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 苑城

幾張多年前的珠峰照片，經(jīng)過渲染夸大，讓從不登山的人誤以為珠峰一路都是尸體，甚至以尸體為路標，更渲染了珠峰的傳奇色彩，真的是這樣嗎？

可以肯定地說，珠峰上不存在“尸體路標”。這些都是后期杜撰的結(jié)果，如果有人讓我介紹珠峰上的“尸體路標”，我會覺得你不了解珠峰。這個說法本身就存在問題，真的讓人很難回答。

沒有所謂“路標”

1921年，英國第一次組織探險隊正式攀登珠峰，此后越來越多的登山者前往世界之巔。將近100年過去了，截至目前，已有超過300名登山者殞命珠峰。遇難者多位于8000米以上地帶，這里空氣稀薄，人的智力也會直線下降，加上天氣多變等，諸多因素導(dǎo)致一些登山者不幸離世。

關(guān)于珠峰上的尸體，很多人會想起知名的“綠靴子”。1996年，印度登山者Tsewang Paljor在下撤途中遭遇暴風(fēng)雪，于海拔8500米處遇難。當時他在一處避風(fēng)的石穴，蜷縮在地上，穿著一雙醒目的綠靴子。如果不是冰雪蓋住他的一半身體，這名登山者看起來只是睡著了。“綠靴子”的舊照片在網(wǎng)上傳播很廣。真實情況是，近年來珠峰南坡的攀登者已經(jīng)看不到他了。

每年珠峰南北坡都會清理尸體。珠峰清道夫會按照家屬意愿，將尸體運下山，或者移至別處。但是，在8000米以上移動尸體難度非常大。極寒、缺氧、大風(fēng)，即使是訓(xùn)練有素的夏爾巴向?qū)?，行進時也要小心翼翼，更何況要抬起并拖動一個人。

這里最大風(fēng)速可達每秒78米，相當于5級颶風(fēng)，在陸地上足以掀起一座獨立房屋。在8000米以上的死亡地帶，遇難者遺體一般會被移動并隱藏在攀登路線外。同時，珠峰每年山體都在運動，有些遺體被冰雪深埋，不見其蹤。

每年都在變化

尼泊爾旅游局有一張表格，詳細記述了大多數(shù)死亡者的位置。對真正的登山者而言，大家不愿過多提起尸體的話題。國際登山探險人士有這樣的共同約定：尊重逝去的登山者和失去親人的家屬們。即沒有經(jīng)過允許和授權(quán)，不能公布被救援過程、遇難者遺體的圖片或視頻。

當然，攀登者有時也會在路上看到尸體。一方面是因為山體變化，隨冰川移動，有些多年前的遺體會重見天日。另一方面是，每年珠峰都會有新的遇難者，清理行動要在攀登結(jié)束后展開，所以新增遺體會在攀登季暫時留在路線上。

2019年，珠峰遇難人數(shù)達11人。我在今年5月22日登頂珠峰，之前一路沒有見到遺體。接近C4營地（8000米）時，看到兩具遺體，可能是前幾天或是22日當天去世的。大家沒別的辦法，只能被迫從遺體旁邊繞過去。下撤時，在海拔8700米處，我們遇到美國登山者Donald Cash，夏爾巴正在努力拖他下山。最后他因心臟病去世。

保持平常心

我們必須承認“每一座山峰均有死亡概率”的事實，這不單單是一紙數(shù)據(jù)。對已經(jīng)失去生命的勇敢者，我們應(yīng)該予以尊重。在這里有必要再次提醒，我們高山沸騰的登山規(guī)則中，有關(guān)于高海拔尸體的提示：平常心對待登山期間發(fā)生的各類新聞、登山事故;尊重登山行進途中所見遺體，不拍圖片、收藏和傳播。

對于頂尖的向?qū)Ш蜏蕚涑浞值目蛻魜碚f，珠峰依然是一片質(zhì)樸原始的狂野之地，只不過是外界賦予它太多東西。這座海拔8844米的雪山，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映照著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善良、勇敢、欲望、虛榮……

從事8000米商業(yè)攀登多年，幫助客戶登上珠峰，是一份工作，需要拿出專業(yè)的態(tài)度認真對待。從業(yè)多年，也會有一份責(zé)任心，希望用自己的經(jīng)驗、資源幫客戶完成夢想。不過，我們也經(jīng)常和隊員說：“登山只是人生一段小小的經(jīng)歷，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p>

有些人會過于美化登山這件事，好像登完珠峰，就會凈化心靈、與眾不同。其實，登山只是增加一份經(jīng)歷而已。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你本來是一個混蛋，登頂回來，也只是一個登過珠峰的混蛋?！?/p>

如果不是在極限環(huán)境中，你不知道一個人能多么優(yōu)秀，也不知道人性可以如何丑陋。登山運動最終的作用是什么？是了解登山的真相，了解真實的自我，僅此而已。

呈現(xiàn)尸體圖片是對死者的不敬，我們決定本篇文章不刊登尸體照片。 攝影/ Roc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