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 張燕燕
摘要:俄文藝理論家車爾尼雪夫斯基曾說“藝術源于生活”,而筆者認為藝術還源于藝術。看似完全不同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各藝術門類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相輔相成,互相依存。本文將從繪畫的角度分析新小說“繪畫性”,主要集中體現(xiàn)在新小說對“欺眼法”及“拼貼技巧”的運用,由此進一步深入思考文學與繪畫這兩種藝術形式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以及跨學科研究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新小說;繪畫性;欺眼法;拼貼技巧
一、什么是“繪畫性”?
“繪畫性”是與繪畫藝術密不可分的,又不只限于繪畫這一種藝術表達形式。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非單一化且分屬不同領域,但又互相依存。
本文主要從“繪畫性”的兩個方面:欺眼法(法文:Trompe-l?il)和拼貼技巧來進入具體的新小說文本分析中,從繪畫視角審視法國新小說中“繪畫性”的存在價值與意義,以及引發(fā)關于新小說閱讀方法的討論與思考。是堅持只用單一的文本分析法,還是從美學,藝術等不同角度多維度來看待一部作品?不論我們作為普通讀者還是文學研究者,這都是需要我們深入思考的問題。下面我們就同筆者一起進入法國新小說的欺眼法及拼貼技巧,以期發(fā)現(xiàn)法國新小說“繪畫性”的具體體現(xiàn)。
二、“繪畫性”之欺眼法、拼貼技巧在法國新小說中的具體表現(xiàn)
新小說是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盛行于法國文學界的一種小說創(chuàng)作思潮。本文將選取有代表性的作品結(jié)合“繪畫性”中的欺眼法及拼貼技巧展開討論。
(一)眼見就一定為實嗎?
法文中的Trompe-l?il是“欺騙眼睛”的意思,在繪畫領域法文具體解釋為:“視覺陷阱”是一種作畫技巧,使二維的畫給人以極度真實的三維空間的感覺。這個詞后被英語借用,特指一種筆觸逼真,透視奇異,以至于讓人產(chǎn)生錯覺的畫,美術術語叫做錯視畫。來看一個錯視畫的例子:對于有宗教信仰的歐洲人來說,教堂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羅馬圣依納爵堂的中殿天花板上壯觀的壁畫為例,明明是個封閉的房頂,卻被藝術家畫上藍天白云朵朵飄,天使圣靈歌舞升平的壯麗景象,看起來分明是教堂之外開闊的天空,仰頭觀看亦不知是真是假,醉心其中。
下面我們就將此概念從繪畫領域帶入文學領域。我們將這一概念在文學領域稱為“欺眼法”。與繪畫相同,文學領域的欺眼法也是用極其細膩的筆觸真實客觀地描摹世界,刻畫人物心理變化,這種客觀描摹世界的觀點也正是新小說派作家所主張的。
以阿蘭·羅布·格里耶的《去年在馬里昂巴德》這部電影小說為例,不論是作品主人公或編劇羅布·格里耶,還是導演阿倫·雷奈,都將欺眼法發(fā)揮到了極致。欺眼法主要體現(xiàn)在男主人公為女主人公構建了一個想象的真實,在一座擁有巴洛克式建筑風格的城市里,男人x與女人a相遇,隨即便開始了男人以欺眼法的方式來為女人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男人告訴女人:一年前他們曾在這里相見,女人許諾一年后與男人在此重逢,并將與男人一起出走。女人起初不信,但是男人不停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并且不斷地描述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細節(jié)。女人a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她開始相信或許去年真的發(fā)生了這件事。這個故事始于男人x的想象,以欺眼法的方式讓女人a感受到這樣的真實,以至于對此信以為真。
