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婷

徽繡是古徽州的傳統(tǒng)手I藝，包含了大量徽州社會歷史和民俗文化信息，深刻體現(xiàn)了徽州的地域文化特征?，F(xiàn)針對徽繡的研究比較稀缺，相關文獻記載也較少。本文以江西婺源民俗博物館從民間搜集的徽繡繡品為觀察視角，對徽繡的類型及主題特色進行分析，探討徽州獨特地域文化下所體現(xiàn)的民俗文化，以喚起大眾對徽繡工藝的重視與收藏。

明清時期，江蘇、湖廣、四川等地刺繡呈現(xiàn)欣欣向榮的景象。其中，江南地區(qū)以蘇繡最為聞名。也正因如此，傳統(tǒng)針對江南刺繡的研究多集中于蘇繡，而往往忽略了這一地區(qū)其他優(yōu)秀的刺繡工藝的發(fā)展。明清時期江南地區(qū)除蘇繡之外，徽繡以其特殊的民俗性在中國刺繡史中占據(jù)重要的地位。不僅如此，徽繡也以其工巧精湛的技藝曾領先于其他地區(qū)的刺繡，《徽州文化全書》工藝篇中就有清晰的關于蘇繡和廣繡所繡人物畫不及徽繡的例子。歷史上徽繡曾煥發(fā)光彩，其所承載的歷史文化信息有必要進行深入探討。

一、徽州刺繡的文化源流

徽州，古稱“歙州”或“新安”，自隋唐奠定了“一府六縣”的基礎，包括歙縣、黔縣、休寧、祁門、績溪、婺源，大致位于現(xiàn)今安徽黃山、宣城和江西上饒部分地區(qū)?！痘罩莞尽份d：“山水幽奇，有佳山水，地險狹土骍剛，百城襟帶，烏道縈纖?！泵鞔鷾@祖亦有詩云：“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游。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被罩萦捎诘乩憝h(huán)境的原因，農(nóng)業(yè)發(fā)展不如平原地區(qū)便利，但卻使得這一地區(qū)手工業(yè)、商業(yè)十分發(fā)達。明代萬歷年間（ 1573-1620），徽商發(fā)展至鼎盛，帶動了徽州地區(qū)經(jīng)濟、社會文化的發(fā)展。同時代謝肇涮曾說：“富室之稱雄者，江南則推新安”。經(jīng)濟的繁盛也促進了文化的發(fā)展，徽派考據(jù)學、新安畫派、徽州版畫、篆刻、玉雕等，乃至徽州契約文書、徽州古建筑共同構成了獨特的“徽文化”、“徽學”。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下，徽州工藝美術繁榮發(fā)展，徽繡便以其雅致的格調(diào)獨立于中國刺繡流派中。

徽州刺繡，以下簡稱徽繡，屬于江南地區(qū)民間刺繡系統(tǒng)，其溯源可至三國時期孫權的夫人趙姬?；绽C在明代中期以后逐漸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刺繡諸法昭然大備而工巧者，猶以新安開其端”。同一時期，松江地區(qū)“顧繡”以擅長“繡畫”而聞名，出現(xiàn)了如韓希孟、顧蘭玉等刺繡能手。而隨著江南經(jīng)濟的繁榮，蘇州也成為重要的絲織手工業(yè)中心，在刺繡藝術上形成了獨自的藝術風格?；绽C雖不能與同一時期江南地區(qū)的蘇繡相比，但卻有著自身獨特的魅力。同時，徽繡也積極吸收顧繡和蘇繡刺繡技法，并與自身地域文化相結合，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精美的刺繡作品。

