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垚黎

愛情是人類永恒的主題，《詩經(jīng)》中就有大量的愛情詩篇，在這些愛情詩篇里有很多愛而不得的棄婦形象，每一個被拋棄的女子的背后都有一個絕情的負心漢，這些負心漢大多性情暴虐、始亂終棄、見異思遷、違背諾言、忘恩負義，本文將以《衛(wèi)風 氓》為例，對《詩經(jīng)》中的負心漢形象進行簡要的分析。

《詩經(jīng)》中，描寫男子和女子愛情故事的篇目有很多，大概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描寫男女之間的互相愛或失戀的情詩。第二類是描寫男女婚嫁的婚嫁詩，婚嫁詩中包括結婚和生小孩的內(nèi)容。第三類，描寫因為種種原因而導致分離所帶來的詩歌，其中描寫男女因婚姻破裂而帶來的詩歌最為典型，這就是棄婦詩歌。后代的“癡情女子負心漢”的小說主要形式就是以《詩經(jīng)》為開端的，每一個被拋棄的女子的身后，都有一個絕情的負心漢，本文將以《氓》為例，對負心漢的人物形象特點進行分析。

1 棄婦詩出現(xiàn)的社會背景

《詩經(jīng)》中，專家們判斷“棄婦詩或者含有棄婦意向的作品大約有11首：《召南·江有汜》、《邶風·柏舟》、《邶風·日月》、《邶風·終風》、《邶風·谷風》、《衛(wèi)風·氓》、《王風·中谷有蓷》、《鄭風·遵大路》、《小雅·我行其野》、《小雅·谷風》、《小雅·白華》”，這些棄婦詩大多采用敘述和直接抒情的方式表達了女子被拋棄的現(xiàn)實和心境，棄婦的頻繁出現(xiàn)主要是當時社會經(jīng)濟制度和婚姻制度緣故。

1.1 生產(chǎn)力迅速發(fā)展

《詩經(jīng)》收入了從西周初期到春秋中葉的作品，在這個時代，生產(chǎn)力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一定程度，鐵器被廣泛應用于農(nóng)業(yè)和手工業(yè)，與原始的母系氏族社會相比，男性的社會活動范圍大大擴展，而女性的活動范圍慢慢被局限于家庭之中，女性的社會地位在這時已由社會主導降成社會從屬，并逐漸失去了獨立生存能力。

1.2 階級社會出現(xiàn)

西周時奴隸制的全勝時期，統(tǒng)治階級建立起完整的官僚、宗法、分封制度來加強對奴隸階級的壓迫，階級社會的出現(xiàn)也是棄婦詩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男權思想滲透到家庭社會的各個方面，其中在家庭中最直觀的表現(xiàn)就是女子服從男子，因此在婚姻關系上女子處于被動地位，加之一些男子貪戀美色、喜新厭舊，女子被壓迫被奴役也就成了社會的大現(xiàn)象。

1.3 婚姻制度多元

《詩經(jīng)》所描述的周代時期的婚姻制度具有多元性，周代的婚俗還處于混亂狀態(tài)，這是一個較為自由開放，又被封建禮教所侵襲的一個過渡時期。因此，有人遵循古制，群婚、走婚，有人遵循封建禮教明媒正娶，男性選擇哪一種似乎都是有道理的，而這種情況下，受到傷害的只有處于這一時期的女性。

2 負心漢形象分析

幸福的人大多相同，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对娊?jīng)》中的女子大多溫柔賢惠，勤勞肯干，最終卻逃不掉被拋棄的命運，這雖然總體上看是那個時代的大形勢下的悲哀，卻也與負心漢的個人行為脫不了干系，這些負心漢的個人性格特點和行為特點在《詩經(jīng)》中都有跡可循。

2.1 性情暴虐，暴力相向

《衛(wèi)風·氓》是一首夾雜抒情的議論詩，講述了一名女子與男子戀愛、結婚、受虐、被棄的經(jīng)過。詩中，氓是一個看起來憨厚老實的男子，他借口換絲，與女子來往，一來二去，女子動了心，他便向女子求婚。女子因他沒有媒妁之言，就沒有答應，“將子無怒，秋以為期”通過這個“怒”，我們便可看出，這個男子的性情不好，易怒，明明是他沒有媒妁之言，不符合當時婚姻嫁娶的基本條件，有錯在先，他竟然憤怒了。然而，這個女子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的關鍵，而是委屈求全地承諾了對方，秋天的時候嫁給他。以至于后來“言既遂矣，至于暴矣”，日子最終過不下去了，被休回家。

