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存亭

趙樹理曾說過：“我是農(nóng)民出身，是在華北的太行山區(qū)長大的?！?937年冬，我黨開辟了太行山革命根據(jù)地;1945年正式組成太行區(qū)。在趙樹理的革命人生中，河北也是其主要的工作之地。原河北省作協(xié)主席、河北大學教授堯山壁先生，在《憶趙樹理》一文里指出：“從1937到1949這十二年，趙樹理先后在太行區(qū)委、北方局黨校和邊區(qū)新華書店工作。八路軍總部在山西武鄉(xiāng)王家峪，太行軍區(qū)在河北涉縣赤岸，晉冀魯豫邊區(qū)政府在河北武安冶陶，最后一年晉冀魯豫與晉察冀合并為華北人民政府，趙樹理也隨遷平山縣。所以冀西人習慣把趙樹理看作自己的作家?！?p>

1942年初，趙樹理由邊區(qū)調往太行區(qū)黨委宣傳部工作。1月15日，趙樹理就來到河北涉縣曲園村，出席了從16日到19日的文化人座談會。當時，129師和太行區(qū)所屬各單位的文化人，以及從事宣傳文化領導工作的干部等共500多人參加了座談會，這是抗戰(zhàn)以來晉冀魯豫邊區(qū)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專門討論文化問題的會議，也稱“文化戰(zhàn)士大聚會”。趙樹理是會議確定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在大會上作了四十分鐘的的發(fā)言。

1942年5月，129師先鋒劇團在涉縣云坪鄉(xiāng)深入生活，創(chuàng)作出多幕話劇《清平鄉(xiāng)》。據(jù)《抗戰(zhàn)時期的涉縣文藝創(chuàng)作》載：“這時，趙樹理在涉縣創(chuàng)作出他的第一個劇本《萬象樓》。1950年3月，此劇本在《工人日報》連載。”《萬象樓》在趙樹理的劇作創(chuàng)作生涯中，曾有“生于《萬象樓》，死于《十里店》”之說。

1943 年1月，趙樹理由楊獻珍推薦、彭德懷辦理手續(xù)，通過北方局組織部把他和王春調到今左權縣麻田鎮(zhèn)熟峪的北方局調查研究室。之前，趙樹理一直在河北涉縣的赤岸、溫村一帶工作。中共北方局太行分局于1月25日在河北涉縣溫村召開高級干部會議，即著名的“北方局溫村會議”，時任129師政委的鄧小平就財政經(jīng)濟建設在會上作了《五年來對敵斗爭的概略總結與今后對敵斗爭的方針》專題報告。當時，參加會議的除了八路軍的高級將領外，還有很多著名的文藝工作者，如徐懋庸、劉白羽、卞之琳、吳伯簫等等，其中也包括趙樹理。10月，已經(jīng)是邊區(qū)文壇知名的作家趙樹理被調到華北新華書店擔任編輯。華北新華書店總店位于今左權縣麻田鎮(zhèn)嶺南村。這一年，苗培時和趙樹理相識。1944年，趙樹理在華北新華書店專門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活動。過年后，也就是正月十五前后，趙樹理頂風冒雪，走了四十里的山路，來到華北文聯(lián)駐地河北下溫村拜訪苗培時。

1944年11月20日至12月7日，晉冀魯豫邊區(qū)太行區(qū)黨委，在黎城縣南委泉村召開了規(guī)模巨大、盛況空前的“太行區(qū)殺敵英雄、勞動英雄、戰(zhàn)績展覽、生產(chǎn)展覽聯(lián)合大會”，簡稱“太行群英會”。之后，趙樹理創(chuàng)作了《孟祥英翻身》。如今，河北涉縣合彰鄉(xiāng)的丁巖村、峧口村，這兩個平常的小村落因為趙樹理的《孟祥英翻身》而廣為人知。趙樹理在《孟祥英翻身》里刻畫了一個童養(yǎng)媳解放后翻身的故事。小說在開頭便寫道：“在涉縣的東南角上，清漳河邊，有個西峧口村，姓牛的多;離西峧口三里地，有個丁巖村，姓孟的多?！毙≌f的主人公孟祥英的娘家在丁巖村，后來嫁到西峧口村。趙樹理當年在“太行群英會”上認識了孟祥英，后通過采訪孟祥英，并了解到她的一些家庭情況，于是創(chuàng)作了《孟祥英翻身》，小說成功塑造了勞模“孟祥英”的形象，在當時不僅帶動了涉縣大部分婦女生產(chǎn)的積極性，而且使涉縣產(chǎn)生了特別多的女勞動模范，并且促進了被壓迫婦女“翻身”當家做主人的思想轉變。

