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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初,鄭南調(diào)入遼寧公安總隊文工團,擔任專職編導(現(xiàn)在叫創(chuàng)作員)。從此,鄭南開始了他的專業(yè)寫作。能夠一心一意寫東西,并且這種狀態(tài)成為了職業(yè),是熱愛文藝創(chuàng)作的人夢寐以求的。也就在這一年,鄭南創(chuàng)作了他的的第一首歌詞:《邊防夜哨》
燈塔剛剛睜開眼,
哨兵挺立在海岸,
北京的鴿子飛來了,
輕輕地落在我的左肩,
它銜來了首都的喜訊,
一串,一串……
啊,這聲音激動著我的心弦。親愛的北京啊,
你睡吧,睡吧,
睡在祖國的懷抱,
睡在和平的搖籃。
邊防哨兵一身膽,
永遠保衛(wèi)這美麗的夜晚。
……
歌詞發(fā)表在遼寧音協(xié)的油印內(nèi)刊上,被沈陽音樂學院講師楊余燕譜了曲。第一首歌詞就被作曲老師看上并被譜曲,鄭南很有點激動,“這種能唱出來的詩”果然別有一番味道啊。
為了解歌詞的寫法,鄭南常去文化館請教,學習。他發(fā)覺,各民族的民歌同古典詩詞一樣浩如煙海,他尤其喜愛民歌。但對民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強烈的興趣,是被“劉三姐”喚起的。
唱山歌嘞
這邊唱來那邊和
山歌好比那春江水嘞
不怕險灘灣又多嘍灣又多
……
1961年,廣西歌舞團排演的歌舞劇《劉三姐》在鞍山巡演,美麗的少女劉三姐、曲折的愛情故事、從未接觸過的新鮮的廣西民俗風情,尤其是那一段段“美得攝人心魄”的廣西山歌,聽得鄭南如癡如醉,他竟然一口氣連看了三場。
“看一百遍也不過癮!”對《劉三姐》的癡迷,甚至讓鄭南想跟著劇團走,照現(xiàn)在的話來說,鄭南是“劉三姐”的超級粉絲。
《劉三姐》歌曲太迷人了,歌詞太美了!鄭南想要看到《劉三姐》的全部歌詞。他實在忍不住,跑去找劇組懇求劇本。聽說鄭南是遼寧公安總隊文工團的專職編導,且如此懇切請求,劇組的人被打動了,拿了一份劇本給他。
“看了無數(shù)遍,每一個唱段幾乎都能唱出來!”鄭南恨不得把每一句歌詞吞進肚里。鄭南喜愛民歌,東北大地不缺乏民歌,但真正讓他認識到民歌可以這樣通俗易懂、又具有很高文學藝術(shù)價值的,是《劉三姐》。《劉三姐》之后,鄭南開始特別關(guān)注民歌,每每寫民歌都深懷敬意,“誠惶誠恐”,對“劉三姐”的熱愛和崇敬之情,一直延續(xù)到他后來為廣西寫下著名的歌曲《大地飛歌》。
“要寫青蛙,最好先把自己變成蝌蚪?!边@是鄭南對于創(chuàng)作靈感來源的體會,這種體會不僅僅來自于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更得益于黨和老一輩文藝工作者的教育和熏陶。
1962年,毛澤東《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發(fā)表20周年。在北京的一次學習中,鄭南聆聽到了安波、李劫夫、劉熾等文藝前輩的創(chuàng)作發(fā)言,這批“延安老同志”創(chuàng)作的《兄妹開荒》、《歌唱二小放牛郎》、《我們走在大路上》、《我的祖國》、《讓我們蕩起雙槳》等眾多作品,讓鄭南仰慕不已,深受啟發(fā)。創(chuàng)作必須扎根生活,創(chuàng)作必須從實踐中來的認識,深深根植進鄭南的創(chuàng)作思想。這一年,鄭南創(chuàng)作了他的第一首成名歌曲(歌詞):《我和班長》。
那是夏日的一天,鄭南和一位同事去大連海防哨所深入生活。白天,一同體驗海防生活;晚上,與十幾個戰(zhàn)士一同睡大通鋪。
某日,同事患感冒了。夜晚,伴著同事“呼哧呼哧”的鼻息聲,鄭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不知啥時,鄭南朦朦朧朧地聽到有人在輕聲喊著同事的名字,睜眼一看,原來是哨所的班長。班長穿著整齊的軍裝,估摸應(yīng)該是剛從崗哨下來。只見班長一手拿藥,一手拿著水杯,正給感冒的同事喂藥。此情此景,讓鄭南睡意全無,他感動,內(nèi)疚,同事病了,自己呼呼大睡,人家班長卻惦記著這事。
班長喂完藥,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吃完藥的同事也很快發(fā)出了鼾聲。鄭南怎么也睡不著了,班長喂藥的身影在腦子里晃來晃去,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班長,練兵習武時像嚴格的大哥,生活中又像細心體貼的大姐,為大家縫縫補補。班長,這個在部隊里最基層的“官”,是最了解戰(zhàn)士又最被戰(zhàn)士們尊敬的人啊。一串串美好的詞匯在鄭南的心里跳躍著。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鄭南立即翻身起床,鋪開紙就寫了起來——
班長拉琴我唱歌,
歌聲朗朗像小河。
先唱咱家鄉(xiāng)風光好,
再唱咱連隊英雄多,
大家來唱歌多快活。
班長劃船我掌舵,
船上滿載豐收果。
流水急來浪頭大,
多虧了班長的粗胳膊,
碾碎急浪走清波......
