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敏
一座座青山緊相連,一朵朵白云繞山間。八月的天空,山風微涼,遠處的山崗上,三五成群的農(nóng)民正在辛勤地勞作,收獲著屬于他們的希望——板栗。這里便是太行山的腹地,沙河市最西部山區(qū),河北省沙河市蟬房鄉(xiāng)。
沙河市蟬房中學就在這群山環(huán)繞之中,四面密林環(huán)合,小溪從校門前的河溝里緩緩流過。這是一所僅有三百多名學生的初級中學,在這所校舍簡陋的學校里,老師不滿三十個,大都是本地老師,因為這里的條件太過艱苦,交通太過閉塞,外地老師大多是來了就走,有的待上一年半載便申請調(diào)離了。
歷史上有過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那種舍小家顧大家的敬業(yè)精神,可謂光昭日月,與天不老。而就在這太行山深處,在這所偏僻的學校里,也有這樣的一批人,正是他們勤勤懇懇的無私奉獻,推動著當?shù)亟逃聵I(yè)的發(fā)展。蟬房中學的張建國老師就是其中之一。
張建國老師出生在太行山腳下的一個普通農(nóng)民家庭。他從小就跟著父母穿行在這里的高山野林之中,田間地頭總少不了他瘦弱單薄的身影,也正是因為家境的貧寒,才使他小小年紀就懂得發(fā)奮圖強。1998 年,他以全沙河市第37 名的優(yōu)異成績考入河北省威縣師范。對于當時的山里孩子而言,這無疑是一種驕傲,是一種幸運。也許是綿延厚重的大山給了他寬厚的性格,寬廣的胸懷,在外出求學三年后,他毅然放棄了城市的繁華,帶著從山外學到的知識,回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大山深處——蟬房中學,開啟了自己的教學生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要回報這片生我養(yǎng)我的土地,讓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
回到家鄉(xiāng)任教,他深知會面對什么樣的困難,深知山里頭的孩子們想要走出大山有多么不易。是啊,山區(qū)學校,交通不便,生活艱苦,沒有網(wǎng)絡(luò),缺乏設(shè)備,好多地方甚至連手機信號都沒有。學校沒有操場,也沒有體育設(shè)施,師生們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圍在一起踢毽子。還有,師資!師資嚴重缺乏,經(jīng)常是一屆學生換好幾任老師。據(jù)張老師說,他的三年初中時光里,僅語文老師就換了五個。所以當時他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當上了老師,一定要堅守陣地,扎根山區(qū)。2001 年夏天,這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英姿勃發(fā),懷揣夢想,將山溝溝里的三尺講臺當成了自己一生奮斗的方向。
初為人師的張老師也彷徨過,迷茫過,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對他留在山區(qū)甚是不解,更有人覺得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到市區(qū)的學校教學??粗磉叺耐瑢W、同事一個個奔向市區(qū),調(diào)往條件好的學校,他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絲向往,一絲動搖,可是那樣的念頭每當與山里孩子們一張張可愛的笑臉、一雙雙清澈的眼睛碰撞在一起時,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著臺下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暗下決心:必須要扎根在這片土地上。因為孩子們需要好老師,山區(qū)的教育需要執(zhí)著、堅守的老師!從那以后,一直到今天,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如一日,他揮灑著自己的青春、汗水和智慧,在深山區(qū)的教育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地躬耕著。
