jié)婚抱孫子的心理,雄赳赳地說:“姐姐不嫁,我不能先娶,等姐姐結(jié)了婚我再說。”
或許是我的話起了作用,或許是父母早已妥協(xié),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臺階。最后,父母還是做了讓步,同意了姐姐的婚事?;槠谏潭ê?,我突然有點失落,對“相愛相殺”了20多年的姐姐有很多不舍,她出嫁到外省,生活能不能習慣?隔著千山萬水,姐夫和婆婆萬一欺負她怎么辦?看到路旁大廈上掛著一大片開業(yè)的大紅條幅,我心中一動,有了主意。
姐姐新婚那天,迎親的車隊到了。趁著男方的人全去了家里,我對著我那幫兄弟們一揮手,10多條長長的紅條幅,從我們小區(qū)的樓頂垂了下來,在風中呼呼作響??粗厦嬗〉拇笞郑闹車W然:“若回娘家,眼中有淚身上有傷,定將你炸至兩面金黃”“善待我姐,稍有差池,必將嚴懲”……這是我效仿網(wǎng)上一個網(wǎng)友的行為,我就是要這樣向姐夫“高調(diào)示威”。
姐夫出來看到后,嘴角抽搐了半晌,終于忍不住捶了我胸口一拳,哈哈大笑。姐姐卻哭了,爸媽也哭了。我雖然想哭,但還是忍住了,心里說:“姐姐,我希望你幸福。如果他們對你不好,沖著咱們20多年的交情,沖著我們血管里流著同樣的血,我定會跨越千山萬水,去為你伸張正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