二、徽繡的類型及主題

徽繡是吸收民間大眾的藝術趣味和精神需求而提煉出來的文化元素。和大多數(shù)民間刺繡一樣，徽繡多應用在日常生活用品中，如服飾、帷帳、鞋面、帽子、香囊、荷包、扇套、掛壁等，其中最為常見的是既具裝飾性又便于攜帶的荷包。江西婺源民俗博物館收藏大量繡制精美的褡褳袋和錢荷包，表現(xiàn)在此類小件物品上的徽繡極富文采。如其中一枚褡褳袋上半部分繡著“偶得佳句投之囊中”，下寫“圓出于方，方生于矩”的字句（圖1—1）。又如另一枚上部分書唐代司空圖《詩品·自然》前四句：“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下部分寫宋詩“鎬京香酒霑，周宴汾水，秋風陋漢才”（圖1-2）。除了單純的用詩文字句作主題之外，圖文結合的刺繡作品也非常多。所繡圖案與詩文相統(tǒng)一，多以物寄興，或繡春柳、亭臺、帆舟、飛燕、鴻鵠，配詩句“花光不減上陽紅”（圖2-1）、“墨題金榜聲名重”（圖2—3）。抒發(fā)刺繡者對游子遠行求學，愿其能科考順利、得償所愿的祝福。

單獨繡圖案的荷包，大多是如意形，所要表達的信息也大部分是對考取功名、科舉中第的美好愿望。所繡圖案有獨占鰲頭（圖3-1）、魚躍龍門、二甲傳臚（圖3-2）、蝶賀頭甲、鹿猴圖、喜鵲報喜、一帆風順、一路“蓮”科（圖3—3）、一品清“蓮”等主題。也有繡梅蘭竹菊、喬松怪石、春日和風等雅致景象的“腰袱”。其中祈愿婚姻美滿的鷺鷥戲蓮、蝶戀花（圖4—2）等題材和葫蘆、石榴、扁豆等寓意多福多子的題材也頻繁出現(xiàn)。還有諸如麻姑獻壽（圖4-1）、劉海戲金蟾、四蝶慶春、福壽雙全、富貴“瓶”安、花開富貴、金玉百財（圖4-3）等傳統(tǒng)題材。

值得注意的是，在眾多的民間題材當中，徽繡表達對仕途、錦繡前程向往的主題占很大比重。同時，徽繡擅用淡雅的色調(diào)搭配主題內(nèi)容，紫色、藍色和米色是常出現(xiàn)的搭配，也會運用小面積的橘紅或胭脂紅為作品增添一絲俏皮，宛如粉墻黛瓦外悄然伸展出的枝枒上的花朵，色彩清新淡雅。除了繡品所透露的一種“文質(zhì)彬彬”的文化取向，無論是故事題材還是色彩的搭配，表現(xiàn)在小件物品上的徽繡繡法都充滿雅趣，透露著一股天真稚拙的氣息。

與褡褳袋繡品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還有這一地區(qū)的扇套。繡品多以米色、灰紫色、淺褐色作底，色彩搭配十分雅致，用現(xiàn)代的話來形容就是十分擅長運用“高級灰”。如婺源民俗博物館收藏的扇套（圖5-1），其中一枚通體以灰紫色作底，上繡松鶴延年圖，鶴用暗藍色，松針葉用深紫，樹干、山石以灰線繡。針法也以平針為主，簡潔大方，卻又不失風雅。構圖上也頗有中國花烏畫的意趣，曲折回環(huán)的畫面構成和清新淡雅的配色，給人以極高的審美享受。在主題搭配上，徽繡扇套的主題多以詩詞、印章、風景花烏、寓意故事畫為主，比較特別的是出現(xiàn)了戲曲人物。

服飾上最能體現(xiàn)徽繡精湛技藝的便是各式各樣的云肩。云肩最早出現(xiàn)于神仙人物畫中，宋金時期開始流行于女性服飾裝扮上，至明清，云肩普及到民間，多為女子出嫁婚慶時所專用服裝裝飾，極為華美?；绽C的云肩多為“四合如意”形，多以風景花卉、民俗故事、戲曲人物為主題，表達富貴吉祥、夫妻恩愛的寓意。與平常日用的錢袋不同，云肩多采用鎖針繡、盤金繡、摘綾繡的手法，以凸出云肩的層次感和華麗感。

徽繡品類中還有特殊的一類，稱繡畫。明清繡畫的發(fā)展也繼續(xù)以宋繡的“佳者較畫更勝”為標準。徽州繡畫具有別樣的筆墨韻味，畫面構成唯美，多以寫生風景、動植物為主題，繡法層層遞進、渲染，絲絲入扣、生動逼真又切實可愛。其構景、布局儼然一副宋畫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