是啊,孟子曾說過:“敬人者,人恒敬之;愛人者,人恒愛之?!睆埨蠋熒钪O其中的道理。作為一名年輕老師,他知道自己的威望難以讓那幫調(diào)皮的孩子服服帖帖,于是他就換了一種方式——與孩子們打成一片,讓孩子們先從內(nèi)心深處喜歡上這樣一位大哥哥。由于鄉(xiāng)村的孩子普遍上學較晚,高年級的學生竟同他的歲數(shù)不差上下,他把這群孩子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上課時,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正經(jīng)八百地教他們文化知識;課下,則被學生們拉著、拽著跟他們一起踢毽子、打籃球,講外面的世界……
十八年,一晃而過。學校里曾經(jīng)的破壁殘垣如今也變得屋舍儼然,校園雖然還是很小,起碼也有了一些最基礎(chǔ)的設(shè)施,一個籃球場,兩個乒乓球臺,成了孩子們課間的最愛。張老師也從當年的教壇新人變成了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老教師。2019 年夏天,他被評為沙河市初中語文名師。在這十八年里,他兼職教過體育,教過歷史,教過生物,教過思想品德,直到現(xiàn)在專職教語文。學校的校長說:山里頭的老師就是這樣,缺什么科目老師了就上什么課去,個個都是全能戰(zhàn)士。如今張老師也已經(jīng)算是桃李滿天下了。他的學生當中有考上南開大學的,也有考上河北大學、山東大學、吉林大學的。那些貧困的學子終于走出了大山,留在了北京、天津、西安……
雖然已經(jīng)畢業(yè)多年,可那些孩子并沒有忘記他們的母校,并沒有忘記他們的恩師。張老師翻出來一厚沓信件,全是孩子們寫給他的。望著那一張張早已泛黃的信紙,張老師的眼睛漸漸濕潤了。他說自己從不后悔選擇了山區(qū)教育這條路,因為山里的孩子們更需要他。這些年來,走出大山的孩子們時不時地會回到母校來看他,他覺得很欣慰。更讓他開心的是,那些曾經(jīng)的學生中,有好幾個孩子跟他一樣,從這所學校走出大山,用知識武裝了自己,然后又回到這座大山深處任教,成為了張老師的同事。他曾不止一次聽他們自豪地說,要學張老師一樣用鐵的意志扎根山區(qū),為了山里的孩子們教書。
山區(qū)的教育無疑是落后的,擺在張老師面前的第一大困難便是學生的基礎(chǔ)差,山里頭的家長能供孩子上學就算不錯的了,至于孩子們的成績則很少過問,所以有些學生雖然上了初中,卻連小學一年級的拼音都不會,更別提什么閱讀寫作了。家長們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老師,孩子教給你了,你該打就打,該訓就訓,俺不介意?!本瓦@樣一句樸實的話,卻讓張老師感覺分外的沉重。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在教學上下功夫,培養(yǎng)一批批人才,用知識來改變孩子們的命運,用智慧來為大山改頭換面。
參加工作以來,他始終堅守在教學第一線,探索創(chuàng)新,精益求精。2005 年,正是張老師第一次接任語文教學的時候,他為了能把語文課上好,犧牲了一個暑假的假期時間,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翻閱教參,學習課標。用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備出了一個學期的教案。為了豐富自己的學識,他還專程跑到邢臺市金華中學(邢臺市最優(yōu)秀的中學之一)拜師學藝,并自費參加全國各種教學教研培訓活動。
