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協(xié)

清代中期以來為人稱道的吳門“貴潘”，主要是指乾隆時期的潘冕之后。該族由商而仕，因科舉而蔚為吳中大族，延續(xù)有清半祀而不衰。其三房潘奕基一支的著名人物潘世恩、潘祖蔭，祖孫繼美，尤為顯達(dá)。其累官樞要，屢掌文衡;于朝政敢于主持正義——若潘世恩之保舉林則徐、潘祖蔭之力保左宗棠，皆具人倫之鑒;而在地方上，以潘曾沂、潘曾瑋為代表，積極主持參與公共事務(wù)與慈善事業(yè)，可謂影響深遠(yuǎn)。而作為吳中詩禮簪纓之族，貴潘在傳統(tǒng)文人鑒藏史上亦有相當(dāng)之地位。相較于長房潘奕雋一支以書畫收藏聞名，此三房一支則以金石碑版與古籍版本蜚聲。當(dāng)然，貴潘此三房一支在書畫的鑒藏上也并非全然一片空白。

2018年度蘇州博物館“攀古奕世”展，乃是清代藏家系列展之三，力圖呈現(xiàn)此三房一支的收藏全貌與風(fēng)雅趣味。本文就此次展覽中蘇州博物館參與展出書畫展品分作三個層次作介紹，以窺其家族文化之一斑。并特以茲文，紀(jì)念該族以潘景鄭為代表的前輩鑒藏家，對本館文物典藏所做出的特殊貢獻(xiàn)。

一、關(guān)于家族園林文化

明清蘇州多名園，貴潘通過書畫視覺形象，為我們保留了家族園林文化經(jīng)營的情況。蘇州博物館此次展出的作品，有三件作品與之直接相關(guān)。一是張深《臨頓新居圖卷》（圖一），紙本設(shè)色，縱28.8厘米，橫118厘米。所謂“臨頓新居”者，系嘉慶年間潘世恩購得顧氏鳳池園以奉養(yǎng)其父潘奕基者。建成之后，潘世恩長子潘曾沂即先后請名手繪圖。此為《臨頓新居》第一圖。作者張深（1781-1843），為張崟之長子。字淵叔，號茶農(nóng)。承家學(xué)、工詩畫，嘉慶庚午（1810）鄉(xiāng)試第一，乾隆癸酉（1813）入京宦游，得與潘世恩、潘曾沂父子、吳嵩梁等人交往，館藩邸十余年，此圖即當(dāng)時在京據(jù)潘曾沂之描繪想象所繪。庭院中曲廊回繞，松林掩映，室內(nèi)書籍堆疊盈案。筆墨溫潤，風(fēng)格顯然是吳門文派園林山水的特色。卷尾窮款：“丹徒張深制”。鈐“張深書畫”白文印、“茶農(nóng)”白文印。卷首有潘世恩同年英和題名并系詩一首，卷后則題跋累累，依次為潘奕雋、潘世恩錄其父潘奕基舊詩、潘奕雋、韓崇、祁寯藻、初彭齡、吳嵩梁、錢儀吉、陳同光、顧莼、韓崶、徐松、顧翰、盧南石、張祥河、黃鉞、許乃普、田嵩年、戚人鏡、朱臶等十九家，蔚為壯觀。

其二是張崟《臨頓新居第三圖卷》（圖二），紙本設(shè)色，縱23.9厘米，橫201.5厘米?？肌杜R頓新居》第一圖作成不久，潘曾沂又請王學(xué)浩畫了《臨頓新居》第二圖、請張崟繪《臨頓新居》第三圖。惜第二圖下落不明。張崟，字寶巖，號夕庵，鎮(zhèn)江人。其父張自坤，能詩善畫，多蓄古人真跡。張崟幼年開始學(xué)畫，因其父和王文治、潘恭壽是好友，故得以隨侍左右，請教詩書。其山水上師沈、文，力脫四王窠臼，乃是清代學(xué)習(xí)吳門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此卷畫面曲廊遮護(hù)、青桐高引、梅竹繁密，亭臺樓閣出沒隱現(xiàn)其中，布景中除了室內(nèi)琴書之外，可見文士往來其中。風(fēng)格乃其典型的細(xì)密清潤風(fēng)格，亦出自吳門的影響，堪稱是其成熟風(fēng)格的代表作。卷后自題“臨頓新居第三圖道光乙酉（1825）嘉平月張崟為功甫先生作即希正之”，下鈐“夕菴”白文印。引首潘奕雋題名，卷后亦題跋累累，依次為朱綬、吳云、屠倬、沈傳佳、沈廷照、齊彥槐、張吉安、尤興詩、陳文述、吳修、石韞玉、楊文蓀、魏原、江沅、悟開、潘曾綬、潘遵祁等十七家，大多是吳中名流，可見潘家交往之盛。

