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子
鄒明娟原本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庭主婦,丈夫經(jīng)營一家公司,女兒讀高中。直到有一天,小三挺著肚子上門逼宮,她才獲知丈夫的背叛。離婚后,她痛苦,她憤怒,她失去理智投身到報復中,并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狙擊全世界“小三”的方法,她沉迷其中尋求快感,對處于青春期的女兒疏于照顧,不管不顧。
最終,一張女兒的照片讓她萬箭穿心,徹底清醒——
2015年5月的一個周末,鄒明娟在家準備午飯,讀高中的女兒蘇婷婷要回家。正忙得不亦樂乎,門鈴響了。
門口站個陌生姑娘,年輕,水靈。鄒明娟正疑惑著,對方開了口:“我懷了蘇總的孩子,你成全我們吧。”鄒明娟傻了,腦子里嗡嗡響。小三來勢洶洶,一針見血地指出鄒明娟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
小三走后,鄒明娟掩了門,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眼角滴下淚。
1994年,鄒明娟從深圳大學管理學院畢業(yè),應(yīng)聘到一家電子科技公司做行政。正值妙齡,相貌端莊,父母都是當?shù)氐闹袑W老師,追求的人排著長隊,但鄒明娟眼里只看上蘇健一個。
蘇健是鄒明娟的同事,來自河北非常偏僻落后的農(nóng)村,父母都是農(nóng)民。他是一個典型的鳳凰男,大學剛畢業(yè)不久,腦子有貨口袋空空。但蘇健濃眉大眼,白襯衫領(lǐng)子洗得一塵不染,往那一站,玉樹臨風。他還有一把子力氣,鄒明娟走累了,蘇健能背著她噌噌爬上五樓。伏在他寬厚的背上,鄒明娟感到滿滿的安全感。
鄒明娟父母死活不同意兩人在一起:“門不當戶不對的,你倆不合適?!钡u明娟鐵了心要嫁蘇健,誰也阻止不了。1995年,鄒明娟跟一無所有的蘇健成婚了。
婚后,兩人在龍崗租了一個一室一廳。日子過得簡單拮據(jù),沒多久,蘇健就提出想辭職,然后自己創(chuàng)業(yè),讓老婆過上好日子。鄒明娟自然是支持他,拿出嫁妝幫他開了一家電子耗材公司。創(chuàng)業(yè)初期諸多艱難,但鄒明娟一點都不覺得苦,慢慢日子也熬了過來。
蘇健是家中唯一的大學生,父母和兩個妹妹都仰仗著他。兩人成婚后,老家人時不時來串門小住,家里弄得亂七八糟。蘇健的兩個妹妹,從來不把自己當外人,一來就在鄒明娟的衣櫥里翻揀。每次她們來,鄒明娟都很不爽,找蘇健理論。蘇健卻說:“你怎么那么小氣,那是我妹,穿你兩件衣裳怎么了?”
鄒明娟懷孕時,希望蘇健多關(guān)心她,但他工作忙,就把他媽媽從老家喊來照顧。婆婆對婚禮時親家的冷淡十分不滿,這些情緒便發(fā)泄在鄒明娟身上。
1999年,鄒明娟生了女兒蘇婷婷,婆婆直接表示讓鄒明娟養(yǎng)好身體,再生個男孩。但鄒明娟死活不愿意。為這事,蘇健很不高興,兩人沒少爭吵。
往事一幕一幕回放,鄒明娟跌坐在地板上發(fā)呆,剛才那小三,指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驕傲地說:“我托人查了,我懷的可是個兒子!”鄒明娟想,如果當年她能生個兒子,蘇健是不是就不會出軌?她覺得這不是主要原因。
這兩年,蘇健的生意做大了,他越來越忙,鄒明娟索性辭了職在家?guī)畠骸?/p>
蘇健每天早出晚歸的,回到家也懶怠說話。鄒明娟已到中年,女兒都讀高中了,吵也罷鬧也罷,生活還得繼續(xù),她安慰自己,也許別的夫妻也是這么過吧。
鄒明娟沒想到,蘇健的小三都沒臉沒皮地上門逼宮了。鄒明娟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流,二十年了,她一心一意和蘇健好好過,蘇健就是不肯給她安穩(wěn)。
