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近年來，未成年人性侵害案件層出不窮，引發(fā)了社會各界對未成年人性安全的關(guān)注。目前我國對于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在司法上面臨著取證難、保護難、救濟難、賠償難、定性難的問題，這是由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制度存在缺陷所造成的?！缎谭ā逢P(guān)注對性侵害幼女案件的懲治，對男童的保護仍然較弱，因此本文以研究性侵害幼女犯罪為主，對性侵害未成年人的犯罪進行探究。

【關(guān)鍵詞】 性侵害未成年 立法缺陷 司法困境

未成年人作為自我保護能力較差的特殊群體，一直受到政府和社會各界的關(guān)注，法律也在各方面給予了未成年人特殊保護。然而，侵害未成年人的案件仍層出不窮。自2013年5月8日海南萬寧校長帶學生開房案曝光之后，到2013年12月31日，全國至少發(fā)生了38起校園性侵幼女案件，有報告顯示，僅2013年全國發(fā)生了125起性侵幼女案件。[1]近年來，不僅曝光了更多性侵害幼女的案件，而且男童遭受性侵害的案件數(shù)量也在增加，甚至有些不法分子通過網(wǎng)絡(luò)傳播未成年人遭遇性侵害的視頻來牟取利益。為了規(guī)范社會秩序，切實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quán)益，我們應當完善立法，改進司法制度。

一.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特點

近年來，性侵幼女的案件頻發(fā)并呈現(xiàn)出多為熟人作案的特點。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與媒體發(fā)起“兒童性侵害調(diào)查”，通過對40起公開報道的兒童性侵害案件進行整理，結(jié)果顯示，有近乎80%的案件是熟人所為，陌生人作案的僅有8%-10%。[2]學校和家庭在對未成年人進行安全教育時，多強調(diào)提高對陌生人的警惕性，這是因為相信熟人會保護未成年人。然而性侵幼女案件中的加害人多是與幼女相熟的人，他們大多與受害人共同生活在某一特定空間內(nèi)，與受害人有較多的時間和機會接觸，并且容易獲得受害人的信任，多為受害人的鄰居、親屬、老師等。熟人利用受害人的信任、對性行為的無知、金錢利誘等施加性侵行為，并用成年人的身份威脅受害人不得將被侵害的事實告知他人。這也導致了在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中，受害人會被多次侵害。

性侵幼女的案件多為熟人作案，這也意味著加害人的加害手段具有隱蔽性和多樣性。加害人有正當理由與受害人單獨相處，使得性侵幼女的犯罪行為不僅容易得逞，而且不易被發(fā)現(xiàn)，受害人很難擺脫加害人的控制。在校園性侵案件中，加害人通常以“補課”的借口，誘騙受害人到其宿舍、辦公室甚至教室等封閉場所實施性侵害行為，同時，由于被害人的年幼無知和對教師的信任與畏懼，極容易被其控制、威脅，很難尋找解救機會。在親屬對未成年人性侵的案件中，因為“家丑不可外揚”的觀念及扭曲的家庭觀的影響，受害人如果未獲得其他成年親屬的支持，則很難尋求救濟。在父親王某強奸女兒的案件中，其母是強奸罪的從犯，幫助王某實施強奸行為，并要求以后小女兒也要用身體“報答”父親。[3]在這類案件中，受害人很難尋求幫助。

有調(diào)查數(shù)據(jù)顯示，熟人性侵幼女的案件隱案率極高，達到1：7，意味著每一起性侵幼女案件曝光，背后可能還有至少七起案件時沉寂在黑暗之中不為人知。

在性侵害未成年人的案件中，受害人群體的特點也逐漸發(fā)生著變化。農(nóng)村留守女童是高危受害者群體，遭到性侵害的男童數(shù)量也越來越多。有學者針對2000-2007年曝光的200多個案例中選擇60個典型案例予以分析，結(jié)果發(fā)現(xiàn)60個案例中，發(fā)生在鄉(xiāng)村學校的案件為56起，占83%。[4]受害人群體的年齡呈現(xiàn)出低齡化的特點，與此同時，伴隨著社會對個人私生活領(lǐng)域的性取向問題越來越包容，更多的男童也成為性侵對象。越來越多的未成年人的性侵害案件讓社會各界為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而擔憂。

二.當前法律現(xiàn)狀

（一）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司法困境

造成目前性侵害未成年人案件頻發(fā)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例如對未成年人的性教育不夠完善，未成年人缺乏自我保護意識;主管部門的管理存在漏洞，對教師隊伍的考核管理機制不夠全面;相關(guān)的法律規(guī)制和司法程序不夠完善等。本文從法律層面入手，從司法、立法兩方面探討目前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存在的問題。

廣東省檢察院公訴一處曾對辦理過的女童遭受性侵害案件進行總結(jié)，發(fā)現(xiàn)辦理此類案件存在5大司法困境，即“取證難、保護難、救濟難、賠償難、定性難”。[5]因為對未成年人的性侵害多是熟人在密閉場所作案，因此一般沒有目擊證人;而且被性侵的未成年人年齡偏小，不懂得保全證據(jù)，使得物證的收集也存在困難;不少被害人及其家屬出于顧慮名譽、防止二次傷害、加害人脅迫利誘等原因也會抵觸調(diào)查，不愿配合取證，這些問題都導致了司法機關(guān)在性侵害未成年人的案件的調(diào)查取證中面臨一系列的挑戰(zhàn)。