其三是張淇《潘世恩小像卷》，紙本設(shè)色，縱43.2厘米，橫196厘米。此畫系潘世恩京師家庭閑居之像，高頭大卷，取景或為其京師賜第園林之景。庭院中竹石清雅、花樹芬芳，家庭子孫、女眷侍坐于側(cè)，其樂融融。筆墨秀淡，神態(tài)生動。引首有金石學(xué)家朱為弼題，卷尾亦有其題詩。潘世恩晚年生活之恬淡閑適，據(jù)此可以想象一斑。

二、歷代流派名家

貴潘攀古樓一支，不以書畫收藏見長，潘祖蔭甚至明確地說過他不喜歡收藏書畫。但該家族亦有一些，其來源或為皇家賞賜，或為購藏，或為同時畫家之定制。其中晚近以潘博山為代表，在書畫收藏上頗具特色，尤其注重尺牘、肖像方面的收藏。此次蘇州博物館展出的作品，明代有兩件，一是潘博山、潘景鄭兄弟藏沈周款《竹堂寺探梅軸》，紙本水墨，縱89.5厘米，橫51.4厘米?？贾裉盟略吩诮裉K州市萬壽宮附近，為明代吳門文人訪梅常去之地，文徵明、唐寅現(xiàn)存即有多首詩文詠及此處。此軸畫文人探梅之景，畫中古木槎椏，一墻相隔，老梅橫斜，文人與寺僧作相迎徘徊之狀。畫上有題：“竹堂梅花一千樹，晴雪塞門無入處。秋官黃門兩詩客，珂馬西來為花駐。老翁攜酒亦偶同，花不留人人自住。滿身毛骨沁冰影，嚼蕊含香各搜句。酒酣涂紙作橫斜，筆下珠光濕舂露。只愁此紙卷舂去，明日重來花在地。竹堂寺與李敬敷、楊啟同觀梅，因作是圖，以志握手言歡之雅。時成化乙未（1475）冬月沈周?！碑嫹埋堰呌?930年潘博山、潘景鄭兄弟各題《繞佛閣》詞，畫面破補(bǔ)嚴(yán)重，潘氏兄弟可能因為其事關(guān)吳門風(fēng)雅掌故而收藏。

其二是明末黃道周《行草詩卷》（圖三），綾本，縱26.5厘米，橫271.5厘米。黃道周為明末忠烈，此為其唱和詩稿，落款題“答諸友立誠堂分韻”，詩格沉郁，書風(fēng)奇峭。卷尾題跋多人，后隔水有潘曾瑩題與乃弟潘曾瑋觀款一行：“道光壬寅（1842）孟夏吳縣潘曾瑩同弟瑋敬觀”。鈐“星齋一字申甫”、“青棠華室主人”二朱文印。此件作品故為潘世恩之子輩潘曾瑩與乃弟潘曾瑋鑒賞之物，當(dāng)時一直在吳門圈子中流傳，其后還有顧文彬的題跋。

清代時代較近，故潘氏此支所藏相對亦多。此次蘇州博物館展出的清人作品頗有特色，例如清女史畫家蔡含《墨荷圖軸》（圖四），紙本水墨，縱13 2.5厘米，橫33厘米。蔡含（1641-1686），字女蘿，號圓玉，吳縣人，孟昭女，明末四公子冒襄之姬。擅山水、花卉、禽魚。常與冒襄另一姬金玥合作繪畫，人稱“冒氏兩畫史”。此畫荷塘白鷺之景，筆墨清潤娟秀。自題：“漁洋門下弟子女蘿蔡含畫于雉皋”。鈐“蔡含”白文印、“一字女蘿”朱文印。按，雉皋即江蘇如皋之別稱。上空另有覲龍居士題跋，言及因與友人至冒家觀宋版書而得觀此畫，可見東南文獻(xiàn)之源遠(yuǎn)流長。有鑒藏?。骸皠⑹犁窀掉┠鄹掉欒b賞記”朱文印。此作系潘景鄭捐贈。

