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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道路帶走你所有的經(jīng)歷

        2019-07-26 12:52:48曉岸
        散文詩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巖石生活

        曉岸

        創(chuàng)作手記

        關(guān)于《唯有道路帶走你所有的經(jīng)歷》

        對我來說,寫作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還鄉(xiāng)。

        寫完山中歲月、山居札記、一個人的群山三個系列后,我似乎完成了對一個地方精神層次上的記錄和抒情,仿佛可以走向遠(yuǎn)方了。

        一個銘刻了動蕩、混亂、憂郁青春的地方,一旦真的不可回,你會發(fā)覺,之前的寫作造成的是一種空和惶恐。

        離開是必然的,離開造成的斷裂是必然的。掙扎、奔跑、呼喊,所有的存在仿佛不斷堆積的夢境。而這些在冥想和掙脫的過程中寫下的文字,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對于自我身份的困惑和沉思。我希望它能夠再次將我?guī)Щ仄瘘c。

        我希望它糾正我。

        讓我在狼狽的生活里堅信:在遠(yuǎn)方,那最初的夢想,最初的世界,最初的光。

        1

        你從來不談?wù)撌种械氖挛铩?/p>

        你的話語含混卻又隱藏著鋒芒,沒有人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而那些遙遠(yuǎn)的道路與河流吹奏著。它們驅(qū)趕著空洞的音樂和生死,像驅(qū)趕著群山的馬隊,互相把握。

        他們是生和死的另一付面孔,在回到人間的路程上找到一個真實的靈魂。

        少女們走過去年的花園。她們吃吃地笑著,沿著一條布滿花朵的小徑向黑暗里走去。多少年已經(jīng)過去,那些躲在花瓣里的人只有聲音,把你帶到不真實的生活和飛翔中。仿佛無力承受遙遠(yuǎn)的安慰,你用一枚葉片切開胸膛,喃喃低語:

        可能總是會這樣……

        2

        整個夜里都在回響著你的聲音。

        巖石在夜里融化。

        時間在一枝花萼上顯現(xiàn)。夜色占據(jù)了可能的時間——那年冬天,你也是這樣走過清冷的傍晚。

        天光低垂、冷酷。

        雪從另一個世界把溫暖帶來。你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掌。

        雪靜靜地飄落。像女人的長裙,或是天使低泣的淚水,拖曳著一長串的理由。

        你繼續(xù)向前走著。沒有人——甚至連一個影子也沒有。

        風(fēng)中送來微冷的聲音、記憶。

        圍著你的雪曾是那一年愛情墓碑上的塵埃。曾是一些破碎的灰燼,從大海或者花園帶來命運(yùn)的咒語。

        風(fēng)中送來微冷的聲音、記憶。塌落下來的冬天比一場醉夢還長遠(yuǎn)??赡芙Y(jié)果總是這樣——放棄或者繼續(xù)都不表示什么。

        如果每個人都能重新選擇,或者……

        會是另一種面目——(生活揭開誕生者的面孔,帶著他們回到流水和歡樂中。通過睡眠人群打開自己的燈盞。他們渴望著的事物,曾經(jīng)帶給世界一點點慌亂。每個人給自己制造了黑暗和死亡,平衡著行走的肉體)

        3

        像沿著自己銹死的血管,你從冬天寂寞的路上走過。

        像沿著一枝花莖的空洞,你沿著一種生活的賜予行走。

        身后是書籍和金屬的器皿,閃著陳舊的光澤。——誰都不可能重復(fù)同樣的傷口,像一枝花不能重復(fù)同樣的春天。

        去年秋天那場變故如此突然。冥冥之中的手指,無形的手指,指引著一個人未知的命運(yùn)。像一條河流無形中指引了流水,從空中濺落到一塊巖石上。那后面的一雙眼睛透過蒼茫的暮色,露出焦慮的渴望。

        誰能帶走這一切?

        唯有道路帶走你所有的經(jīng)歷。

        巖石在夜色里漸漸融化,直到有一天變成大海。

        而僅有的存在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

        心靈怎樣才能變成巖石或者河流?怎樣打開水一樣的前額,把盲目的生活歸攏,提升到死亡的中心?