為了講好課,他精雕細琢,廢寢忘食。備課時,把書本內(nèi)外的知識反復思考、反復琢磨、融會貫通,教案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最滿意時,才把爛熟于心的知識傳授給學生;授課時,總是細心地針對每一個學生的特點,因材施教,使每一個學生都能夠?qū)W有所獲。就連那些連拼音都不會的孩子,在張老師的調(diào)教之下,也漸漸地能跟得上課了,考試的時候也能考個及格的分數(shù)了。
教育興國,教研興教。在那偏僻的農(nóng)村學校,要想在成績上有所突破,一定要不斷地鉆研,不停地學習新的知識。為了迅速成長起來,張老師開始不斷挑戰(zhàn)自我,積極參加各項教育教學競賽活動。從2011年到現(xiàn)在,九年的時間里,他拿到三十多項獎狀、證書。2013 年7 月,他執(zhí)教的《水調(diào)歌頭》作為示范課送教下鄉(xiāng);2014 年4 月執(zhí)教的《敬畏自然》在沙河市優(yōu)質(zhì)課大賽中榮獲一等獎;2016 年12 月執(zhí)教的《木蘭詩》榮獲邢臺市語文優(yōu)質(zhì)課評比一等獎;2019 年6 月參加邢臺市教育工會組織的青年教師教學競賽,執(zhí)教的《一棵小桃樹》獲得了邢臺市一等獎第一名;2019 年7 月,代表邢臺市參加河北省教育工會和河北省教育廳聯(lián)合組織的青年教師教學競賽,執(zhí)教的《老王》獲得了河北省中學語文組一等獎……
作為一名語文老師,他除了講好課之外,還不斷地利用寫作來夯實自己的基礎(chǔ),提高自己的素養(yǎng)。教學十八年來,他寫了散文數(shù)十篇,有好多文章入選了《散文之家》《鄉(xiāng)村文學》。并且,他還指導學生們在《牛城晚報》上發(fā)表文章,讓孩子們也體驗到成功的樂趣。在專業(yè)論文寫作的道路上,他也從不懈怠,近年有多篇論文發(fā)表在《語文教學之友》《語文天地》《邢臺教研》等刊物上。
個人的成長離不開學校的沃土。近年來,蟬房中學內(nèi)強素質(zhì)、外塑形象,積極為青年教師搭建平臺,逐漸發(fā)展成沙河山區(qū)的一所名校。蟬房中學雖然地處深山區(qū),卻有著濃厚的教研氛圍,有著良好的教風學風,有著一群熱愛教育的追夢人。他們深知山區(qū)教育的短板,但他們有吃苦耐勞的品性,有與生俱來的樂天豪爽,有對教育事業(yè)的執(zhí)著追求,全體師生眾志成城連創(chuàng)佳績。這些年,蟬房中學在沙河市中考中一直排在山區(qū)學校的最前列,左紅雷同學更是取得了沙河市中考第二名的優(yōu)異成績。學校相信,山區(qū)的孩子們會一屆更比一屆強,因為有那些和張老師一樣的堅守的老師喚醒了他們心中的夢想!
一位教育家曾說:“誰愛孩子,孩子就愛他,只有愛孩子的人,他才可以教育孩子”。張老師在任教過程中,把“愛與關(guān)懷”貫穿于他的整個教育教學工作之中,對學生嚴而有愛,寬而有度。他經(jīng)常利用課余時間同學生溝通,了解他們的生活學習狀況;主動幫助學困生補習功課;有時還會走幾十里山路,勸說家長,讓輟學的孩子重返校園;為生病的學生請醫(yī)送藥,為無助的學生排憂解難……他熱愛教育,熱愛學生,對每一個孩子都不例外。他希望每一個孩子在自己這里都能得到愛與溫暖。
2005 年,張老師送第一屆畢業(yè)班,他沒想到一上初三好多孩子就輟學不上了,當中還包括班里的第三名——侯書磊同學。作為山里頭畢業(yè)走出去的人,張老師自然明白輟學意味著什么,他們很有可能從此以后一輩子跟大山、跟黃土地打交道,再也沒有走出大山的機會了。于是,每天下午放學,他就騎上自己結(jié)婚時買的摩托車,挨家挨戶地去找輟學的孩子們做工作,也因此走遍了蟬房鄉(xiāng)的村村落落。后欠村在蟬房鄉(xiāng)最偏遠的一個角落里,位于北武當山腳下,山路崎嶇難行。張老師為了做侯書磊同學的思想工作,一個月里頭,接連往這個村子里跑了四趟。剛開始書磊還在家里聽老師勸說,第二次第三次去他家里的時候,他就直接跑到山上躲起來了。直到第四次登門,書磊才讓張老師帶著他重返了校園。后來張老師了解到,他那么好的成績,之所以輟學不上,是因為家里實在太困難了。父母歲數(shù)大,家里孩子又多,他只好選擇放棄讀書。當時,還沒有特困生補助,為了能讓書磊繼續(xù)安心上下去,張老師自掏腰包,并且發(fā)動班里條件較好的同學為他捐款。就這樣東奔西跑了近半個月,張老師將所有的輟學生全部勸回學校,重返課堂。那一年,他們班的畢業(yè)照是這之前歷屆畢業(yè)班中唯一一張全員到齊的全家福。