其次有潘氏向同時名家定制之作，即王學(xué)浩雙卷。一是王學(xué)浩《滄浪亭圖卷》，紙本水墨，縱31.2厘米，橫168.5厘米。王學(xué)浩（17541832）乃四王之后勁，字孟養(yǎng)，號椒畦，昆山人。乾隆五十一年（1786）舉人。為人恬澹曠適，曾遍歷燕、秦、楚、粵。山水得王原祁正傳，結(jié)體精微，筆力蒼古。曾館劉蓉峰寒碧莊十余年，與潘氏交往頻繁，乃鳳池園之?？汀４藶榕嗽仕?，構(gòu)圖平遠(yuǎn)，意境閑淡。紙尾有其長歌一首，頗為難得。二是王學(xué)浩《區(qū)田觀獲圖卷》（圖五），紙本水墨，縱32.3厘米，橫17 0.4厘米。此畫與蘇州地方經(jīng)濟(jì)有關(guān)。道光四年（1824）潘曾沂自內(nèi)閣中書任上辭官歸里，遂不復(fù)出。長齋禮佛，究心佛典，亦以濟(jì)世利民為務(wù)，在蘇州地方慈善事業(yè)上尤為著名。其推行區(qū)田之法，即深耕、早植、稀種、墊底、按實、去草、壅根七條，以提高單位面積的糧食產(chǎn)量，成效顯著，并得到官府認(rèn)可。此即請王學(xué)浩畫其往返田間觀獲之狀。構(gòu)圖平遠(yuǎn)，筆墨枯淡，紙尾有長題，敘述作畫緣起。引首麥翁題“深耕易耨”，拖尾有石韞玉、梁章鉅、齊彥槐、韓崶等多人題跋，盛贊其法之善，頗具文獻(xiàn)價值。

上個世紀(jì)蘇州博物館成立之初，潘景鄭為了支持鄉(xiāng)邦文化的建設(shè)，當(dāng)時曾向蘇州文管會捐獻(xiàn)了不少的書畫作品，此次蘇州博物館展出的作品中，即有揚州畫派和清代吳門后學(xué)各一件。揚州畫派即華喦、許濱合作《桃柳雙鴨圖軸》，紙本設(shè)色，縱186.5厘米橫96.3厘米。華喦乃揚州八怪之一。許濱，亦揚州八怪圈子中畫家，字陽谷、號江門，鎮(zhèn)江人，詩人陳撰侄婿，善人物，山水宗王翚，花鳥仿壽平。此軸畫舂江水暖，桃紅柳綠，鴨戲坡岸之景，筆墨淡秀，一派江南欣欣氣象。自題：“花甲重周庚午（1750）初春華秋岳許江門同寫于解弢館”。鈐“布衣生”朱文印、“華喦”白文印。按，古代喜歡用諧音來表達(dá)吉祥寓意，如竹爆平安之類即是，此畫題作“花甲重周”，蓋因“甲”字與畫中之鴨諧音而來，故可推知此作系祝壽之物。吳門后學(xué)者即顧大昌《山水軸》（圖六），紙本水墨，縱149.6厘米，橫40厘米。作者顧大昌（約18151884），原名鎰，字子長，號棱伽山民、鞟翁，蘇州人，劉彥沖弟子。吳昌碩稱其不樂家居，時在荒谷絕澗，或箕踞松石間，喜吐納導(dǎo)引之術(shù)。工畫山水，純用古法，取徑極高。此作溪山讀書之景，構(gòu)圖深遠(yuǎn)，景致奇特，筆墨疏宕，兼取山樵繁密與吳門文派秀雅。自題：“惟將翰墨留濡染，坐客相看為解顏。光緒四年六月棱伽山民”。鈐“靼翁”朱文印、“顧樑基印”白文印。

潘景鄭捐贈蘇州博物館者，在數(shù)量上以扇面為多。例如張廷珪等《書扇》即是其例。該作紙本，縱17.1厘米，橫52.9厘米，乃為乾隆初年翠微詩社個道人（丁有煜）、劉名芳、張廷珪等六人為友人甘浦所書，其內(nèi)容為掌故、硯銘、題畫詩、舊詩等，有鑒藏?。骸霸谂司班嵓摇?。