女兒蘇婷婷晚上回到家時,家里一片凌亂,墻上的大相框也摔碎了,水晶玻璃四分五裂。根據(jù)蘇婷婷的經(jīng)驗,爸媽又鬧矛盾了。蘇婷婷很敏感,爸爸常不在家,媽媽高興的時候視她如珠如寶,什么事都依著,生氣的時候就連她一起罵。
蘇婷婷心慌意亂,走進爸媽的臥室,燈光昏暗,鄒明娟抬起滿是淚痕的眼望著女兒:“婷婷,我要跟你爸離婚。”
無論女兒怎么苦苦哀求,鄒明娟心意已決。2015年6月,鄒明娟與蘇健離婚,此時與他們二十年結(jié)婚紀念日只差33天。
離婚后,鄒明娟一開始憋著一股勁,要證明自己,于是重回職場,和閨蜜一起開了一家服裝店,然后用余下的錢,在南山區(qū)投資了一套商品房。
蘇健則迅速結(jié)了婚,次年便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得知消息時,鄒明娟一陣鉆心的痛。蘇婷婷怯怯地湊過來,跟她商量:“媽媽,我過幾天要填高考志愿了。”
鄒明娟沖她一聲吼:“別問我!不爭氣的東西,考那點分,臉都給你丟盡了?!?/p>
蘇婷婷咬著嘴唇不出聲,父母離婚后,最難過的人是她。爸爸有了新家,除了給她生活費幾乎不見面。媽媽的脾氣越來越壞,對她不聞不問。蘇婷婷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高考又發(fā)揮失常,最終只能在本城上個三流大學。
鄒明娟沒有心思過問女兒,她痛苦,她憤怒,憑什么蘇健春風得意坐擁嬌妻愛子,而她卻在深夜里孤枕難眠以淚洗面?
鄒明娟的服裝店生意不好,漸漸處于虧損狀況。當初投資的那套房倒成了收入來源。蘇健和蘇婷婷都不知道她有這套房子,它在大學城附近,鬧中取靜,房間干凈整潔。鄒明娟先長租,后短租,收入不錯,請了一個鄉(xiāng)下的許姐幫忙。
短租房是近幾年才在這個城市興起的,類似家庭旅館,家具家電齊全。來短租的人五花八門,鄒明娟收費公道。附近很多大學生情侶來租,享受一下過日子的樂趣。
2018年3月,鄒明娟去收房租,許姐朝她一眨眼,悄聲說:“老板,里面那間房住的是個小三?!编u明娟問她怎么知道,她撇撇嘴:“那男的歲數(shù)能當她爹的,一看就知道?!痹S姐見她不信,壓低了嗓門說,經(jīng)常有出軌偷情的人來這里租房,她早見怪不怪了。鄒明娟一聽,被戳中了敏感神經(jīng)。正在這時,一個嫵媚的女孩挽著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回來,如膠似漆,男人瞇著眼,一臉享受。
光天化日,小三如此猖狂!鄒明娟望著小三唇紅齒白的臉,想起了自己被小三羞辱的那一刻,恨意像毒蛇的信子一樣慢慢吐出,恨,太恨了,必須讓小三付出代價。
鄒明娟索性在房門外裝了個秘密的攝像頭,這樣租客進出時,就能偷拍下他們的照片。
幾天后,當鄒明娟把照片扔在小三面前時,她嚇呆了,照片上清晰地看到她挽著一個男人的手進房間。鄒明娟此時早已打聽清楚,這個小三是附近一家公司的小白領(lǐng),一起來開房的男人是她的上司。
鄒明娟從未在短租房里與她照過面,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燙一頭卷發(fā)的中年女人是何方神圣,可照片是實打?qū)嵉模还_她會身敗名裂,她被捏住了命門。
小三痛哭流涕,身子一軟跪了下來,求鄒明娟放過她。鄒明娟怎么會放?她俯視著小三,那哭花妝的小臉楚楚可憐,鄒明娟更覺憎惡,憎惡中更夾雜著報復的快意。
鄒明娟要了4萬元,一個小三能負擔得起,不至于傷筋動骨的數(shù)字,讓她買斷了照片。
鄒明娟用這筆錢買來很多好東西,琳瑯滿目,慰藉了她孤獨寂寞的心。
鄒明娟不獨吞,4萬元分了許姐1.5萬元,是獎勵,也是拉攏。許姐兩眼放光,唯唯諾諾地點頭。