“文學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總不能把喂藥寫進歌詞吧,于是把班長的形象擴展開來,就有了這首《我和班長》。”歌詞寫好后,寄給了《解放軍歌曲》,當期發(fā)表。接下來的好幾期上,不同的曲作者都給這首歌詞譜了不同的曲子,這種情況在《解放軍歌曲》還從未有過。最后唱出來的,是晨耕作曲、馬國光演唱的版本。
“你就是鄭南?寫《我和班長》的鄭南?”
“是啊?!?/p>
“真是?”
“不假?!?/p>
“啊,今晚演出就有您這首歌嘢!北京的大街小巷都在唱哪……”
1963年,遼寧公安演出隊去北京參加演出,負責登記的戰(zhàn)士確定鄭南的身份后,喜出望外。從小戰(zhàn)士口中,鄭南得知《我和班長》在北京也很火,心里樂得那個哩格朗——呵呵,歌曲比詩歌傳播得更快嘞!
這一年的下半年,公安部在遼寧召開東三省文藝創(chuàng)作會議,鄭南作為遼寧公安總隊文工團的代表,作了創(chuàng)作體會的長篇發(fā)言,引起與會代表的很大反響。
“咱公安系統(tǒng)能寫歌的,之前有梁上泉(歌曲《小白楊》詞作者),現(xiàn)在又有鄭南了!”公安部一位領(lǐng)導表揚說。大家也都紛紛夸贊鄭南,覺得鄭南應(yīng)該調(diào)去北京。
第二年,鄭南還真被調(diào)去北京,進入中國人民公安部隊文化部,繼續(xù)他的專業(yè)創(chuàng)作。
1961年留影于遼寧鞍山(后排左一為鄭南)
1963年北京天安門前留影(前排右一為鄭南)
1970年代,鄭南(右二)在東北林場深入生活
《我和班長》的真正走紅,是在1964年4月的第三屆全軍文藝匯演大會。這一年的大匯演,全軍有18個文藝代表隊3000多人、388個節(jié)目匯集北京參賽。在公安部隊參賽的十幾個節(jié)目中,半數(shù)以上是鄭南的作品,歌曲《我和班長》就是其中之一。不出所料,匯演結(jié)束后,這首作品獲得了優(yōu)秀歌曲獎,這是鄭南第一首獲獎的有聲歌曲作品,也是他當時獲獎級別最高的歌曲作品。
“有點遺憾的是沒有看到當晚的演出?!比姶髤R演的緊張激烈以及賽后的頒獎情形,鄭南都沒有看到。就在匯演之前的排練期間,他奉命前往福建前線(那時,與臺灣一水相隔的福建一直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寫一部反映公安戰(zhàn)線英雄葉中央同志事跡的歌劇。
《我和班長》給了鄭南創(chuàng)作歌詞的巨大信心和動力。從此,鄭南的主要創(chuàng)作轉(zhuǎn)向歌詞。
1965年,鄭南被調(diào)入剛剛成立的中國人民公安部隊政治部文工團(第二年改稱“二炮文工團”)。
即便在“文革”期間那個“祖國江山一片紅”的特殊年代,鄭南也從未放下創(chuàng)作的筆,寫過不少“我為革委會來站崗”“一月春風伴春雷,第二炮兵英雄會”題材的作品,鄭南認為,服從是軍人的天職,文藝軍人也同樣,那個時期的軍隊政治工作需要這樣,這是特殊時代的“正能量”。而且,在鄭南看來,無論哪種主題,哪種題材,他都想涉獵,都想檢驗自己的創(chuàng)作能力,能否從中寫出精彩。
1970年,二炮文工團被解散,鄭南轉(zhuǎn)業(yè)回到了遼寧,在鞍山鋼鐵廠從事宣傳工作。而大概一年之后,鄭南的生活與創(chuàng)作翻開了嶄新的一頁。(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