除了扇面，潘景鄭捐贈蘇州博物館的書法，還有較近的名家，如翁心存、翁同穌父子之作。翁心存《祝壽詩軸》縱174.6厘米，橫39厘米。文日：“九月孤星出丙躔，菊觴浮蟻酌廉泉。文章舊擅無雙譽(yù)，衣缽新傳第一仙。述職喜看龍縛賁，承家難得鳳毛賢。嘏辭裁取胡威絹，遙和陔笙潔白篇。里言郵祝子皋老前輩大人六旬榮壽。遂盒晚翁心存拜稿。”翁心存（1791-1862），字二銘，號邃庵，常熟人，道光二年（1822）壬午恩科進(jìn)士，官至體仁閣大學(xué)士。此軸七律，據(jù)頷聯(lián)下小注“壬午禮闈殿撰戴湘圃”云云，可考證翁氏乃因祝其道光壬午恩科主考座師六十大壽而作，盛贊其文章、政績與廉潔之德行。書法舂容雅正，兼有歐、顏筆意。此軸系深紅色灑金箋，故觀之即感覺非常之喜慶。翁同龢《行書節(jié)臨顏真卿送劉太沖序》（圖七），紙本，縱13 2.8厘米，橫61.1厘米。此軸為翁同龢節(jié)臨顏真卿《送劉太沖序》，系顏真卿大歷七年（772）送劉太沖西游時所作。其真跡著錄首見宋米芾《書史》，現(xiàn)浙江省博物館藏南宋留元剛《忠義堂帖》本收入。此處節(jié)臨者，乃稱贊劉氏家族之名望。翁同龢為清代后期學(xué)顏高手，此作可見其功力一斑。又如沈桂芬《八言行書聯(lián)》花箋，縱173厘米，橫42厘米。文日：“修竹當(dāng)天清風(fēng)可仰，崇蘭在室幽趣自生。玉圃仁兄同年大人雅鑒經(jīng)笙弟沈桂芬”。沈桂芬（1818-1880）字經(jīng)笙，又字小山，吳江同里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進(jìn)士，歷仕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四朝。官至軍機(jī)大臣、兵部尚書等，乃是洋務(wù)運動重要人物之一。此聯(lián)語集王羲之《蘭亭序》中字，書法則結(jié)體瘦挺，有歐體筆意。此次展覽中，此件對聯(lián)與華喦許濱合作《桃柳雙鴨圖軸》特別配成傳統(tǒng)中堂樣式，可謂格調(diào)典雅，氣勢恢宏。

三、家族文藝創(chuàng)作

清代科舉考試非常注重書法，貴潘潘氏作為科舉世家，除了科舉八股、詩文詞學(xué)之外，書法自是當(dāng)行。此次“攀古奕世”展，蘇博即有不少書法作品參展。例如世字輩之潘世恩等《五狀元書扇》，泥金箋，縱31.5厘米，橫60.5厘米。此扇出自吳湖帆捐贈七十二狀元扇。上款魯齋，書者潘世恩、吳其溶、朱昌頤、林鴻年、鈕福保五人，內(nèi)容或為吉祥語，或為題跋，或錄舊文，潘世恩所書乃學(xué)顏體一路。又潘世恩楷書《扇面》（圖八），紙本，縱31.5厘米，橫60.5厘米。此扇亦出自吳湖帆捐贈七十二狀元扇?？铑}“綏堂年兄雅拂”，內(nèi)容為抄錄《舊唐書》李德裕本傳中所說平泉別墅故事。鈐“臣世恩”朱白文印、“芝軒”朱文印。書風(fēng)亦出顏體蔡襄一路，溫雅醇厚，無一絲火氣。又潘世恩草書《扇面》紙本，縱16.4厘米，橫48.6厘米。此為潘世恩臨二王帖三則，依次為王羲之《游目帖》、《奉橘帖》與王獻(xiàn)之《乞假帖》。其中“游目”誤書作“游日”，可能是不暇細(xì)考閣帖之誤?？铑}嘉慶八年（1803）立夏前三日，上款約齋。此作系潘景鄭捐贈。

