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軍

《呂氏春秋》中有則寓言，叫《齊人攫金》。文字不長，照錄于茲：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適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問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對曰：“取金之時，不見人，徒見金?！?/p>

寓言中所揭示的道理顯而易見：利令智昏、膽大妄為;思想盲目、自欺欺人！但其中還藏著一道詭辯——“不見人，徒見金”，卻常常被人們所忽視。如是，似乎就有了救命稻草，就有了博取寬待的理由。用電影《天下無賊》中一句臺詞：“這是病，得治！”

或許，正是出于對齊人辯解個中三昧的領(lǐng)會，現(xiàn)代一些腐敗官員在法庭上亦學(xué)得有模有樣，繼而制造了不少令人噴飯、掩耳盜鈴的坊間笑話——

“我不懂法。”套用齊人那句辯詞，就是：“殊不見法，徒見禮耳！”這一說法，幾乎成了貪墨者們解釋自己欲壑難填的標(biāo)準(zhǔn)用語。原貴州省委書記劉方仁受賄600余萬元人民幣，被判處無期徒刑后，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懂法：“如果知道是犯罪，我會置省委書記這個重要職位而不顧？”重慶市委宣傳部原副部長張小川，涉嫌受賄、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濫用職權(quán)，法庭陳述中先后七次痛哭，后悔不迭地說：“我沒有學(xué)好法律，當(dāng)時沒有認(rèn)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受賄?！备孑獾氖牵邶埥∧档そ嘘柮鲄^(qū)法院執(zhí)行庭原庭長王啟善因犯貪污、挪用公款罪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竟然在法庭上也自稱是一個“法盲”。在他們的潛意識里，似乎說上一句“不懂法”，就可以貪贓枉法、以權(quán)謀私，就可以大貪特貪兼“無知者無罪”，由“無知”為自己的貪婪埋單。

“我們之間有純情?！碧子谬R人那句辯詞，就是：“殊不見鉤，只見愛耳！”這個說法，常常為權(quán)色交易者解釋其骯臟動機(jī)所慣用妙招。在他們的小九九里，似乎此招一出，借助手中權(quán)力找情人就氣壯如牛，貪污受賄包二奶就冠冕堂皇，并且“權(quán)色交易”會被“忽略不計”。于是，重慶市北碚區(qū)原區(qū)委書記雷政富，便大言不慚地拋出了與不雅視頻女主角“談戀愛”的說法;安徽省阜陽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太和縣委原書記劉家坤，便有了法庭上對情婦表示“忠貞不渝”的表演;最可笑的是湖北省原副省長孟慶平，在接受審判時竟厚顏無恥地說：“我是愛江山也愛美人。在我有生之年能遇上幾個有情有義的女人，是我的福分?！?/p>

“是哥們義氣害了我?！碧子谬R人那句辯詞，就是：“殊不見獵，徒見圍耳！”這個說法，常被一些被圍獵中樂此不疲的腐敗分子當(dāng)作護(hù)身符。在他們一廂情愿的臆想中，似乎道一聲“哥們”，拿商人朋友當(dāng)“提款機(jī)”“錢袋子”就順理成章，躺在人家設(shè)計的“溫柔鄉(xiāng)”里也就理所當(dāng)然、自然而然，什么“官商勾結(jié)”“濫用職權(quán)”“中飽私囊”，便統(tǒng)統(tǒng)成了朋友間的“互相幫忙”。于是，貴州省委原常委、遵義市委原書記廖少華，便以受賄上千萬，成了哥兒們的“溫水煮青蛙”;江蘇省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yè)，便以受賄上千萬，陷入了“一個20多年的朋友圈”;山東省濟(jì)南市委原書記王敏，便以“重義氣”“夠朋友”盡情沉迷于他人編織的“美人計”……

正所謂：“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利旁有倚刀，貪人還自賊?！崩钪腔璧慕Y(jié)果是害人害己。貪官們玩“不見人，徒見金”式的呆萌，目的在于以“無知”為借口來逃避或減輕自己的罪責(zé)，本質(zhì)上仍然是利令智昏。因為這等拿公眾當(dāng)傻瓜的裝蒜，不僅不會得到法律的寬宥，相反卻會示人一種“醉死不認(rèn)酒錢”的狡詐。其結(jié)果，必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既沒了里子，又丟了面子，最終落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下場。故，本文便有了指向性很強(qiáng)的標(biāo)題：“徒見金”者戒！

圖：王恒?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