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詩堯
走過很多晨露昏霜,前半生沒有留下一句匆忙,只把自己當作留言。每一次遠行,都是讓月亮捎給時間。
此時正當黃昏,白鴿縱起。你在海棠樹下仰頭,試探陽光深淺。折下一枝,天空閃過的影,是被你遺落的你。
映春路的盡頭,芳草依舊萋萋,沉溺于幻象的云,遲遲不散去。陰雨里未曾落敗的花叢,素昧平生,卻穿越風塵,熱切聊著,笑著,流著淚。仿佛在觥籌間的喧嘩里,在家長里短的喋喋不休中,用索然的片段記憶帶上清風,放浪形骸于茫然的暮色。
文科實驗樓是一朵閉合的唇。它忘了是多么有邏輯地誦出:善良最易讓人掩耳盜鈴,悲傷無人認領。
關東的涼突如其來,漫天的繁星也成虛空。秋聲起,雁影去,萬物只是一個經歷。捱過一夜,終到清晨,接受人間賜予的長久的孤寂。
不要試圖拆分一首詩,像打破一幅畫面,凌亂世人的臉。也不要妄自評判一場婚姻,那倫理與人性,夢幻與世俗的多維交錯。
除了愛和歸途,世界的確已給我們太多。
磚瓦破舊。偶爾飛過的燕子讓天空陷入擁擠。紅蝴蝶翻過浪花。
寒冬輕緩地躲在一張報告單里局促不安。黑白,彩色。圖案被折疊得整齊。不用多說,不用多問,機器的窺視,早已讓我們體無完膚。
其實最早聽到的那種尖銳,是父親發(fā)病時的哀嚎。有時對于命運,除了順從與原諒,我們于事無補。
就像我忽然忘記了,我正在學會,像愛過你一樣愛自己。
人們圍坐,談論慢性病。屏幕里的分子式散發(fā)出藥味兒,提醒著我還年少,還不知道體內還有多少四伏的危機。
你總是確定,你是張開的。像隱秘的傷口,開放在每一個睡夢的呼吸里。我也是。站在彼此的雷區(qū),輕盈如童年,如履薄冰。對于那些意外的悲歡,我們終將得償所愿。
總是有那么一段夢境:我看到癲癇的嘴角,以及那些疾言厲色的事物。
蘇醒,胸前有著無法愈合的傷口。無法原諒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