        一個人代表著局部的欲望和影響。

        就像在手術(shù)室里沉睡的醫(yī)生,等待午夜的音樂節(jié)目中傳來昔日的力量。

        那是回憶的力量:愛或者被愛。

        那是一個人充滿激情的核心,又像聚變的星云無聲地漂移。

        4

        你走在一條未知的路上。

        一個秘密。

        一個神秘的呼喚,遙遠(yuǎn)又親切,像內(nèi)心的焦渴。

        死亡曾籠罩我們多年,現(xiàn)在,它遠(yuǎn)遠(yuǎn)規(guī)避我們,量數(shù)我們的激情和熱血。

        而愛是一種中間色,是一種聲音,需要兩種物質(zhì)來完成。那是些能使我們失明的高貴的野獸,在童年的相鏡框里生長。

        在那畫面里,多少古老的建筑已經(jīng)暗去,它們或多或少地留下陰影,占據(jù)著一定的時空。它們在虛構(gòu)的河流上堆積,直到在陽光下裂散成冬天的云朵。

        而你躲過那些陰影,在干枯的野草叢中看落日,看搖曳的黃昏。你把美麗的刺痛留在郊外,虛浮的夕光映紅你倦怠的臉?;氐椒孔永?,四周響起空蕩的回音。

        所有的人都已離去。

        時間漸漸變黑,像無聲的水流。它的寬窄此時正是你的心情的尺度。宛似一座島嶼,落下松散的羽毛。而那些膨脹的巖石,用黑暗的水聲擦拭你疲憊的睡眠。

        5

        比陰影更加模糊的夜晚,比一個夜晚更加真實的夢境。

        這兩個影子重新為你定論。

        童謠里的牙齒已變成一棵向日葵。那是黃金的頭環(huán)。

        如果等待不是結(jié)果,誰將燃燒成谷地里的火堆?

        也就是在那一個夜里,奔逃的驢子和馬相繼死去。詩人們回到風(fēng)聲的尖翼上尋找羽毛,輕幻的命題逐一打開那些暗淡的眼睛。有一種尖利的聲響在光明中轟然散開,那些眼睛同時驚詫地死去。

        穿過那些夜晚,我再也不會叫醒你。你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你存在的價值。

        我將祈禱著,讓死去的靈魂試著飛翔,在金屬的間隙中留下血跡。

        我將不再叫醒你。

        這煩惱的生存的合成體。

        世界睜開一只眼睛,充滿疑問,在星光下仿佛一只漂浮的小船,讓敞開的語言在瞬間閉合。

        而風(fēng)拍打著暮色中的樹林和群山,搖晃著走散的燈盞。那些被遺忘的果實打開自己小小的花園,靜靜地燦爛著,為你送行。

        整個夜晚都響著你的低語——“像個沉睡初醒的人,是什么突然間改變了整個場景和細(xì)節(jié)?我在哪里?那尚未確定的事實怎樣帶走一個人的肉體?”

        6

        時間沒有夢想,只像折扇一樣無限展開。

        時間或者就是一個車站、一個碼頭。

        或者是野草飛揚(yáng)中的一個黃昏。是春天或暮秋相同的一枚葉子,同在一個鎖鏈上。目睹了一條秘密的河流不斷地逝去。

        你的笑容逐漸蒼白,被我們看不見的人群閱讀。傳奇的事件豐富了他們的笑談?;蛘吣愕纳碛耙廊簧钤谒麄冎虚g。

        這也許是另一種開始或結(jié)束。

        但我從不想試探一個人心靈的深度,委身于占有欲的冒險中。如果必須的話,我將用一只水晶的手指,像一只蜜蜂,將針管探人花蕊之中。

        那樣的歡快,像一場沉睡的記憶。

        7

        夜晚將從一盞燈光中無限擴(kuò)散。它展開,像那些年黃昏的曠野。

        這樣的開始注定從你的額頭流失。

        那智慧的痛苦。完美的嘗試。埋葬一個人閱讀的幸福。

        你也是如此。

        逃避又憧憬,被推向一個個山峰,一個個憂郁的思想的谷地。在那里,陰郁的海風(fēng)吹拂低矮的樹叢,你沉思著散步,像一只羔羊跪臥在祭壇的中心一

        ……在那里奔涌的時間和卵石不斷地濺射,沒有更多的星光會光臨白晝的行星。行走或者停駐,我們又能帶走什么?用手指捻住一粒石子?還是破碎的琥珀之夢?

