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浩
◇抗戰(zhàn)時期,中共代表團在重慶的駐地
1945年12月在重慶紅巖,我初次見到周副主席。當時是張友漁帶我上山的。王炳南、龔澎還考了我的英文程度,讓我翻譯了一篇《新華日報》社論。我翻完后,他們看我還行,就把我留下了。
周副主席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你是跟龔澎在一起的嗎?”我說:“不是,我比她小好幾歲呢!”
那年我27歲,剛從成都燕京大學畢業(yè),到紅巖不久,我去了上清寺中共代表團駐地。那時,周副主席把廖承志從獄中接了回來,出獄的還有葉挺。廖承志說,他已經坐了好幾年牢,忽然讓他換地方,以為敵人又要搞什么鬼名堂。后來,他突然聽到周副主席的咳嗽聲,才知道這回是真的,周副主席來接他了。他出獄后,也住在上清寺中共代表團。
沒過多久,就出了“四八烈士”的事。1946年4月8日,王若飛、葉挺等同志乘飛機飛往延安后,老是沒有消息,周副主席陪著李培芝大姐(王若飛的夫人)在那里著急發(fā)愁,讓我打電話詢問。幾天后,才知道他們乘坐的飛機在黑茶山失事了。周副主席異常悲痛,在紅巖為殉難烈士開了追悼會。以后,周副主席和馬歇爾在南京談判,章文晉當翻譯,我們代表團的人跟隨周副主席去了南京。
在南京,國民黨方面故意安排,用梅園新村那條街把中共代表團隔開,分成兩部分:周副主席他們住在梅園新村30號,路南;我們住在17號,路北。我們要辦什么事得過街,門口還有假裝修鞋的特務,坐在那里監(jiān)視我們。后來,我們代表團的房子不夠住,在17號院又蓋了一層,他們就反映說現在形勢那么嚴峻,你們還蓋一層房干嘛,是不是還準備長住呵?實際上,我們代表團確實是人多住不開。
后來國民黨要開偽國大,我們不參加。到10月16日,我們借乘馬歇爾的飛機撤離,準備回延安。撤離計劃是周副主席圈定的,我和李晨(陳浩的丈夫)都在撤離名單上。
那年鬧洪災,我們在飛機上看見地面上發(fā)大水,一片汪洋。
在延安,我在何思敬領導下的政治研究室工作。何老在南京時就知道我,對我印象不錯,把我調到了研究室。
回延安后,中央青委的馮文彬把李晨要去了,因為他是搞青年學生運動的。中央青委在楊家?guī)X,我住在李晨那里。
周副主席跟鄧大姐于1946年11月19日回到延安。因為毛主席在楊家?guī)X,周副主席雖住在棗園,卻經常來這里。周副主席來楊家?guī)X有時也到阿曾(曾憲植)那里,讓我們辦些事。那時有個別外國人給周副主席來信,周副主席要回信,就讓我?guī)椭鸩輧热?。記得一個美國黑人給周副主席來信,大意是說有一條外國船要命名,他希望能以美國黑人的名字命名。周副主席給他回信說,同意他的意見,反對帝國主義侵略,我們也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
那時胡宗南要打延安,形勢很緊張,何思敬帶領我們從延安撤退,到附近的王家溝住下。
◇周恩來與鄧穎超在南京梅園新村17號
◇延安新華社英文部
周副主席跟毛主席轉戰(zhàn)陜北時,我在中央外事組工作,仍在晉綏三交。外事組的人也要行軍,從晉綏往晉察冀走。當我和李晨走到晉綏的靜樂縣時,接到周副主席留下的口信,讓我們到興縣蔡家崖,去賀龍司令部找鄧大姐,不要去晉察冀。我們去了蔡家崖,見到了鄧大姐。那時候天還涼,我們身上穿著毛衣,因毛衣上有虱子,為消滅它們,我們在廚房里燒水煮毛衣。
我們吃飯就在賀老總的大飯廳,飯廳中間有一個大圓桌,旁邊有五六個小桌,鄧大姐跟他們在大圓桌吃飯,我們在小桌上吃飯。待了沒幾天,我們被派去三交鎮(zhèn)。臨走時我們得到一匹馬,因為不會騎,只能拉著,走不動了才在馬上歇會兒。
