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棟

這一年

這一年

我隔著布滿水汽的窗玻璃張望

反復(fù)清洗身體里的迷霧

斷絕、干涸、熔化凝固的血河。

這一年

我最愛白楊里銀色光亮

校對身體流淌的幻覺

夏日樹林在燃起愛意的眼中

我最愛失憶剎那河水與落日的匯合。

這一年

世界的穹頂與反世界的海灣在自我匯合

我拆除、刺破、攀登肉身的憂郁和尖頂

以獲救者之名。

這一年

我看見仙鶴、海頓、胡桃樹依次排列

我看見自我乃萬物的別名

回旋的波浪里低喊著：如出一轍。

這一年

難以忘卻的是躍入詞語花冠的瞬間

永生的燕子仍在其中

無人能以鏡面的形式看到自己

無人隔著大海的深淵探身于其中。

這一年是永恒的一年

無始無終

在自我之外捕捉

眼淚的虹彩。

鸚鵡賦

夏天的綠意催生出鸚鵡

盤旋于房間河流枯竭的斷崖處

合火德之明亮熾熱

我預(yù)感會有一道天河

如雙翅起落，應(yīng)和它

對虛空不限時的凝望。

入夏以來

入夏以來，

溫度持續(xù)攀升

反復(fù)灼燒虛無的意志

然而季節(jié)靜止

本地時間空轉(zhuǎn)于

植物性的漩渦

綠，是張望的深淵

而內(nèi)心是液壓的凹陷

依靠堅忍，軟弱，犧牲

砸響熱浪翻滾的管風(fēng)琴鍵

轟然中，

間或有隱秘的召喚

召喚中，

有仁慈與暴力的雙重

不可預(yù)知的場景是

沉著、漣漪的白晝之光

測試無從標(biāo)記且當(dāng)攫取

霎那預(yù)感的韻律之虹

傾斜的朝霞赫然是

你自己身體的火焰

并且

漫過自我墨綠的洪峰

迷失

近乎永恒

來試探靈魂的狡詐。

三十七歲畫像

我接受、拒絕，忍耐、抵抗

三十七歲時寫下的詩行混合著鹽和雪

動蕩著希望、冷眼、痛風(fēng)與火舌。

我忽而眼前一黑，

自燃一絲光亮憑借流溢的激情

忽而是夢中升降的夜鶯，

浮游在六公里的河岸。

我從肉體中找到無花果的秘密

找到棘刺并歸還玫瑰

從靈魂的火焰中找到金色的鎖鏈

并讓其繼續(xù)鍛造

靜止、晃動、跌宕自若

協(xié)同爆破的朝霞

共振于短暫的浮橋

來日確如一條小舟

你說呢？

我應(yīng)忽而是波浪翻滾，

忽而是深深的鉆頭咬住前頭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