“取證難”其中一個原因與司法機關(guān)在刑事案件偵查過程中不能對受害人進行有效保護有關(guān)。在刑事偵查過程中，司法人員身著制服前往被害人家中、學校進行取證的情況非常普遍，無異于是將被害人的隱私公之于眾，使其處境更加惡劣;在刑事訴訟的過程中，公安機關(guān)、檢察院、法院都會針對案件過程對受害人進行詢問，讓受害人多次回憶被性侵的過程是對受害人的“二次傷害”，因此為了保護未成年人受害人的隱私、避免二次傷害，我們應當完善司法調(diào)查程序。

“救濟難”包括司法救濟難和心理救濟難。目前法律對受犯罪行為直接侵害的未成年被害人的保護較弱，缺乏專門為未成年被害人提供法律援助的機制，也缺乏對受害人的心理輔導。被性侵害的未成年人的心理創(chuàng)傷在案發(fā)后會不斷加重，很難走出心理陰影，甚至會造成抑郁癥等心理疾病，但被害人卻無法獲得精神損害賠償，從而造成了“賠償難”問題。

“定性難”目前主要是針對性侵害男童的案件，目前我國法律僅有猥褻兒童罪可保護不滿14周歲男童的性安全，當加害人對男童實施奸淫行為時或以猥褻兒童罪、或以故意傷害罪定罪，而猥褻兒童罪、故意傷害罪均不能定義奸淫行為，使得奸淫男童的行為很難得到明確的定罪量刑。

（二）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立法空白

在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立法層面上，目前存在兩個最重要的問題：對性侵害男童的犯罪行為的定罪量刑和對受害人進行精神損害賠償?shù)膯栴}。我國《刑法》第236條規(guī)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奸婦女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奸淫不滿十四周歲的幼女的，以強奸論處，從重處罰。第237條規(guī)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制猥褻他人或者侮辱婦女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C兒童的，依照前兩款的規(guī)定從重處罰。如果加害人對男童實施奸淫行為，僅能依照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量刑規(guī)則從重處罰，對男童的保護遠低于對幼女的保護。近年來，性侵男童的案件頻發(fā)，對男童性安全的保護更加迫切。

根據(jù)《刑法》規(guī)定：“被害人由于被告的犯罪行為而遭受物質(zhì)損失的，在刑事訴訟過程中，有權(quán)提起附帶民事訴訟。”而對于精神損失的附帶民事訴訟，法院則不予受理，并且在刑事案件審結(jié)之后另行提出的精神損害賠償?shù)拿袷略V訟也不予受理。近期發(fā)生的甘肅李奕奕跳樓事件中，李奕奕在遭受猥褻時已17歲，仍因被猥褻而患上抑郁癥，多次實施自殺行為。由此可見，性侵害會給被害人造成心理上的負面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影響會逐步加深，呈現(xiàn)出長期性和難以根治性。而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規(guī)定卻使得受害人無法訴求精神損害賠償，從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quán)益的角度考慮這樣的規(guī)定是不合理的。

三.完善法律規(guī)制

（一）規(guī)范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司法過程

我國加入了《兒童權(quán)利公約》，為了更好地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quán)益，司法工作人員可以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將《公約》的內(nèi)容細化，堅持“兒童利益最大化”，在司法過程中切實保護兒童利益，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為未成年受害人提供制度上的保護。

司法人員在刑事案件的調(diào)查取證過程中，應當注意減少對受害人的傷害，避免二次傷害。執(zhí)法人員可以對調(diào)查取證的過程錄音、錄像，一次性錄下完整的口供，錄音可供檢察院、法院的司法人員使用，避免對同一情況的多次詢問而對未成年受害人產(chǎn)生的再次傷害。[6]受害人在遭受性侵害后會對與人獨處產(chǎn)生一定的畏懼感，為了緩和受害人的情緒，可以讓女性司法人員參與到詢問口供的過程中，同時我們應當注意加強對司法工作人員專業(yè)技能的培訓，提高與未成年人融洽溝通的能力，充分聽取和尊重受害人的描述，更好地保護未成年受害人的身心健康，避免對其二次傷害。

對未成年受害人進行詢問會不可避免的使其回憶受害過程，因此應當注意對未成年受害人的心理輔導，可以請專門的心理醫(yī)生對未成年受害人進行心理疏導，組建專業(yè)心理治療團隊，對受害人的心理狀態(tài)做追蹤判斷，保障未成年受害人真正脫離性侵害的陰影。

（二）完善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立法

完善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立法應當貫徹“兒童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填補當前的法律漏洞，不僅要切實保障幼女的性安全，也要更加重視對男童性安全的保護，完善精神損害賠償?shù)南嚓P(guān)內(nèi)容。