三交鎮(zhèn)是中央后委所在地,后委有楊尚昆、葉劍英等人。到了中央后委,我還是在外事組工作,負責文件管理方面的事。周副主席當時有一個遠見,認為現在雖然打仗,但是建國以后,外事會不少,這些懂外語的干部不能散掉。于是,他才讓我們這些外事干部去找鄧大姐。
外事組在組長王炳南的領導下,住在三交一個叫雙塔的村子,外事組成員還有董越千、柯伯年、徐大年(徐永瑛)、凌青等。雙塔有一個四合院,院里住著外國人馬海德,他的愛人叫蘇菲。馬海德同情中國革命,他們安于住在延安艱苦的環(huán)境里。
1947年3月11日,周副主席已經撤離延安,這時我沒什么事干,一個人從王家坪出發(fā),跟著中央機要大隊,一夜走了80里,到了綏德。我來到中央青委,找到李晨。
那時候國民黨轟炸米脂,我們在綏德親眼看見轟炸后的現場。行軍后,我們走在路上,忽然看見榮高棠坐在一輛小吉普車上。他看見我們,說車上還有一個空座位。當時隊伍里就我一個女同志,就讓我上了車。
坐車走向軍渡,過黃河,一直等著李晨他們來??墒撬麄冞^河時,遇到大風浪,到夜里才渡過黃河。次日晨,國民黨飛機來轟炸,我們撿起掉在地上的子彈殼還是熱乎的。過黃河之前,我們從遠處看見周副主席正在高處下達軍事命令,他讓接受命令的人聽完重復一遍,再去執(zhí)行。我們看他正忙,就沒有打擾他。
我們隨著大隊一直走到西柏坡,外事組住在附近的柏里村、陳家峪。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北平和平門西松樹胡同的外事組的人都歸了外交部。我被分配在政策委員會,政策委員會的主任是周恩來,主任秘書是楊剛,我是楊剛下面的秘書之一。
1949年11月8日,總理去外交部作報告,我去聽報告,正好碰上他。他看見我說:你在這兒呵。我說我在楊剛那兒工作。過了些天,總理告訴楊剛,讓我到他那里去上班。
12月1日,我去西花廳上班了。總理那里只有三個秘書,一個是于剛,管統(tǒng)戰(zhàn)的,一個是李琦,還有一個女同志叫劉昂。后來,毛主席去蘇聯,商談和解決中蘇之間的條約問題,那時是師哲做翻譯。后來師哲太忙了,就從大連調了馬列去做俄文翻譯。他是個老延安,很小就去了延安。后來在大連,和老毛子在一起,俄文很好。總理去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時把馬列給調來了。馬列在總理辦公室待了16年。
我在總理辦公室工作了八年。直到1957年底,號召支援文教衛(wèi)生戰(zhàn)線,我去了北京兒童醫(yī)院,在那里待了兩年多。1964年,我被調到友誼醫(yī)院,待了四年。
有一次,一位有名的老中醫(yī)杜自明在友誼醫(yī)院去世了。為了落實好中醫(yī)政策,總理親自來吊唁。我也穿著白大褂去了吊唁廳??偫硪姷轿艺f,喔,你在這里呵。我問總理身體還好吧,總理說還好,只是給開專業(yè)會議的人作報告,講得嗓子都啞了。
1964年8月,我被調回中央外事辦公室,在秘書組工作。后來被安排在養(yǎng)蜂夾道胡同。人家說,你是剛從黑窩里調回來的。就讓我靠那邊站,搞衛(wèi)生。
1965年,總理辦公室被取消了,只留了幾個人。
1969年,我被下放到寧夏平羅五七干校。1972年又把我從干校調回。那時外交部是姬鵬飛管事,他知道我,讓我去外交部翻譯室做領導。
◇1950年,周恩來代表中國政府與蘇聯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