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豐年
舒曼與舒伯特、李斯特與肖邦等音樂家之間的交往是眾所周知的佳話,然而真正的歷史中卻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細(xì)節(jié)。
知音不相識
對于舒伯特的音樂,舒曼是一個不倦的鼓吹者。多虧了他,人們才發(fā)現(xiàn)了舒伯特。要不是他1837年親自到舒伯特兄弟家去訪求,在那兒發(fā)掘出成堆的遺稿,恐怕有些杰作就要從此迷失了。
然而舒曼只是傾心于舒伯特的歌曲,對此外的器樂作品則不甚措意,甚至如舒伯特最后三部奏鳴曲那樣輝煌之作,他也沒當(dāng)回事。
離奇的是,這三部奏鳴曲竟是“奉獻(xiàn)”給舒曼的。身為老前輩的舒伯特怎么會給年方十八的大學(xué)生舒曼題贈呢?原來,鋼琴家洪梅爾才是那被題獻(xiàn)者。舒伯特死后十年,這三部作品才出版,其時洪梅爾已不在人世,出版家并未取得已長眠地下的作者同意,竟把它改題了舒曼的名字。
這個做法,舒伯特在地下估計也不見得會反對。因為當(dāng)舒伯特的死訊傳到舒曼耳中時,有人聽到,這個大學(xué)生嗚咽之聲徹夜不絕。舒曼當(dāng)年還鼓起勇氣寫了一封信給舒伯特,然而并未付郵,否則這兩位歌曲大師可能早就結(jié)識了。
交友看性格
不大和同行交往的音樂家也有,這便是肖邦。1828年,肖邦游學(xué)柏林,見到門德爾松,卻又怯于攀交。肖邦對柏遼茲的音樂更難容忍,他曾告訴別人:“寫得出那種音樂的人,同他絕交也沒錯!”
幾乎沒有哪個同時代人是肖邦佩服的,前一代的,他崇拜莫扎特;再久遠(yuǎn)些的,是巴赫;至于貝多芬,他自認(rèn)“理解不了”。
同肖邦相反,李斯特交游頗廣。在1840年繪成的一幅油畫上,可以看到李斯特在沙龍里彈奏,圍著他傾聽,或坐或倚的人不少。從李斯特改編的大量作品中,也不難聯(lián)想到他和同時代人的關(guān)系。
柏遼茲是李斯特提倡標(biāo)題音樂的同道。《幻想交響曲》初演于1830年時,在場的便有李斯特。他不但將這部交響曲改編成鋼琴曲,還用其中的“固定主題”寫過一首可愛的小品。為了推廣柏遼茲的作品,李斯特在魏瑪舉辦了“柏遼茲音樂周”。
瓦格納同李斯特之間的關(guān)系就更深了。一直到瓦格納死后,李斯特還繼續(xù)為瓦格納的樂劇改編鋼琴曲。柴可夫斯基的歌劇《奧尼金》中有一首波蘭舞曲,李斯特也拿來改編為鋼琴曲。
敵友分得清
勃拉姆斯同瓦格納之間的水火不相容,是樂史上突出的話題。
1842年,二人初次見面時,瓦格納不但知道對方的作品,其中有一些還受到他的賞識。可七年后,瓦格納卻撰文狠狠抨擊勃拉姆斯,從此二人之間便橫亙著一堵拆不掉的垣墻。
1880年,布列斯勞大學(xué)授勃拉姆斯以榮譽證書,尊他為當(dāng)代嚴(yán)肅音樂的宗師。這又招來了瓦格納的譏評。勃拉姆斯算是善于克制,不予理會。霸氣十足的瓦格納即使在贊揚貝里尼寫的曲調(diào)如何美妙時,也不肯放過機會,給論敵一箭: “那是勃拉姆斯一幫搞不出來的!”
勃拉姆斯同柴可夫斯基也不相投。柴可夫斯基在訪德之行中,聽了勃拉姆斯的代表作《第一交響曲》,不喜歡。為了聽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響曲》,勃拉姆斯特地在某地多逗留了一天。他對這部作品倒還表示贊許,只有尾聲除外。
勃拉姆斯同德沃夏克之間的師友情誼也成了美談?!蹲孕麓箨懡豁懬烦霭孢^程中,審閱總譜校樣的,不是遠(yuǎn)在紐約的作者本人,而是在德國的勃拉姆斯。雖然是出于出版家的請托,但年高望重的老前輩勃拉姆斯慨然承擔(dān)起這種麻煩瑣碎的工作,足證兩人之間交情之深了。
隔行并不隔山
多才多藝的音樂家之中,韋伯寫了那么多音樂作品,同時又是筆觸鋒利的音樂批評家。他還喜歡寫詩,留下一部可惜未完稿的浪漫派小說。在這部小說中,有對貝多芬交響曲的漫畫式評論。因此他一直被人誤解,說他“攻擊”貝多芬。至于流傳的那句話“貝多芬夠資格進瘋?cè)嗽毫恕?,實際上也是無稽之談。他還有過編纂一部音樂詞典的打算。
門德爾松孩提之時便已出入老歌德之門,深受那位博學(xué)巨人的鐘愛與熏陶。反過來,如不是這位內(nèi)行的神童有心主動介紹,那么有成見的歌德,也不大可能在暮年接觸某些重要的音樂作品,包括《命運交響曲》在內(nèi)。到了青年時代,黑格爾、洪堡等大學(xué)者又成了門德爾松家沙龍中的???。門德爾松還專門去聽過黑格爾在大學(xué)里的講課。
肖邦在音樂界落落寡合,但同他交往的文藝界人士卻有海涅、巴爾扎克、繆塞等詩人、小說家和德拉克洛瓦這樣的畫家。
肖邦是置身于浪漫主義運動中的中心人物,雖然他對某些人的主張不表贊同,甚至放棄音樂會演奏活動而專心譜曲。對這一點,海涅在1840年特地致賀——肖邦能超脫于一伙嘩眾取寵令人齒冷的演奏家之上,是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