《邶風·谷風》中的女子，也同樣因男子暴虐的性格而痛苦，“習習谷風，以陰以雨”在《詩經(jīng) 注析》中，明確注明“來自山谷之風，大風也，盛怒之風也”。谷風，“皆喻其夫之暴怒無休息也”。面對丈夫無休止的暴怒，妻子無奈地說出“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妻子苦口婆心地勸說，想讓他們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共同勤勉，丈夫不應該動不動就發(fā)怒。然而，妻子的勸說并沒有用，丈夫依然每日暴怒，并且有了新歡，妻子最終含恨離去。

2.2 違背誓言，忘卻承諾

《衛(wèi)風 氓》中，氓“信誓旦旦”，將女子娶了回去，女子每日任勞任怨，起早貪黑地勞作，不曾想氓卻“反”了，女子兄長不理解她的境遇，狠狠嘲笑，她只能獨自傷心，面對氓違背誓言，婚后性情大變的現(xiàn)實，女子最后“反是不思，亦已焉哉”，選擇決絕離去。其實，這里已經(jīng)含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女性意識覺醒的意味，既然你變心了，那么我就不強求了。然而，女子離開后真的能過得好嗎？想想家中的兄弟嫂子們，她離去后也是艱難度日，而這些，都是氓違背誓言，忘卻承諾所造成的悲傷的結局。

《詩經(jīng)》中，違背誓言的人不止氓一個，每一個女子在與自己的愛人相知相惜的時候，都聽過對方的真摯的誓言，《邶風 谷風》中的女子在遭遇男子的暴力相向的時候發(fā)自肺腑地說道“德音莫違，及爾同死”，意思是不要違背你以前與我同生共死的誓言。然而，女子的懇求并沒有什么用，那誓言在男子看來，只是當初哄騙女子的手段，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意義，更別提要將承諾都兌現(xiàn)了。

2.3 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氓》中的男子，娶女子的時候連個媒人都沒錢請，還覬覦女子的陪嫁，女子帶著嫁妝嫁過去之后，日夜操持家務，終于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十分順遂，這時候男子卻態(tài)度大變“言既遂矣，至于暴矣”，日子過美滿了，便開始粗暴起來。女子大概永遠也想不通，自己全心全意地愛的人，竟然會暴力相向，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家，最后卻毫無容身之處。

《小雅 谷風》中，“將安將樂，女轉棄予”，生活危難的時候是女子陪著丈夫共同度過的，現(xiàn)如今轉危為安，女子卻被男子拋棄?！罢煞蚩膳c其共禍難，不可共安樂^”的現(xiàn)實，讓人心寒。“《小雅 谷風》一共有三節(jié)，所表達的都是對男子不可共安樂的心酸無奈，以及丈夫?qū)ε拥拇輾垺?，“無草不死，無木不枯”，由此可見男子對女子的摧殘有多么的嚴重。詩歌的最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男子將她的危難時刻陪伴的恩情通通拋之腦后，卻獨獨記得她些許的不是，這真是傷透了女子的心。

2.4 二三其德，移情別戀

《召南 江有汜》是一首棄婦哀怨自慰的詩歌，詩中“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汜”是指水流的支流，意思是丈夫另有新歡，并且丈夫娶了這新歡，不需要女子了，但是她幻想丈夫會為他的行為后悔，終究會回心轉意。幻想畢竟是幻想，女子的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騙是徒勞的，如何能使負心者悔過？“聞一多評道“婦人以水喻其夫，以水道自喻，而以水之旁流枝出，喻夫之情愛別有所歸”（詩經(jīng)通譯）”但最后她明白丈夫終不相顧，于是不得不對沱嘯而歌，以喻其惆悵傷感之情。