于是又做了幾單,許姐在明,鄒明娟在暗。不是所有租客她們都敲詐,她們會觀察。確認對方是見不得光的身份,鄒明娟才會暗中調(diào)查,看人下菜單。一般只拍小三正臉,威脅她。小三年輕沒經(jīng)驗,第一反應(yīng)是害怕,而不是男人那樣容易被激怒,所以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大多乖乖掏錢。
偶爾還會拍男人的照片賣給原配,作為出軌分家產(chǎn)的證據(jù)。鄒明娟的行為早已經(jīng)逾越了法律的紅線,卻因被敲詐者心虛,竟從未失手。
一天,鄒明娟想起女兒,打電話給女兒問她在學校怎么樣。女兒沒說兩句,就匆匆掛了,態(tài)度十分冷淡。
鄒明娟離婚后,忙著自己的事,沒空顧及女兒,她不記得上次是什么時間和女兒打電話的,印象中,女兒也從未主動打過來。母女倆的交流愈發(fā)少了,鄒明娟嘆了口氣,女兒長大了,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么黏著自己了。
就在她打算等寒假女兒回來,多陪陪女兒時,許姐給鄒明娟打來電話,語氣里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老板,又來生意了!”有錢賺,她比鄒明娟還起勁。
鄒明娟約了許姐出來?!霸趺礃?,確定嗎?”幽暗的茶座小隔間里,鄒明娟問許姐。
“確定,我瞅得真真的?!痹S姐一邊說,一邊大口吞著桌上的點心,差點噎住了。她咕咚咕咚灌了一碗茶水,又說:“這次這小三兒穿得挺上檔次,一看是個有錢的主兒!”
她比比劃劃:“男的吧,四十來歲,樣子也就一普通人吧,不知道什么魅力迷住了女的,兩人擱一起跟父女倆似的?!?/p>
鄒明娟輕蔑一笑:“圖錢吧,要不就是圖刺激。做小三還有什么可說,都一樣不要臉!對了,有照片么?”
許姐忙說:“有,我偷偷拍了。”她從隨身的包里掏出兩張照片,邀功一般遞給鄒明娟看。
鄒明娟拿起照片,茶座燈光太暗,她調(diào)亮手機湊近看,一個秀麗的姑娘躍入眼簾,那面容,那身影。她愣住了!這不是她的女兒蘇婷婷嗎?她唯一的女兒,正上大學不滿二十歲鮮花一樣的女兒啊。她居然做了別人的小三!
鄒明娟不敢相信,她的雙手顫抖起來,一旁的許姐嚇壞了,忙問她怎么了。
鄒明娟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定定地看著照片,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許姐喊她,她一句也聽不見,她眼前發(fā)黑,一頭栽了下去。
等她醒來時,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鄒明娟撥通了女兒的電話,可是電話始終沒有接通。鄒明娟淚流滿面,她想起女兒,高中時拉著她的手撒嬌:“媽媽,我想吃你做的蝦仁蒸蛋?!彼驗殡x婚心情不好,敷衍著:“明天做?!?/p>
大一時女兒央求她:“媽媽,學校有個活動,你陪我去行嗎?”她忙于報復,揮揮手:“下次吧。”女兒越來越安靜,再也不跟她提任何要求。
鄒明娟到現(xiàn)在都沒有想明白:女兒怎么會做小三呢?
[編后]面對婚姻的背叛和解體,女人應(yīng)該怎樣來成全自己?這是讓很多女人困頓的問題。鄒明娟用報復來釋懷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卻忘記了重要的一點:一個成年女性身上背負的并不僅僅只有妻子這一個角色。她同時還是母親,女兒。即便丟失了婚姻,她仍然為人母為人女,對女兒的教育和培養(yǎng)也不能因為自己心懷憤怒而缺失,否則錯過了女兒的成長,終釀苦果。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