目前法律對男童的性安全的保護可依據(jù)的條文僅為猥褻兒童罪，對男童實施奸淫行為也只能依據(jù)猥褻兒童罪定罪量刑，當因奸淫行為對男童的身體造成了傷害時，構(gòu)成猥褻兒童罪和故意傷害罪的想象競合，擇一重罪處罰。當前對男童實施性侵害的案件頻發(fā)，對男童性安全的保護也越來越重要，完善相關(guān)立法保障男童的權(quán)益。

（三）精神損害賠償?shù)囊?/p>

在我國，精神損害賠償主要體現(xiàn)在民法領(lǐng)域，主要是指用金錢對被害人進補償，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犯罪行為給他們帶來的心理創(chuàng)傷，彌補他們精神上的傷害和肉體上的痛苦對針對幼女進行性犯罪的罪犯科以刑罰，是國家為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利益而對犯罪人進行的懲罰，屬于國家的責任。雖然可以從一定的程度上安撫未成年人或其近親屬，但這不是犯罪人因自身的侵權(quán)行為而對受害人進行的賠償。通過刑罰懲罰與精神損害賠償，可以完整地體現(xiàn)幼女精神權(quán)利的價值并使其人格權(quán)得以恢復。

我國現(xiàn)行的刑法不支持對刑事案件的精神損害賠償，然而性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具有其特殊性，受害人所遭受的心理創(chuàng)傷具有長期性的特點，被性侵害的未成年人很難走出心理創(chuàng)傷，對心理創(chuàng)傷的治療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金錢。根據(jù)這一特殊性，在立法中應當完善對性侵害未成年人案件中的精神損害賠償制度，為未成年人走出心理陰影、融入社會生活、更好地成長提供法律上的保護。

四.結(jié)語

未成年人作為自我保護意識不強、心理承受能力較差的特殊群體，在社會中處于絕對的弱勢，應當被給予特殊的保護。未成年人的性的權(quán)利是其極其重要的一項權(quán)利，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發(fā)生的形形色色的案件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未成年人的成長道路充滿著各種泥潭和坎坷的風險。未成年人由于處于低年齡的階段，導致其具有不成熟的心理、生理等缺陷，同時缺少社會生活經(jīng)驗，她們對性的理解還很難達到成年人的程度，因此我們應該給予其更多的法律保護。

然而目前社會上存在太多傷害未成年人的行為，性侵害未成年人的加害人多為未成年人的熟人，有的甚至是未成年人的老師、親屬。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這一特性要求國家完善立法，加強對未成年人合法權(quán)益的保護，強有力的制裁加害人;規(guī)范司法過程，在案件發(fā)生后能夠切實保障未成年受害人的合法權(quán)益，避免在司法過程中給未成年受害人造成二次傷害;社會上更應當加強對未成年人的性教育，提高未成年人的自我保護意識，實現(xiàn)兒童利益最大化，讓未成年人能夠茁壯成長。

【注 釋】

[1] 王春艷：《我國性侵幼女犯罪研究》，湖南大學

[2] 于力：《未成年女性遭受性侵害的特點、原因及對策》，載于《新疆經(jīng)管高等?？茖W校學報》2005年3月

[3] 《初中少年屢遭生父侵害，圣母幫忙捂女兒的嘴當幫兇》：https：//news.sina.cn/gn/2019-04-16/detail-ihvhiqax3211874.d.html？wm=3049_0015

[4] 譚曉玉：《師源性侵害研究：現(xiàn)狀調(diào)查與成因分析》載于《理論研究》2007年4月

[5] 鄧新建：《辦理女童性侵害案件存五大司法困境》，載于《法制日報》2012年4月第8版

[6] 黃禮彬：《論性侵幼女案件的事前預防與事后救濟》，載于《法制博覽》2014年6月

【參考文獻】

[1] 李永升，張平壽.嚴格責任與推定責任之爭下的第三條路徑——亦論性侵未滿12周歲幼女的責任類型[J].河北法學，2016，34（09）：37-46

[2] 劉洋.性侵幼女犯罪研究[D].湘潭大學，2016

[3] 顏碩.淺議性侵幼女犯罪中對女性年齡的“明知”[J].法制博覽， 2015（17）：129-130

[4] 趙變香.性侵害幼女失范行為研究[D].太原理工大學，2015

[5] 甄嶸嶸，劉宇馳.淺談性侵幼女的刑事責任[J].法制與社會，2015（10）：55-56.

[6] 過曄華.關(guān)于性侵幼女犯罪行為的定性研究[D].東南大學，2015

[7] 喬丹花.性侵幼女犯罪“明知”探析[D].西南政法大學，2015

[8] 李永升，馮玉東.性侵幼女犯罪相關(guān)問題探析[J].河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學報.2014，29（04）：96-101

[9] 張煥杰.性侵幼女案最脆弱的人受傷最深[J].人民法院報.2014

[10] 王慧，賈密.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現(xiàn)實困境與制度轉(zhuǎn)型[J].法律適用，2014（08）

作者簡介：滕詩穎（1995—），女，漢族，湖北省襄陽市人，學生，法學碩士，單位：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法律碩士教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