《小雅 白華》是一首貴族棄婦的怨詩。詩共八章，每章前兩句全用比興，“借喻寓怨，傾訴幽恨傷懷之情”。前兩章，“白華菅兮，白茅束兮”，“英英白云，露彼菅茅”開白花的菅茅，要靠茅草葉的支撐，白云化為露水滋潤菅茅，妻子是丈夫的賢內(nèi)助，丈夫疼愛妻子。這時候，兩個人的感情還是很好的，可是后來“有鹙在梁，有鶴在林”，“貪婪的禿鷲在捕魚的水壩待著，有吃有喝，高潔的鶴卻被冷落在樹林里孤獨挨餓?！边@正是因為“之子無良，二三其德”的緣故啊，丈夫有了新歡，便把舊人丟棄一旁，獨留舊人空悲傷。

2.5 失蹤失聯(lián)，一走了之

失蹤失聯(lián)，一走了之，這是現(xiàn)代姑娘最討厭的一種行徑，是渣男的典型品質(zhì)，《詩經(jīng)》中的男子也有這一行徑。《鄭風 遵大路》中，講述的是一對男女，同居多時，有些小摩擦，最后女子遭男子遺棄的悲慘經(jīng)歷。“無我惡兮，不寁故也”，男子要離開，女子緊緊地抓住戀人的衣袖，請求他不要厭棄她，不要不聯(lián)系她。讀者都知道，這個男子不會再回來，可是他卻不言明，享受著女子的深情，卻消失在女子的世界里。女子的結局可想而知，她日日望著男子離去的方向等待愛人的歸來，甚至還會陷入無盡的自責中，孤獨終老。

《邶風 日月》中，女子盼望男子快回來娶她，可是男子回去后竟杳無音信，女子怨其一去不返，針對“胡能有定”這一問題，女子發(fā)出“寧不我顧”、“寧不我報”、“俾也可忘”、“報我不述”的一聲聲沉重的嘆息。到底什么時候能將婚事定下來？他竟然不來看我，竟然不來告訴我，他難道不知道我很想嫁給他嗎？他可一定要回復我啊。“父兮母兮，畜我不卒”，如果他還不來，我一直等，父母親怕是要一直供養(yǎng)我了。古代女子到了一定年齡還沒出嫁，會遭受流言蜚語的攻擊，如果這個女子一直在等待男子的歸來，怕是她的整個青春都要葬送在這里了。

3 棄婦詩對當代女子的啟示

《詩經(jīng)》中，每個被拋棄的女子的命運都是值得同情的，她們的悲慘命運，與時代有關，與她們背后的負心漢有關，也與自己有關，是多方面共同造成的悲哀?！对娊?jīng)》中已經(jīng)有一定女性意識覺醒的表現(xiàn)，如果沒一個女子都能擦亮眼睛，防微杜漸，選擇對的人，如果每一個女子都有獨立的人格，即使被拋棄了也可以重整旗鼓，重新生活，那么這種被拋棄的悲慘命運就可以避免?！对娊?jīng)》中的棄婦詩也給了當代女子一些啟示。

3.1 女子不要沉溺于愛情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薄睹ァ纷鳛橐黄獛в凶h論性的記敘詩，女子在被氓拋棄了之后，明確提出了女子容易沉溺在愛情中無法自拔，所以就建議女子不要沉溺于愛情，因為這個女子本身就是吃了沉浸愛情的苦，到頭來一無所獲，落下個被休回家的悲慘結局。在當今時代，女性已經(jīng)成為了獨立的個體，只要自己想，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物質(zhì)上都可以自己滿足自己。所以，在愛情中，只要女子不過分沉溺于愛情之中以至于丟失自我，就可以避免氓一類男子帶給女性的厄運。

3.2 人格獨立

人格獨立，經(jīng)濟獨立才是女子最基本的保障。面對愛人的背叛與拋棄，《詩經(jīng)》中的女子所做的大多都是忍耐與哭泣，她們的無助與懦弱在現(xiàn)在的讀者看來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當時的經(jīng)濟制度，社會制度和婚姻制度使女子不得不選擇隱忍，被拋棄成為“大勢所趨”。在當今時代，新時代的女性有了不隱忍的資本——自我生存能力，女性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可以與男子一樣，為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在愛情與婚姻中，只要女子保持獨立，就不怕被拋棄。即使分手或者離婚，因為女子本身所具有的價值，也使女子在日后的生活中無所畏懼，依舊可以大步向前。

（作者單位：陜西理工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