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唐麥迪
斯威夫特化名德雷皮爾期間曾一度擱置《格列佛游記》的手稿,從中我們不難看出他對自己民族的熱愛,為了與銅幣做斗爭,他不惜推遲自己代表作的出版。1726年,《格列佛游記》 終于面世,并迅速走紅。今天,我們都知道這是一個兒童故事,很少有讀者能夠想象首頁上的內容完全超越了一個孩子所關注的范圍。
《格列佛游記》共分四部分,分別描述了拉梅爾·格列佛在四個不同國度的旅行和遭遇:首先到了小人國,這里的人身高都不超過6英寸,格列佛在他們中間就是巨人;其次是在巨人國;再次是在飛島及其余各島,這里到處都是毫無理性的科學家,做著各種怪誕的實驗;最后是在智馬國(又稱慧骃國),這里生活著跟人類非常相似的生物“耶胡”,他們都是長相難看的野蠻人,而他們完全受理性驅使的主人“慧馬因”看起來又很像人類日常的奴隸——馬。
在描述小人國的風俗習慣和煩惱的時候,斯威夫特很嫻熟地展示了他們的缺點和渺小。因為身材高大,格列佛就成了他們的道德仲裁人,例如,他可以決定“大頭派”和“小頭派”(按照磕雞蛋的時候從大頭還是從小頭開始來區(qū)分)之爭的是是非非。這兩個派別暗指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在巨人國,格列佛則成了最矮小的人,當他很自豪地向國王透露自己的祖國(英格蘭)是多么強大時,國王問他的所有問題都顯示出英國政府和英國文化的缺陷。國王就此得出結論:格列佛國家的人民說得好聽點頂多算是白癡,說得糟糕一些就是人渣,讀者對此也會表示認同。
我的小朋友格列佛,你對自己的祖國稱頌有加。你已經很清楚地證明無知、懶惰和邪惡是合格的立法人員必備的素質。那些歪曲、混淆和逃避法律并從中牟利的人才最擅長解釋、闡釋和運用法律。我發(fā)現(xiàn)你們的一些規(guī)章制度本來可能還算是勉強可以的,但是其中有一半已經被廢除了,其余的也全被腐敗搞得 昏天黑地了……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你的絕大多數(shù)同胞都是自然界里爬行于地面的害蟲中最有害的一類。(Gullivers 134)多數(shù)人認為第三部分是本書的敗筆。這一部分意在譏諷當時進行各種怪誕實驗的科學家和喬治一世時期的輝格黨。然而,這一部分并沒有像其他三部分那樣去刻畫人類的美與丑,而是長篇累牘地描寫各種愚蠢的實驗,例如把糞便轉變?yōu)槭澄铮ㄟ@里斯威夫特借鑒了拉伯雷)或者從黃瓜里提取陽光。據(jù)斯威夫特所言,格列佛提到的很多研究都是基于他那個時代真實的科學研究。然而,這一部分除了一些厭惡女人的俏皮話之外,并沒有對人性多加評論。與此相反,第四部分也許是最出色的。
當時,格列佛已經看清了自己種族的弱點;他與“耶胡”相遇,盡管“耶胡”與自己及自己的同類有很多相似之處,但他非常反感他們,特別是理智的“慧馬因”與“耶胡”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切都促使他準備完全放棄與人為伴。最后,格列佛總算明白了人類并不是他所想象的“有理智的生物”或者“理性生物”,而只是有推理能力的生物。
1728年初史黛拉的去世對斯威夫特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據(jù)說,他悲痛過度無法去圣帕特里克大教堂參加她的葬禮。因為他的寓所離教堂很近,所以他不得不把房間的窗戶都堵死以免看到外面追悼用的蠟燭。此后,他病得越來越重,現(xiàn)在我們知道他當時得的是美尼爾氏綜合征,這是一種內耳迷路積水引起的疾病,往往導致惡心、眩暈,最終令他發(fā)了瘋。
1729年,愛爾蘭人還沒有團結一致反抗英國壓迫,深度的沮喪驅使斯威夫特出版了創(chuàng)作生涯中爐火純青、也是迄今為止登峰造極的諷刺文學作品,全名為《一個使愛爾蘭的窮孩子不致成為他們父母負擔的小小建議》。在這篇檄文中作者字字珠璣地逐步推理,進而得出一個解決愛爾蘭大量赤貧兒童的可怕辦法:我有一個美國朋友住在倫敦,他見多識廣無所不知,他告訴我說不管烹、炸、煎、煮,養(yǎng)育良好的健康孩子在一歲的時候都是最美味、營養(yǎng)價值最高的健康食品。我敢肯定即便是清湯燉肉,那也一樣是很不錯的。時值連年歉收的第三年,克倫威爾占領這個國家之后安置 的地主要么愚蠢無能,要么遠走他鄉(xiāng),這使得社會條件無限制地惡化。英格蘭的單邊貿易政策又禁止愛爾蘭對包括英格蘭在內的任何人任何地方出口羊毛(愛爾蘭前景最好的商品),這更是給愛爾蘭雪上加霜。在《一個小小的建議》里,斯威夫特憤怒地吶喊:我想這種食物對于地主來說將會是因為珍貴而愈加適當?shù)?,他們在吞噬掉大部分父母之后似乎理所當然地獲得了孩子的所有權。
《格列佛游記》第四部分和《一個小小的建議》一起給斯威夫特扣上了“厭惡人類者”的帽子,這一名稱的誤用最早始于奧雷里勛爵的《評喬納森·斯威夫特博士的人生與作品》,在 1725 年寫給亞歷山大·蒲柏的一封信里,斯威夫特解釋說:“盡管我也由衷地喜歡約翰、彼得、托馬斯等,但整體來說,我很憎恨和討厭叫作人的動物。盡管我從未表明,但是很多年來我一直都堅持這一看法,我也會堅持到底。”在他的一生中,斯威夫特一直都特別慷慨仁厚,都柏林人民都很懷念他。據(jù)說,斯威夫特教長把自己三分之一的積蓄都捐贈給了慈善機構,更偉大的是,他又把另外的三分之一用以建造醫(yī)院,這一念頭是他年輕時在倫敦的一家精神病院工作時就有的。他的遺囑中說:“在都柏林城里或者附近買一片地,建一個醫(yī)院,竭盡上述土地和財力所能收容盡可能多的傻子和瘋子?!?/p>
除了窮人和智障之外,斯威夫特也越來越深切地關心自己的同胞。他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他是第一代英裔愛爾蘭人,盡管他深深熱愛著自己的英語國家,但仍有足夠的勇氣去擔當愛爾蘭的民族事業(yè)重任。他似乎是第一個覺悟到除了都柏林之外,還有一個“民族”的存在(不管這個民族有多么的貧窮),這個 民族應該能夠在沒有來自大洋彼岸的政治干涉的情況下自足自立。這并不是說斯威夫特真正理解或者甚至希望民族獨立。他所關心的都是很實際的問題,目標僅在于改善生活在這個島嶼的人民的生活。斯威夫特作品中的反面角色都是西敏寺里貪求英國紡織業(yè)利益的人,而并非英國人本身。不管怎么說,喬納森·斯威夫特仍然是一顆火種,是真正擔當自由事業(yè)的文化人之一,而這項事業(yè)最終的目的就是獨立。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