世字輩中，擅長書畫者以潘曾瑩為著，乃專門名家，其名氣在湯、戴之亞，可惜公家公布其書畫作品甚少。而祖字輩之潘祖蔭，系潘世恩之孫，在功名與仕途上，與乃祖相仿佛，是此次“攀古奕世”展的中心人物，館藏中有他不少的書法作品、尺牘、日記等與書法相關(guān)者。例如書法作品《八言行書對聯(lián)》，蠟箋，縱162厘米，橫36.8厘米。文日：“萍滿芳池鷗翻石鏡，柳迷歸院鷺管苔磯。絮齋世仁弟大人正世愚兄潘祖蔭”。此聯(lián)以春景命意，有江湖之思。體勢雄俊，墨色如漆，風(fēng)格倚側(cè)，有東坡意蘊(yùn)。

尺牘之例如潘祖蔭《致沈樹鏞等尺牘冊》，紙本，尺寸不一。此套冊頁共兩冊，共計十余通，乃分別致沈樹鏞（韻初）、趙之謙（益甫）、潘蔚者。其中時間可考者在同治十年即1871年前后。其中內(nèi)容除了日常問候與生活瑣事外，主要涉及碑刻鑒定，尤其是關(guān)于古籍版本的見聞、訪查與代購之類，例如提到請沈樹鏞代抄黃跋、請趙之謙訪明末忠臣集、請?zhí)眯峙宋翟L《戚少保年譜》等等，亦提及同好翁同穌、張之洞在購書上存在著的潛在競爭，可以生動地反映出潘祖蔭對于宋元板書的癖好和當(dāng)時藏家圈子之間的互動，可與《滂喜齋藏書記》參看。此作乃張紫東舊藏。

又如潘祖蔭《致吳昌碩尺牘》（圖九），花箋，亦尺寸不一。光緒九年（1883）潘祖蔭丁父憂，回蘇家居。是年吳昌碩40歲，在蘇，蓋因潘鐘瑞之引薦，始與潘祖蔭交游。此套手札八通，當(dāng)即此間潘祖蔭寫給吳昌碩者，囑其刻印并回贈碑拓、對聯(lián)事。其中箋紙有綠竹圖案并“賜蘭堂”?。ㄚw之謙刻）者，提及自己病目，故字較一般尺牘為大，根據(jù)《潘祖蔭日記》，其病目在光緒十一年（1884）三月后。吳昌碩后來在《石交集》中稱：“宮保以通經(jīng)學(xué)古為勖。又謂余篆書入古。余謝不敏。蓋余學(xué)刻印有年，未能自信，即篆書亦人罕許可，聞宮保言，不覺有感。非敢引公自重，然不可謂非受知?！鄙w吳昌碩與吳門淵源頗深，其畫學(xué)得顧麟士之指點，而刻印則得潘祖蔭賞識，有知遇之恩，此套手札即可為佐證。

又如潘祖蔭《致吳大瀲等尺牘四種》，花箋，亦尺寸不一。吳大瀲與潘祖蔭為金石同好，日記所記二人通信最多。此四種，其一紅欄箋紙者，涉及籌款與拓本鑒定之事;其二梅花箋者，商量工部用度公務(wù);其三竹簡式箋者，當(dāng)系光緒十六年（1890）京師水災(zāi)商量賑濟(jì)之事，其中尤可見出潘祖蔭晚年勤于王事而鞠躬盡瘁之況。潘祖蔭收藏過宋版《梅花喜神譜》，特請錢松刻有“梅花喜神之館”一印。有一箋即鈐此方大印，其中內(nèi)容言及京師宛平房山之水災(zāi)，自己與潘蔚（偉如）、張之洞（香濤）捐賑之事，又言及吳大瀲鄭工合龍事，故可推知時間在光緒十四年（1888）。

此次“攀古奕世”展的另外一位中心人物，乃是承字輩之潘博山。潘博山（1904-1943），潘曾瑩之曾孫、潘祖同孫，善畫山水、花卉。吳湖帆稱其尤擅長碑帖之鑒定。此次蘇州博物館此次展出了他的《梅花圖頁》（圖十），紙本設(shè)色，縱33厘米，橫33厘米，畫老梅一株，作盛開之狀，襯以點苔，雖一時游戲之作，亦清新可喜。自題明王樨登詠梅絕句，落款：“庚辰（1940）錢鏡塘先生屬畫”，鈐“潘厚”白文、“蘧庵”朱文印。有意思的是，原件發(fā)現(xiàn)時未裱，故可推知系未送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