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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離我那樣近

        2019-06-17 05:56:35安寧劉為民
        課外語文·中 2019年5期
        關(guān)鍵詞:門衛(wèi)禮堂舍友

        安寧 劉為民

        a她一直以為,在北京各個工地間輾轉(zhuǎn)的父親,與上大學的她不會有相見的機會,除非回家。

        b那一年她到北京讀書,父親跟隨她一起北上打工。

        c她從沒有去看望過父親,亦無法找到他工作的地方。她只從父親口中,模糊知道他在一個新開發(fā)的工地當農(nóng)民工,風餐露宿。每個月領(lǐng)了錢,父親便會定時地打到她的卡上。她也曾想過要去找他,像別的同學那樣,領(lǐng)著他在學校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哪怕,只是在食堂里吃一頓簡單的飯。但北京那么大,去任何一個地方,似乎都需要在公交地鐵里輾轉(zhuǎn)換乘,所以她想,或許他們彼此在北京,很難會有見面的機會。

        d她知道自己在心底,其實并不希望父親能來看她。她羨慕那些總能收到父母寄來的包裹或是打來電話的舍友,看她們故意大呼小叫地在她面前將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特產(chǎn)一股腦兒展示給她;或者聽他們在電話里,溫柔地朝父母撒嬌,聲音如一朵花兒,羞澀無比。她們與父母家人遠隔千里,卻如同近在咫尺;而她與父親,明明同在北京,卻好像遠在天涯。常有舍友在掛掉電話后,漫不經(jīng)心地問她:“你父母什么時候來看你?”她總是模棱兩可地回答說:“他們忙呢。”

        e這也是父親曾給她的理由。他來到北京,只主動給她打過一次電話,聽得出是在嘈雜的工地上,應該是借了別人的手機。他只匆匆地說,很忙,記得自己照顧好自己,我會每月給你寄錢。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及父親的情況,便聽見那邊有人喊:“55秒了,快掛!”之后,電話那端便只剩下“嘟嘟”的聲音。她記得“話吧”的老板,怪異地看她一眼,那視線里鮮明的不屑如一把尖銳的刀子,瞬間刺入她的身體。

        f她一直以為,在北京各個工地間輾轉(zhuǎn)的父親,與她不會有相見的機會,除非回家。但沒有想到,她與他卻以一種難堪的方式,相逢了。

        g那是學校社團組織的一次電影展,她的舍友臨時有事,便讓她在門口幫忙發(fā)放“意見反饋表”,并照顧嘉賓。就在她完成了所有工作打算回到座位上安心觀看電影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她隨著看熱鬧的人跑去圍觀,發(fā)現(xiàn)穿著制服的門衛(wèi)正拉著一個明顯是農(nóng)民工的男人朝外走。到臺階處的時候,門衛(wèi)用力地將男人一推,男人一個趔趄,便重重地跌倒在臺階下的花池旁。周圍一群同樣衣著的農(nóng)民工,一哄而上,試圖反擊。一片混亂的叫嚷聲中,她漸漸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群在學校建筑工地干活的農(nóng)民工,聽人說晚上禮堂里有免費的電影,便紛紛涌了過來;被門衛(wèi)拉著的那個農(nóng)民工,假說找自己的女兒,試圖混進去看。門衛(wèi)當然識破了他的伎倆,幾番爭執(zhí),便有了她最初看到的一幕。

        h禮堂里的燈漸次暗了下去。她轉(zhuǎn)身要走,背后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就是要找我女兒,她叫陳葉,學外語的。她一下子怔住了。那一刻,她覺得似乎被一根釘子給釘住了,她想要挪動腳步,卻發(fā)覺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而且,愈是掙扎著想要逃脫,心底的疼痛就來得愈是劇烈。

        i最終,在人群的擁擠里,她沒有回頭,迅速地走開。但當所有的燈熄滅,電影在黑暗中開始時,她的淚水終于嘩嘩流了下來。

        j沒有想到,父親離她如此近,近到不過是幾百米,便可以從那片喧囂的工地走到她的宿舍,近到她每天從5層的教室里透過窗戶,便能夠看到不遠處的腳手架上,螞蟻一樣忙碌的農(nóng)民工,近到她每天打飯只要稍稍繞一段路,就會看到工地上,在初春的風沙里,坐在鋼筋上埋頭吃飯的那群勞作者。

        k可是,父親一直沒有來找過她,直到那天晚上,他喝了點酒,終于在禮堂門口喊出她的名字。

        l她與父親,原都是沒有勇氣的人。只是,她的怯懦,是因為卑微;而父親的躲閃,則是源自對她最深的愛。

        (選自《做人與處世》2012年第16期,有改動)

        【賞析】

        原來以為,讓人痛苦的是“你離我很遠”,而這篇文章讓我們知道,生命中最痛的竟是“你離我那樣近我卻沒能與你相聚”——父親原來離她如此近,近到不過是幾十米,便可以從那片喧囂的工地,走到她的宿舍;近到她每天從教室的窗戶,便能夠看到不遠處的腳手架上那螞蟻一樣忙碌的農(nóng)民工;近到她每天打飯,若是繞一段路,就會看到工地上那群坐在鋼筋水泥上埋頭吃飯的勞動者……電影院外那次意外的遇見,是父女倆彼此距離最近的一次,而他們依然沒有相認、走近,這不能不叫人倍感心痛!

        她的不敢走近,是怯懦,源自內(nèi)心的卑微;而父親近在咫尺的躲閃,則是保護,源自對子女深厚的愛意。

        (劉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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