        它們總要到達(dá)另一個地方。

        像你一樣曲折、迂回。沒有聲音和伴侶。但是總要到達(dá)未知的秘密的地點。

        心中的水已經(jīng)燃燒。血管枝杈間的呼嘯使每一個夜晚推遲。

        那么孤獨,一個也帶不走。

        在寒冷的道路上,花園里或河流上,埋沒已久的光芒依舊沉睡。一些人荒草掩身,行色匆忙。另一些人不再說話,努力生存。在雪白的紙上反復(fù)地涂抹自己。他們在黯淡的燈盞下醒來,離開夜晚,沿著星光的路徑回到他們出生的地方。

        8

        我不再詢問你的路程。這樣的走向我曾被暗示過。

        所有的生命都是一個過程。那些光輝,像昆蟲在草間的低唱,小小的跳躍高出多少人無知的夢?使每一個夜晚的剖面成為一座恣肆的海洋。每一艘船,或者島嶼,都在黎明之前懸浮在海面上。我的眺望在島嶼沉沒之前到達(dá)。它們分開水路,劈開沉睡的時間之棺。

        你逐一打開那些塵封的門扉和窗欞。合歡鳥在火紅的霞光中降臨,所有的天使都舞蹈,像大地上潔白的和聲,像一個世界最完美的回答和告白…

        諸神肅靜,促膝垂首。

        你將收下祝福,像白雪回到陽光中。

        9

        我清醒地記得你在晚風(fēng)中憂郁的神情。一朵百合合攏在手掌中。

        我記得你午夜間的話語。在每一個角落,枝葉掩蓋的細(xì)小的巖石和燈光,希望進(jìn)入你的內(nèi)心……哦,內(nèi)心的最深處,血液顯得多余。但我們還生活著,承諾著,被應(yīng)允著,融合神圣的構(gòu)想。

        你無法回應(yīng)我的生活,像不曾回答自己一樣。你昨日留下的那些事物,那些沒有主人的事物,失散在遺忘的河岸,一個傷心卻難忘的地方。

        那青春的一個小小的碼頭,如今晚風(fēng)中長草合掩真實的流水。一群盲目的鳥重復(fù)著飛翔,短促,急切而無力。那只是一轉(zhuǎn)眼,被照耀的東西就都已消散。

        你只能如此作為。

        你平鋪的身影那么黑暗,把你的光亮遮住,像把一個春天委托給大地。

        它和你如此親密,交談或伴行,在到達(dá)的地方相互遺忘和拋棄。

        每一個夜晚都是重復(fù)的。你試著逃開自己。試著從一根毛發(fā)上找到致命的脆弱和鋒利。你打開通往夜空的每一扇門,讓那些降臨的東西從不顯形現(xiàn)身。星光,燃燒的夜晚之荷,沿著星河的濤聲漂來。

        10

        如今,你遠(yuǎn)離了一個冬天的童話。在雪花和風(fēng)中逃離自己的肉體和聲音。

        將會有一個號角拒絕聲音的風(fēng)暴,將會有一個垂下的桅桿壓住大海的驚濤。

        它們到達(dá)大鯨和鳥的夢中,砸開春天的荒野和沼澤。

        它們像一個瓷瓶的側(cè)面展開夜晚的荒涼,向你交出雙翼。

        難道還不夠么?

        唯有道路帶走你所有的經(jīng)歷。

        在路上,風(fēng)打著旗語,你和自己一路對話,互不妥協(xié)。像一粒陽光在空中漂浮。

        我知道你唯一的路途。

        遙遠(yuǎn)而艱難。

        穿過風(fēng)聲和灌木叢,夜晚將在那里升起,黎明將在那里沉睡。那里有另一個自我,沿著暗紅色的水流逃亡,午夜的月光將那些遠(yuǎn)行的腳印抹去。在那些縹緲虛無的光照里閃現(xiàn)出巖石和爪痕、號角和折損的骨架。

        你循著一種神秘的呼喚聲走去。在那里你將留下一個真實的生命。一個童話,不死的傳說。你將找到一股純凈的水流,開放成花瓣一樣的水柱——

        用生活替代生活,那是你唯一的理由。

        你的雙手輕輕地拂過那些東西,那里深埋你逃亡或出走的預(y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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