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堯 梅寒
[編者按]
每年的4月2日是世界提高自閉癥意識日。今年,中國自閉癥意識日的主題是——有你,我們不孤獨。
自閉癥又稱孤獨癥,患者多為兒童,它會造成兒童嚴重的社會交往和社會生存障礙。這些孩子被人們親切地稱為“來自星星的孩子”。目前在醫(yī)學界尚無法提供有效的藥物治療,但是據不完全統計,經過6至14個月科學、有針對性的干預,約有超過87%的患兒能夠進入幼兒園,有30%的患兒能夠進入小學。在中國,自閉癥兒童已有1300多萬,而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對于這些孩子而言,專業(yè)醫(yī)療的介入固然重要,整個社會的認知、包容與關愛更為關鍵。打造一個讓這些“來自星星的孩子”們不會感到孤獨的世界,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參與。而今天,我們的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一名“來自星星的孩子”……
58歲的王寬美每天都堅持步行兩公里送兒子康康去康復學校,她希望借此鍛煉兒子走路,也能強健自我,好陪兒子康康走過人生更長歲月。
一路上,她熱情洋溢地跟每個人打著招呼。跟其他自閉癥患者的家長不同,她不懼怕鏡頭,也不避談康康的病情。
康康身高1.76米,眉清目秀,但極少說話——他是一個自閉癥患者,是“來自星星的孩子”。他對聲音敏感,懼怕突如其來的刺耳聲,多數時候他都捂著耳朵。但在繪畫方面,康康卻是人們眼里的“天才”,他參加過多次畫展和拍賣會,作品曾被拍出過萬高價。這一切的背后,始終離不開母親王寬美。
3月28日早上六點半,王寬美如過去10年的每個清晨一樣準時起床,此時,康康已經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起了電視,即使電視上還沒有任何畫面,但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王寬美的家位于茂嶺山路,家中到處擺著印有康康畫作的日歷??蛷d的茶幾上,除了一個遙控器,便是康康的彩筆了??赡苁怯捎谟浾叩耐蝗辉煸L,康康異于平常的興奮,不停地站起坐下,發(fā)出興奮的聲音。王寬美說,只有畫畫、寫字是康康最安靜的時候,能連續(xù)坐在桌前幾個小時??悼殿~頭中心有個嬰兒拳頭般大的紅包,那是他情緒著急時自己用拳頭捶打出來的。
小區(qū)對面就是早餐店,出門10分鐘后,王寬美就拎著一份胡辣湯、一份豆腐腦出現在了家門前?!八澜o我開門?!蓖鯇捗垒p輕敲門說:“媽媽回來了。”屋里緊接著傳出細碎的腳步聲,果真康康開門了,王寬美邊換鞋邊欣慰地對康康說:“謝謝?!?/p>
王寬美回憶,三歲前的康康跟普通孩子沒什么兩樣,嬰兒時期還跟她做一些互動,但在兩歲半不小心從嬰兒床上摔下來后,就沒有了語言,三歲多被確診為“孤獨癥”?!爱敃r我覺得可能是出門少、跟人接觸也少才不會說話,才會孤獨。”那時候的王寬美并沒有意識到,“孤獨”會伴隨康康一生。
確診后,王寬美就帶著康康來到了安安自閉癥康復學校。一年后,康康回到幼兒園隨之升入小學,在王寬美的陪讀下,康康上完了小學一年級。但此后,康康再次回到了康復學校,直至現在。
7點40分,王寬美帶著康康開始洗臉刷牙,在康復學校這幾年,康康已經掌握了基本生活技能:吃飯、刷牙、洗臉、穿衣、削水果,都做得不錯。
<圖4><圖5><圖6>
8點10分,兩人準時出門??觳郊沧?0分鐘后來到了兩公里外的自閉癥康復學校。到達教室后,王寬美拿出康康之前做的手工畫,自豪地展示給記者看。9點整,康康開始上課,王寬美退出教室,坐到了教室外走廊上,透過玻璃就能看到她的康康。