從作者的角度看,作者所關切的是如何由一個世界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從現(xiàn)實到想象的虛構,對不存在的回憶的迷戀到與往事相糾葛的現(xiàn)實。他以文字與影像構筑出互不相屬卻相互銜接的世界,敘述終止,這個世界亦不存在。用細膩的筆觸將兩個亦真亦假的世界描摹的淋漓盡致,以至于讀者不能分辨孰真孰假。
再結(jié)合這部影片來看,首先布景上,鏡子的出現(xiàn)配合著鏡頭的閃回,片中鏡頭反復以回旋的線條以及推拉鏡頭擷取墻面與鏡框周圍華麗復雜的藤蔓浮雕圖案,重復的推拉鏡頭在不同的走廊,鏡框,畫框之間穿越,呈現(xiàn)一個迷宮式反復回轉(zhuǎn)卻沒有出口的空間,使得觀眾不知道此刻鏡頭停留在真實的世界還是鏡中的世界,仿佛走在一個鏡子的迷宮里,一再將我們帶入男主角要講述的另一個空間:一個他藉由文字與意向的細節(jié)來建構的虛擬幻覺空間。
(二)拼貼技巧≠網(wǎng)絡文學抄襲現(xiàn)象
拼貼技巧源于繪畫,指把互不相關的素材,如剪報,布等收集起來貼于一個表面。這種技巧同樣在新小說中有所體現(xiàn),其特點是擷取其它文學、電影或藝術品中的人物作為素材,重新拼貼組合。需要注意:拼貼技巧絕非網(wǎng)絡文學抄襲現(xiàn)象。究其本源,文學中的拼貼技巧擷取人物作為素材,而網(wǎng)絡文學抄襲現(xiàn)象則是任意抄襲其它文本的情節(jié)。這樣的例子有很多,像我們上文提到的《去年在馬里昂巴德》,人物沒有真實的姓名,而是用了兩個字母來代替。除了人物拼貼之外,我們還可以將這一拼貼技巧用于風格的拼貼。
三、“繪畫性”研究帶給我們的啟發(fā)
(一)藝術源于生活
通過對新小說“繪畫性”的兩個技巧的分析過程中,有一些問題引發(fā)我們思考,例如騙子行騙到受害人受騙這一過程中誰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呢,誰又是最了解整個過程的真實情況呢?毫無疑問是騙子本身。然而在藝術中同樣適用。不管是使用欺眼法的畫家或作家還是我們剛剛講的作品中的人物,最了解真實情況的也只有他們,像《去年在馬里昂巴德》這部作品中只有使用欺眼法的男主人公x或作者抑或影片的導演,只有他們是清楚去年在這里是否發(fā)生了男人x與女人a的偶遇。而作為讀者來說,我們可以有自己對作品的理解,可以有對故事的猜測,也可以有讀者的參與,而我們的參與不是去尋找真相,更像是一次新創(chuàng)作的開始。所以從這點看,藝術是源于生活的,我們可以從生活的例子去理解藝術層面難以理解的問題,從而引發(fā)深層次的思考,以及選取更加明確的閱讀目標及閱讀方法。
(二)藝術源于藝術
開篇筆者就已提到過即使藝術有很多表現(xiàn)形式,但藝術絕不可能孤立存在。從本文提到的繪畫藝術來看,一些看似與文學與我們所要探討的新小說毫無關聯(lián)的我們稱之為錯視畫與拼貼畫的繪畫專業(yè)術語都能帶給文學一些啟發(fā)。這些來自于繪畫領域的概念,筆者將其歸結(jié)為文學的“繪畫性”。利用繪畫或美學概念來理解文學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象,會使文學分析的過程簡單化,具體化,畫面性更強,這也是我們所說的繪畫與文學的最大的差異所在,即繪畫能給人帶來直觀的視覺沖擊。電影更是如此,例如《去年在馬里昂巴德》本身就是一部電影小說,它之所以能拍成電影,不就是因為有了這些繪畫性特征所帶來的畫面感,視覺沖擊感,從而才能構成一部完整的影片。所以無論是電影藝術、文學藝術還是繪畫藝術,這些有關繪畫性的概念是相通的,是相輔相成的。
由此推斷,不屬于同一藝術范疇的藝術形式間有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它們之間互相依存、互相滲透;在分析文學作品時需要用聯(lián)系的發(fā)展的眼光看待問題,采取跨學科的分析方法,大膽利用文學之外的知識來輔助文本的分析,例如本文中所采用的新小說與“繪畫性”概念相結(jié)合的模式展開對新小說作品的討論。藝術來源于生活,藝術也來源于藝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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