1945年2月，趙樹理在涉縣參加農(nóng)村的反奸、反霸、減租、退租運動，其間創(chuàng)作了小說《地板》，刊登于 1946 年 4 月 1 日的《文藝雜志》上。這是趙樹理“最純粹意義上”的“問題小說”。6 月，新華書店和韜奮書店聯(lián)合創(chuàng)辦《新大眾》半月刊，趙樹理擔任編輯。這一時期，趙樹理先后生活、工作在河北的涉縣、武安、臨城，直到 1948 年 7月遷往平山。其間，趙樹理在下溫村與苗培時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以后又長期在一起工作，二十多年間，他們來往十分密切。涉縣河南店有個叫張啟元的寫過一本《清漳浩氣》的書，里面就記載了趙樹理從中原村涉水到涉縣河南店的故事。

晉冀魯豫邊區(qū)政府于1941年7月18日成立，1945年12月遷至武安縣下柏樹龍泉村。趙樹理在河北武安工作時，于1946年10月后，還把妻子與孩子接到冶陶村居住。1947年1月22日美國記者杰克·貝爾登到達武安冶陶。當貝爾登采訪完楊秀峰等人后，在領導的安排下還對趙樹理進行了專門的采訪。杰克·貝爾登后來在《中國震撼世界》一書中這樣寫道：趙樹理“可能是共產(chǎn)黨地區(qū)中除了毛澤東、朱德之外最出名的人了。”

1947年，晉冀魯豫邊區(qū)華北新華書店編輯部駐武安趙莊。8月，晉冀魯豫中央局召開了土地改革會議，趙樹理是主席團成員。會后，趙樹理在武安參加了趙莊的土改工作。趙莊當時有七千多人、萬余畝地，是具有典型性的村莊。9月4日的《人民日報》曾作這樣的報道：“作家趙樹理同志，今年以來，經(jīng)常幫助駐村的群運工作。在改善干部關系，動員干部‘洗臉時，他為了解決某一些干部積極分子的思想疙瘩，常給他們耐心的解釋，甚至一連搞四、五夜……隨時給群眾講理撐腰，打擊地主;參加村中各級會議，給村干部幫忙。”《人民日報》在報道中首次贈予趙樹理“農(nóng)民作家”稱號。趙樹理在趙莊村搞土改，住了一年多。那時的趙樹理，在武安人的記憶里是：他留著分頭，戴一頂舊氈帽，穿粗布對襟褂子，手里總是端個煙袋鍋子;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田間、飯場、老百姓炕頭上。趙樹理在武安，常常是夜里點一盞油燈寫作，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的趙樹理，鼻孔總是熏得黑乎乎的。堯山壁先生在《趙樹理在邢臺》一文里是這樣回憶的：“夜里在一盞油燈下寫作，寫累了到合作社買一小碗白酒，也不就菜，一飲而盡，喝罷樂悠悠回住處，逢人就問好，群眾說老趙像個活濟公?！痹谖浒踩说挠洃浝?，趙樹理說話幽默。有一次開會，婦女們沒人發(fā)言，趙樹理就說：“過去婦女在茅房頂個人，出來到街上就不頂了?，F(xiàn)在解放了，快快發(fā)言。”趙樹理根據(jù)在武安縣趙莊村的工作，他寫了小說《邪不壓正》。

趙樹理在太行解放區(qū)，既作過機關駐地的群眾工作，又在土改時期作過群眾工作。所以，他在河北也受到了冀南風俗人情的影響，并在他的作品中有所表現(xiàn)。其中，1948年他在河北平山縣寫的小說《邪不壓正》，在對人物和風俗的描述方面，就融入濃郁的冀南風味。該小說于當年被《人民日報》連載，后收入《趙樹理短篇小說選集》（新華書店1949年4月版）。

1949年4月，趙樹理回到北京。這一年，他的《小二黑結婚》在太行區(qū)發(fā)行了四、五萬冊，可謂是家喻戶曉。此時，晉冀魯豫邊區(qū)的小學課本里就有趙樹理的《地板》《富貴》《孟祥英翻身》《田寡婦看瓜》，而河北鄉(xiāng)村舞臺上有《小二黑結婚》《武家坡》《羅漢錢》等戲曲。在河北，被改編為歌劇的《小二黑結婚》，其主旋律就是武安的平調，這是河北的一種傳統(tǒng)地方戲曲劇種，源于冀南武安縣一帶，也稱“武安平調”“平調劇”。

趙樹理從1949年進北京，到1965年舉家遷回山西，15年的時間里，多半是在晉東南農(nóng)村生活的，但他也多次到河北參加活動。1953年12月上旬，趙樹理與作家康濯、廠民赴河北定縣參加宣傳糧食采購工作。1955年3月至5月，趙樹理在武安縣伯延村下鄉(xiāng)。之后，趙樹理還到邢臺下鄉(xiāng)。1956年春天，已經(jīng)擔任中國曲藝家協(xié)會主席、中國作協(xié)理事、《人民文學》副主編的趙樹理，應時任邢臺市副市長王量宏邀請來到邢臺。趙樹理一到邢臺，首先是與文學愛好者開見面會。會場就設在邢臺西街的地委禮堂，會議的主題是談《三里灣》小說的創(chuàng)作。1968年堯山壁先生去太原出差時拜訪了困居牛棚的趙樹理，提起他在河北邢臺一事時，趙樹理還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