狹長的走廊里坐著四五位家長,聊天的話題始終是孩子。一位戴眼鏡家長說想帶孩子去試試針灸,聽說有用。王寬美搖搖頭:“針灸、按摩、打針吃藥,什么佛家道家都試過了,沒用的,最后還是踏踏實實在這里做訓練?!?/p>
王寬美并沒夸張,康康確診至今十多年里,她把所有辦法都嘗試了一遍,甚至遠赴廣東求見一位佛學大家,還是“沒辦法”。王寬美“傾囊相授”,只是不想讓家長們再走彎路,花冤枉錢。她知道,很多家長在了解了自閉癥后想死的心都有,有子如此,等于搭上一輩子。王寬美聊天之余緊緊盯著上課的康康,一旦他有聲音或者走動,會立即沖進去安撫。
10點半課程結束,王寬美帶著康康回到家中。跨進家門,換好衣服,給康康打開電視,王寬美就進了廚房,熱上康康最愛吃的烤鴨,擇菜、炒菜,十多分鐘兩個菜出鍋。整個過程流暢而節(jié)奏?!皦蚩彀?,都練出來了?!蓖鯇捗佬ρ?。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被社會真正接納,能夠獨立生活?!焙迷谕鯇捗肋€有一個大兒子、一個9歲的小孫子?!叭ツ暧幸淮挝页燥埖臅r胃疼,就感嘆了一句,‘以后等我老了誰管你小爸爸啊?!闭诔燥埖男O子立馬舉起了手說:“我來管我來管!”王寬美說,“這讓我特別有信心,等我老了,我的兒女會管康康;我的兒女老了,我的孫子也會管康康。”
11點10分,兩人坐在了飯桌前。吃完飯,康康又回到了沙發(fā)上看電視,王寬美開始收拾飯桌,邊收拾邊念叨“烤鴨、雞頭、雞爪子、雞胗,他都特別愛吃”。收拾完畢的王寬美也坐到了沙發(fā)上,盯著不停動彈的康康,再次打開話匣子。
王寬美從沒想過放棄康康。同齡人都在看孫子看孫女,沒事了就出去玩玩,自己也沒有特別羨慕,“我把康康帶到這個世上來,他就算是爬我也得陪著,這是我的責任。我有時候咳嗽,康康會過來拍拍我的背,甚至給我倒杯水,我就覺得都值了?!彼f。
從康康確診為自閉癥后,王寬美便停止了所有的工作,專心在家照顧康康。12年間,王寬美從未離開康康超過24小時。康康父親也多次說“我要保護康康,就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今年,王寬美開始考慮通過信托來保證康康將來的生活質量。她甚至還聯合了身邊大齡自閉癥兒童的家長,注冊了“慧愛殘疾人服務中心”,來倡導和推進大齡自閉癥兒童就業(yè)。
但是,因為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康康身上,王寬美對家庭對大兒子都充滿了愧疚,“孫子從出滿月后我就沒再照顧過了,一直都是他姥姥幫忙。”
談話間,王寬美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了康康這些年的一些繪畫和書法作品。她說康康的動手能力特別強,能連續(xù)坐幾個小時專心致志畫一幅畫,粘貼一幅鉆石畫。王寬美還拿出一幅康康做的鉆石畫,開心地說“他還做過一副兩米多長的八駿圖,一幅放在他爸爸的辦公室,一幅送給了一家酒店”。除了日常陪康康上康復訓練課外,王寬美每周都會帶他上一天美術課,這個習慣,已堅持了6年。時至今日,康康已經參加過多次畫展和拍賣會,甚至有的作品被拍出了過萬的價格,這些錢,王寬美全部以康康的名義捐給了公益組織。
在康康的床尾,擺放著一張鋪著毛氈的桌子,那是他寫毛字畫畫的地方,每天吃完晚飯后,他都會坐在那里,堅持寫上兩個多小時毛筆字,三年從未間斷。每天的這時,便是王寬美“放空”的時候,她可以不再像個陀螺一樣轉不停,可以坐到沙發(fā)上,看會兒電視,玩會兒手機,追追愛看的小說。
晚上九點半,王寬美臥室的燈準時熄滅,次日醒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編輯/李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