教學就像種地一樣,收了一季又要播種下一季。2014 年夏天,又是一個開學季,又是一屆新學生。一個特殊的孩子走進了張老師的視野。他是一個智障的孩子,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父母常年外出打工,沒時間管他,家里只有一個奶奶與他相依為命。張老師回憶,每到周五的時候,孩子就會到他的辦公室敲門,每次都會重復著那句永不變更的話——“老師,借兩塊錢!”而且從來都是只有借,沒有還。起初他以為孩子來學校帶的錢不夠花,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是不會安排自己的衣食住行,每周一來的時候手里有錢,就使勁地吃喝,甚至有幾次都吃壞了肚子,等到周四的時候就全花光了,于是他就餓著肚子挨一天,等到周五回家的時候到老師那兒借兩塊錢,坐公交車回去。碰上這樣一個特殊的孩子,張老師也是有苦難言。這孩子的成績是一塌糊涂,這些暫且不說,就這孩子的正常生活都是個問題。思前想后,也不能丟下他不管啊,于是每次吃飯的時候張老師就去看著他,幫他打飯,幫他料理生活。周五放學的時候,如果孩子錯過了公交車,張老師就騎上摩托車把孩子送回家,一路上順便跟孩子談?wù)勑?,讓他也能體會到一份愛的溫暖。后來,他們班在張老師的帶領(lǐng)下成立了愛心小組,輪流擔負起照顧這個孩子的任務(wù)。不曾想,這一堅持就是兩年多。臨畢業(yè)的時候,孩子傻呵呵地笑著說,不愿意離開這個家,大家聽著聽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最近幾年,山里的條件漸漸好了,輟學的現(xiàn)象也幾乎沒有了,可是仍然有一些特殊的孩子被大山所困,被現(xiàn)實所迫。2017 年6 月,班上的曹海英同學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了沙河市一中,可遲遲不見海英到學校拿錄取通知書。當張老師來到海英的家中時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幾乎無處下腳的家,本就生活拮據(jù),偏偏又趕上了那年的大洪水,將半個院子都給沖走了。眼前的境況也著實讓人無奈,怪不得海英不忍心再給年邁的父母添麻煩,萌生了棄學的念頭??粗⒆涌蓱z的樣子,張老師心頭一酸,毫不猶豫地幫海英墊付了八百元的學費,并答應幫她想辦法解決今后的問題。事后,張老師聯(lián)合學校領(lǐng)導聯(lián)系了多家公益協(xié)會、愛心企業(yè)、多名愛心人士,對海英進行幫扶,對山區(qū)的學子進行資助,截至到2019年,已經(jīng)有23 名學生在社會愛心人士的幫助下圓了大學夢。
張老師說,當班主任是辛苦的,同時也是幸福的,一分付出,一分收獲,看著孩子們學有所成,便是他們?yōu)槿藥熣咦畲蟮男腋?。成績是可喜的,付出是可貴的,那些艱難困苦,也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所有的一切他都無怨無悔,因為他的心中有一個偉大的教師夢!
詩人泰戈爾說過:“花的事業(yè)是甜蜜的,果的事業(yè)是珍貴的,讓我們做葉的事業(yè)吧,因為葉總是謙遜地垂著她的綠蔭的。”教育事業(yè)就是葉的事業(yè),每一名教師就是一片綠葉,甘于奉獻才能綻放美麗。作為一名山區(qū)教育工作者,張老師最讓人欽佩和感動的,就是堅守與奉獻。在那偏遠的深山區(qū),一待就是十八年,他把自己人生當中最美好的青春歲月奉獻給了山區(qū)教育??v然青春在歲月中悄然流逝,但他始終堅信“癡心一片終不悔,只為桃李競相開”。他的這份執(zhí)著,這份堅守,讓我們深深為之動容!愿山區(qū)的教育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希望山里的孩子們也能像張老師一樣綻放自己生命的光芒,讓太行山深處的野百合也有屬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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